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若醒的时候穆之行已经不在身边了,应该是被侍卫带回摄政王府了。
嬷嬷等一大群宫女守在旁边,一见她醒了,行了礼都不让她下床,直接把药膳抬着喂她。
其实清若只是放血,穆之行要受的罪更多,不过既然穆之行吩咐了静养,清若自然只能照办。
这一次喂了血蛊,下一次就是半年后了。
清若乖得不行,御医开的药也配合着喝。
老嬷嬷让人去摄政王府禀报的时候穆之行苍白的脸总算透出了一丝微弱的红。
当然,好心情只持续到第二天上午。
侍卫跌跌撞撞的冲进来,捏着圣旨的手抖得要断掉一样,穆之行半坐在床上看兵法,一见这个样子,目光顿时凌厉。
进门的侍卫一路请罪啪的跪在他的床边,却始终不敢禀报出了什么事。
“说。”穆之行捏了捏鼻梁,缓缓地一个字带着死亡的气息。
侍卫咬着牙,双手抖着奉上了明黄色的圣旨。
穆之行心里一突,捏过圣旨打开一扫,手心一个用力,上好的锦布直接撕裂。
他今天是绝对不能下床激烈运动的,不然伤了他的身子根基,下次喂血蛊后她也会一样。
她倒是捏准了他。
居然给他下了圣旨,真是好样的。
穆朝的大军前天出发赶赴前线,她今天给他下旨占理国务,她作为皇帝,这个时候要去前线鼓舞士气,和穆朝千千万万子民一起抵抗外敌。
都是屁话,穆之行知道她不会逃,也逃不掉,她只有一个马术师傅帮着,两个人赶上大军已经是最好状态,如果他今天不再养身体,她根本出不了京都。
当然这些都是在他对自己势力范围有信心的基础上,穆之行也第一次抛开自己势力,没有原因就是盲目的相信,她不会逃。
圣旨最后一句,如朕不幸战死沙场,则有摄政王穆之行登基。
穆之行缓下呼吸慢慢放松身体,战场上想要一个人死多容易,想要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死就更容易了,她怎么就赌定了呢。
侍卫还战战兢兢的跪在床边待命,穆之行摆摆手,“随她去吧,通知大军准备迎接,保护好陛下。”
侍卫领命,却不敢动。
穆之行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明玉殿所有暗卫侍卫自己去领罚,通知大臣明日准时上朝。”
跪着的侍卫总算松了一口气,用尽全部力气站起来退出了穆之行的寝室,然后脚下一软直接跪坐在地上了。
三国即将开战,皇帝跟着去了前线,穆之行决不能再离开京都,布局,安定民心,粮草等等都是他要给的稳定后方力量。
穆之行本以为她三个月之内绝对受不了前线的艰苦会回来,却不想小看她了。
四个月,摄政王理朕,朝堂一片稳定,前线胜仗比败仗更多一点点。朝堂新贵来自江南,上官如云,颇得穆之行赏识,众人上赶着巴结。
再有一个月,清若必须回京,因为要喂穆之行的血蛊。
不过嘛~~~~~~~~
上官家在江南富甲一方,又有上官如云在朝中的名声,几乎是门庭若市,全部是来谈生意和巴结的。
近期却出现了一个异类,一位姓胡的公子每天带着聘礼说是去下聘的。
娶谁呢,还用问吗,上官家只有一个适婚女儿。只是养在深闺,几乎不出门。
但是胡公子拿着上官小姐给他的定情信物,一支发簪,说是两三年前和上官小姐约定下的。
私定终生,已经是大事。
但更大的事是上官老爷和夫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办,这几年家里如日中天的生意可都是上官如云手里出来的,上官家大部分权利也捏在她手里,她虽然没提过有没有和人约定过婚礼。
但是胡公子拿着那支簪子确实是上官如云十一岁时上官夫人送她的第一件首饰。
那意义不言而喻。
然现在上官如云女扮男装在朝中,家里的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写了书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到京都听上官如云的意见。
比书信传得更快的是八卦。
书信还没到,京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谁让现在的朝堂红人也是上官家出来的。
