郑浩在村口碰上了送郭兴去城里医院的救护车,他那时从老村子一路狂奔过来,追上救护车的时候差点也被抢救了。郑浩坐进车里,车子上有一个护士和陪着郭兴的年轻警员小刘,小刘双眼红肿,眼角的泪水还没干。郑浩上车后,一直保持沉默。
值夜班的小刘上厕所听到了声响,强行推开了门,发现郭兴一脸发黑倒在门后面,急忙打通了急救电话,镇里的医院立刻赶过来进行了急救,最后决定转送到城里的大医院。
小刘一直不明白,平日里身体健壮的郭兴怎么会无缘无故倒在厕所里,如果不是他及时发现,他真的不知道郭兴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小刘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就后怕,哭得像个小孩子。郑浩第一次发现郭兴在他人心目中的重要性。
到了城里的医院,郭兴立刻被推进了急救室。小刘通知了郭兴的妻子,半小时后,郭兴的妻子带着女儿女婿赶到了医院,小刘尽量镇定地给他们讲解了目前的状况。
郭兴的妻子文素梅是个坚强的女人,几十年来,郭兴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是她一个人担心受怕地支撑起了家庭,她和郑浩一样,保持着沉默,倒是郭兴的女儿一刻不停地在走廊里来回踱步,最后被母亲制止了。
两个小时候,郭兴被推出了手术室,医生告诉家属,病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是要时刻注意,众人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郭兴出来的时候,脸上依然黑云密布,文素梅一见到那张脸便叫出了声,狠狠地咬着牙,连她也是第一次见到郭兴的脸色这么难看。
安顿好了郭兴,留下郭兴的女儿女婿和小刘在病房里照看,文素梅和郑浩站在外面的走廊里。
“怎么回事?”文素梅双手抱胸,问:“你从来不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郑浩明白文素梅指的是什么,的确,郭兴不管是大病还是重伤,他从来都没有来看望过,只是在过后遇见机会了偶尔会象征性地慰问一下,也正是因为如此,文素梅对郑浩的存在表示极大的不满和怀疑。
文素梅见郑浩不说话,知道自己说到点子上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尽力保持冷静,说:“他每次跟我说要和你碰面,我比任何时候都提心吊胆,几个月前他还在医院里发烧了一个礼拜。说真的郑浩,老郭他一直把你当弟弟,他上了年纪了,你才二十几岁,他喜欢破案抓贼我不拦着,但我希望,就当嫂子求你,悠着点。一定,给我,悠着点。”
文素梅眼圈红了,捂着嘴巴,背过脸面向墙壁,郑浩听到控制住的咽呜抽泣。
郑浩怅然若失地走进病房里。在急救室外等待的两个小时里,他想了很多。他在救护车上见到郭兴的时候,感受到了和在1807号相同的窒息和黑暗,鼻子甚至闻到了相同的异味。
他回想起郭兴和自己在火锅店见面的时候,郭兴只是碰到了掉落出来的火柴梗,并没有动到练字本,但是他仍然出事了,而且来的更快,不是郑浩之前推断的三天,而是当天晚上就出事了。
这里面必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有什么郑浩做过但是郭兴没有做过的事情。
在郑浩看到自己的手掌的时候,他立刻明白过来了。
昨天中午和郭兴见面之前,郑浩嫌食指上的创可贴碍事便扯掉了,露出了里面还没有愈合的伤口,那个伤口是他无端梦游起来削铅笔是割伤的,在1807号的死者的尸体上也有相同的伤口,在浴室镜子上发现的手印上也有相同的伤口,事后郑浩经过对比,发现伤口的形状以及在手指上的位置竟然完全相同。
但是,郭兴不知道这一点,他没有买铅笔,也没有临摹练字本上的字,更没有半夜梦游起床削铅笔,这一推断听起来滑稽可笑,却是唯一不同的地方,因为这点不同,郭兴的死亡期限提前了。
不对,郭兴并没有死,尽管他现在重度昏迷,并不代表死亡,这里面又是什么原因?
郑浩一点头绪都没有,遇到这种不能靠逻辑思维的怪案,即使是神探也束手无策,但这又是他必须搞明白的,此刻已经不只是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还有病床上躺着的郭兴,尽管不能知道郭兴到底和练字本还有没有关联,但郑浩不能冒那险。
郑浩从口袋里掏出了夜明珠,那是他上次在地下石塔里得到的,本来已经失去,后来又毫无理由地出现在身边,他一直把它带在身上,当做辟邪的法器。
他一把夜明珠拿出来,整间病房里就被蓝白色的光芒照耀,连头顶的荧光灯都暗淡了下去,小刘和郭兴的女儿女婿都吃惊地看过来。
郑浩把夜明珠握在郭兴的手心里,郭兴重重地吐了一口气,马上又安静了下去。
“不要让它离开你爸爸身边。”郑浩对郭兴的女儿说,后者应声答应,郑浩又对小刘使了个手势,问:“你也听见了吗?”小刘急忙点点头。说完这些,郑浩大步走出了病房,他掏出了手机,寻找电话号码。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郑浩面前出现:“先生?你怎么在这?”
郑浩抬起头,看到林梅正站在面前,手里提着一个暖水瓶。
“你……”郑浩看着她手中的暖水瓶。
“我朋友在这里。”林梅说,她看着郑浩手中的手机,问:“先生呢?”
“尽管我很想叙旧,但我现在有急事。”郑浩说完,急匆匆地离开了医院,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懒洋洋的声音,听上去他刚刚被铃声吵醒很不爽。
“我。”郑浩简短地回答。
“谁?哦哦哦哦!”对方显然认出了郑浩的声音。
郑浩没等对方“哦”完,说:“现在我需要一辆车。”
“现在啊……”对方听上去似乎有点为难,现在凌晨四点不到,大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但马上,对方说:“行!既然是你开口了。你在哪里?”
“一刻钟后,医院旁边的公交站。把油加满。”
郑浩挂了电话,马上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电话立刻就通了。
“三叔风水行,内线为你服务……”
郑浩还没等电话那边女子的话说完就挂了电话,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案子,只能由他肚子解决,牵扯进去的人越多,不确定性因素越不受控制,到最后只会让更多无辜的人赔上性命。
郑浩走到冷清清的公交站台,安静地坐在了不锈钢长凳上。
破晓,老庄叔从听到外面摩托车引擎熟悉的轰鸣,起床开门接了儿子送来的早饭,儿子接过昨晚上的饭盒,骑着摩托车离开了。老人提着水桶走出黑乎乎的屋子,抬头看了看天,清晨的云红得像血。
小巷子里传出了“哐当哐当”铁环碰木桶的脆响,老人提着水桶到了白小莉老屋的院子。站在黑洞洞的井边,他没有立刻到打水,而是抬头看着老屋。
昨天晚上,老村子里的“东西”闹了整整一夜,他听着那鬼哭狼嚎,一宿没合眼,早上起来的时候,一模被子,全是虚汗。
老人不知道出什么事了,但绝对不是好事。他叹息了一口气,把水桶踢进井里,牵着一头的绳子晃荡了几下,待水桶沉进水里装满水后,老人一用力,本以为水桶会像往常那样借着水的浮力弹出水面,没想到,今天就像井里有什么东西死死地拉住了桶,老人一用力拉水桶没拉动,反而整个人一个没站稳,径直朝水井里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