上官如云急得要死,清若上一次生日,她刚分到户部没多久,但是就被委以重任,只是她没想要因为自己阅历太浅,被那些老狐狸狠狠坑了一把,后来礼部拿着手谕来领钱,她只能用上官家的钱垫上。
这倒也没事,反正家里钱很多,属于她自己的更是占了一半。生日宴以后她就被穆之行提到了户部的三把手,比状元和榜眼都爬得快,她自然更是鼓足了劲。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一直在因为户部贴钱进去。
这些都不要紧,问题是她有钱,却没权。在朝中根基太浅,如果被发现她是女扮男装,注定是一个大劫。
只能一边让家里稳住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胡公子,一边加大投入找解血蛊的方法,只要找到这个,她在穆之行那里的地位肯定要翻上好几倍,那时候再说自己的女扮男装自然不成问题。
意外的顺利,她调查了四年,还只能隐隐约约有些消息,却没想到这次只花了半个月直接就找到血蛊的克星了。
就像是有人安排好的一样。
但是已经顾不上其他的了,毕竟现在朝中知道穆之行血蛊的也就一些老臣,哪个不是找了几十年没找到,包括穆之行自己,哪里会有人刻意安排这种好事让给她。
穆之行的血蛊解了,上官如云成了穆之行的左右手。
战争还在继续。
清若收到穆之行的信,只有四个字:血蛊解了。
清若没回信。
听说穆朝的胜仗越来越多。
听说穆朝的小皇帝马术和箭术直追当年战场扬名的穆之行。
听说穆朝的小皇帝遭埋伏,受伤之后硬是带着士兵们击退敌军,在军中呼声越来越高,地位越来越高。
听说穆朝在战场上用处了一种大规模大杀伤力的武器,是小皇帝的主意。
听说大秦和楚国暗杀穆朝将军和皇帝没成功,两个国家已经撑不住再继续打仗了。
越来越多的民间传言。
终于在穆朝大胜,择日班师回朝中达到最高点。
以往最受关注的科举都受了冷落。
以一个国家之力大败两个国家,这是三国历史上从来没有过。
整个穆朝都沸腾了。
清若这个皇帝简直成了民间赞颂频率最高的人物。
打了大胜仗是大喜事,科举的殿试却也不能忽视。
还好大军归朝到京的时间在殿试的两天后,勉强错开不冲突。
殿试十人,这次出题坐在皇位上宣布试题的都是那一袭白衣如风如沐的男人。
考试答题穆之行照旧去了侧殿休息,等人收好试卷给他看过后选出一二三名的名字填与圣旨上。
宣旨的是摄政王身边的大红人上官如云。
老太监捧着圣旨,恭恭敬敬的给上官如云行了个礼,“上官大人,麻烦您宣读圣旨。”
上官如云一点不端架子,朝老太监弯了弯腰接过圣旨。
这时候坐在大殿中间的一位考生却爆出惊天大吼,“上官小姐!!!”
惊动整个朝堂。
上官如云眉眼一跳,转头看过去时那大喊她的人已经整个人跪着就要往这边扑了。
“上官小姐,你我二人五年前一见钟情,彼此留了家里地点并约定了我去你家提亲,我当日拿着你留给我的发簪去,上官家却一直搪塞,最后把我赶了出来……”
上官如云根本没见过这人,这会朝堂上的气氛越来越诡异,走过去就是一脚踢在那人身上,厉声喝道,“我上官家只有我和家妹两人,家妹从小乖巧懂事,怎会和你私定终身,你再胡说我要你的命。”
众人了然,原来是把上官大人错认成人家妹妹了。
那人被踢到在地,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一支发簪,摇头有些崩溃的道,“不不不,我不会认错,我对你一见钟情一直记挂到现在。你就是上官小姐,当日你只告诉我你的姓,却并没有告诉我你的闺名,但我拉过你的手,你左手中指和食指之间有一颗红痣,我们还开过玩笑,我不会忘记也不会认错……”
上官如云心跳如鼓,脸上却是一片冷静,三年前这人去闹时她就吩咐过杀掉,传回来的消息是让他逃了,那时候她已经找到解血蛊的方法,也就没有再多注意,却不想今天来了这么一出。
上官如云在脑海里快速想着应对办法,还有穆之行那里的把握。
那人依旧在巴拉巴拉说着他们相处的细节,说得很真实,大臣们的眼神不住往她身上瞟,估计是想让她伸出手看看有没有那颗红痣,又顾忌穆之行不敢说出来。
这时候穆之行从侧殿踱步出来,看见乱糟糟的一片,挑眉正想问话,却不想一道沙哑却满含威严的声音从殿门口传来。
“朝堂之上,你们放肆成这样,把我穆朝的朝堂当什么了?”
后面那句状似不在意的质问让众人心头猛跳,那种感觉像极了被人拿着锤子悠悠的往心脏上一敲。
之前的关注点都在大殿中的两人身上,这会全部人朝殿门口看去,随后便是惊讶的,惊喜的,“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迎陛下回朝。”
穆之行身边的人也是一愣之后急忙跟着众人跪下行礼。
朝堂上站着的只剩两人了。
一个站在门口,一个站在后面的侧殿门口。
一个一身金色嵘甲,头盔夹在腰间。
一个一席金线勾边白衣,风姿灼越。
头发高高的,整整齐齐的束在后面,脸颊上的皮肤不再柔嫩白皙,健康活跃的颜色偏黑一点点,轮廓连带着眉眼都好像带上了战场的锐利,三年前小小肉肉的女孩子现在脊梁挺直下巴微扬,满是不可抵挡的锋芒。
他却还是一样,好像三年前只是昨天,一点变化都没有,只是脸色不在不自然的白,柔和的白,眼神更加温柔,内里更加残忍。
“起来吧。”
她一路自然的穿过跪着的众人,直接一步步踏上那至尊之位,一点犹豫一点害怕都不再有,只有一路划破一切阻拦的锐利。
随意的把头盔放在旁边,朝堂上的众人被她满身的血腥杀伐气息震得不敢再开口。
清若拨了拨后面的头发,懒懒的靠着龙椅后背,随手指了指上官如云,“你,说说,刚才乱什么呢?”
三年前,她懒洋洋的是真的不感兴趣也不想参与的懒。
现在,却是麻痹对手已经习惯的状态,一不注意她就会跃起瞬间划破你的喉咙。
才从战场归来的新战神。
被她直直的看着,上官如云差点脚一软直接跪下去了。
“回,回禀陛下……”
结果结巴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话。
她以为她两世为人,还以女子之身在朝堂爬到现在的位置,已经是巾帼不让须眉,没想到,这么弱。
“呵~”
清若不在意的发出一个音,便移开了目光,好似不耐烦再看她一眼。
直起身子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看着下面已经坐在自己的专属位置的穆之行。眼角上挑,带着戏谑,更多的是锋利。
“这就是你看上的人?”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朝堂上的大臣们瞬间崩紧了身子,一直猜测着这会羽翼丰满起来的皇帝回朝会和摄政王有一番较量,却不想来得这么快,可不要被误伤了。
穆之行倒是带着笑意不在意的耸耸肩,手上接着泡茶,看她的目光却是炙热与虔挚,语气温柔,“看你挺喜欢的呀~”
大臣们不明所以。
清若却是知道他什么意思,上官家的事,包括现在胡公子今天这出,都是她的安排,不过也从来没想过瞒穆之行。
清若又靠回龙椅上,“上官如云女扮男装混进朝堂,欺君犯上,择日问斩。”
干净利落。
整个朝堂傻眼,连问都不问一下,也不确定是不是就要定罪问斩了吗?
却没有人敢提出质疑。
她现在无人能挡,再不是那个被穆之行抱上皇位左右着的小女孩了。
门口的侍卫领命进来。
先前闹起来的考生这会早就安安静静的把簪子收起来不再言语了。
上官如云还算冷静,她不相信穆之行会这样放任清若刚回来就狠狠打他的脸。
直接跪在穆之行桌子边,“请大人做主。”
穆之行偏头看她一眼,含笑摇了摇头,先把手里的茶杯盘在托盘上让伺候的人给清若呈上去才悠悠的开口。“上官大人,这欺君之罪你让孤怎么给你做主,孤也是臣,可不敢违背圣命。”
这是直接了当的放弃上官如云了,更是表明了不会和清若对着来,他是臣,他已经明明确确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愣住的是臣子和上官如云。
清若抿了一口茶,觉得味道很好,便抬着茶杯慢悠悠的喝着。
上官如云愣了一会就要反抗,还没等挣扎,被侍卫一个手刀下去直接劈昏拖走。
好大半天朝堂都没有其他的动静。
一些臣子不由又想起了三年前清若直接在朝堂上杀死一个臣子的事。
哪怕一个永远温和如玉,但是,他们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