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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就和公司请了假,说要回家探亲,部门经理出奇的痛快,当场就给了我一个星期的假,还给我提前发了薪水,而且告诉我,如果家里的事办不完,就不用急着回来了。

我明白,这家伙的潜台词其实是想说:你最好不用回来了……

我挤出一副笑脸,接过经理递过来的信封,手在下面对他悄悄竖起了中指。

第二天,我便坐上了返乡的车,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大庙,当我风尘仆仆的站在庙门口时,心中已是感慨万千,自从十八岁离家到现在,大概有四五年没有回来了,也不知道,我那个财迷师傅现在怎么样了。

走进庙里,望着庙内的萧瑟,破旧的门窗,我很是感慨,几年的光阴,这大庙又破败了许多。

记忆中很是宽阔的小广场,现在看起来也是狭小了许多,若不是庙中那颗老槐树抽发的嫩绿枝芽,让这庙里有了一丝生机,我简直都差点以为,师傅已经驾鹤西游了……

小广场正中是一座浮屠塔,前面正对着的便是大殿,我看了下时间,现在是正午,不出意外的话,师傅应该是在大殿里面做午供。

我便往大殿走去,到了殿前,却在那个功德箱前面停了下来,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小时候从功德箱偷钱的往事,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

我正在回忆往事,就在这时,忽然从前面飘过一个身影,我眼角余光看见,似乎是个穿裙子的女人,脚步匆匆的,刚好和我擦肩而过,径直上了台阶,往大殿走去。

这村子里的人我基本都是认识的,我抬头正想看看是谁,却一下愣住了,就见大殿前空空如也,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奇怪了,这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那女人怎么不见了?

我心里纳闷,走上大殿,冲里面喊了句:“师傅,我回来看你了。”

正午的阳光投射在大殿前,但大殿里面却是光线昏暗的,看不清状况,我喊了这一声后,随即便有一个熟悉苍老的声音应道:“进来吧……”

听见师傅应声了,我才放了心,于是迈步走了进去。

大殿里有点冷,一股阴嗖嗖的感觉,我看见师傅正盘膝坐在佛像前,闭目垂首,双手合十,面前摆着一些素供。这几年没见,他已是两鬓如霜,苍老了些,也消瘦了些,但却是满面红光,看来这几年,他倒也没亏待了自己。

我上前先是把几样果品糕点什么的放在旁边,然后到佛前上香,磕头,拜了三拜,这才给他作揖行礼,笑着说:“师傅,都怪我没出息,几年没回来看你。”

师傅这才睁开眼睛,先是往旁边瞥了一眼,才眯眼看了看我,叹口气说:“唉,师傅都老了,难得你还想着我,知道回来一次。”

我扶他站了起来,想起刚才的事,于是试探着问道:“师傅,刚才我看见有一个女的进来了,人呢?”

师傅面色微变:“怎么,你看见有人进来了?”

我摇头说:“其实我也没看清,一晃就过去了,再找就没人了,也可能,是我看花眼了吧。”

师傅没有再说什么,脸色却流露出疑惑的神情,看了我几眼,忽然伸出拇指在我的额头用力按了一下,问我:“疼不疼?”

他这简直是废话,这么使劲按谁不疼?我不知道他的用意,只得点点头说:“疼,很疼。”

“有没有什么麻痒的感觉?”师傅问。

“没有。”我老老实实回答。

“哦,那你的天眼应该没开……”师傅喃喃自语着,脸上似乎露出了些许失望,我有点无语,他还记着开天眼这事呢?

他不言语了,抬头往大殿四角打量了一下,脸色忽然一整,对我吩咐道:“马上去把殿门关上,不要乱动乱说话。”

关门?这是要做什么,我顿时愕然,就见他旋即盘膝坐地,佛前叩首,忽然大声的念诵起了金刚经。

这金刚,我是从小听惯了的,据说是有伏魔之力,但此时此刻,师傅突然没来由的念起了经,这却是让我很纳闷,愣了一下之后,才想起关门的事,忙跑到大殿门口,费力的关上两扇大门,但那大门年久失修,已经关不严了,我便倚在门上,回头呆呆的看着师傅,不敢乱动,也没敢吭声。

师傅念了几段经文后,语声越来越是紧促,忽然伸手往大殿角落一指,紧接着抄起棒槌,用力在面前木鱼上敲了一记。

“笃!”

木鱼发出一声大响,回荡在大殿中,我瞪大了眼睛,就见师傅手指之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扑通一声掉了下来。

我顿时吃了一惊,拔腿就跑了过去,但低头一看,地上却什么东西都没有,只隐约有一滩水迹。

我愣了下,抬头道:“师傅,这是……”

师傅徐徐吐出口气,双手合十,走过来看了看,摇头说:“跑了。”

“跑了?什么东西跑了?”我不解问道。

师傅没说话,指了指门口,我扭头一看,就见那殿门开了一道缝隙,一线天光从外面照射进来,但我却什么都没看见。

师傅再次摇头,叹口气道:“唉,我早就说,大庙该修了,现在连这门都关不严了。不过,这也是它命不该绝吧。”

“什么命不该绝,师傅,刚才进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已经猜到了什么,刚才那个一晃就消失了的女人,必然不是善类。

师傅没答话,走到门前,眯眼往外看了看,摇头说:“这世道真是变了,大中午的,就敢来惦记佛祖的供奉,唉,看来真的该给佛祖修修金身了,否则,连佛祖都不来显灵,百姓又要遭殃了啊。”

这个老财迷,我从他的话里已经听出来了,这又是修庙,又是修金身的,这是在暗示我该拿钱了。

我也懒得去想了,反正从小到大他也没少糊弄我。我上前帮他一起拉开殿门,对他说:“师傅,其实吧,我这次还真给你带了十万块钱回来。”

“真的?”师傅眼睛一亮,“啊,那这样的话,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我打断了他:“你先别善哉,这十万块钱是不假,但是还没兑现,其实我是无意中得了个玩意,想找你给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能值多少钱?”

说着,我便拿出了那块让我欢喜让我忧的玉坠,递在师傅面前。

师傅低下头只看了一眼,忽然脸色大变,急忙问我:“这东西在哪来的?”

我苦笑一下,就把这些天以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对师傅讲了一遍,他听我讲完,紧皱着眉,没说话,伸手把那玉坠抓了过去,略一翻看就塞回了我的手里,连连挥手道:“快,哪里来的送回哪里去。”

他语声急促,很是不安的样子,我无奈道:“师傅,问题是现在已经送不回去了。”

师傅眉头紧皱,在屋子里踱了几步,忽然跺脚道:“你怎么惹上这个冤孽……”

“这到底是什么?”我不安问道,师傅往那玉坠上看了两眼,叹口气说:“你还记得,当年师傅给你讲过的,那老河沟驼背棺的事吧?”

我惊讶了:“师傅,你的意思不会是说,这块玉坠,就是当年那个河底驼背棺里面挖出来的……”

我的话说了半截,师傅眉头紧蹙,默然不语,并没有直接回答我,半晌才开口说:“本来师傅有两个办法,一是在大庙里供奉,但是师傅现在老了,不想再弄这些事情。二是哪里来的送到哪里去,可你说已经送不回去了,所以……”

师傅犹豫了下,便叫我脱下衣服,我按他的话做了,师傅走到我的背后看了看,叫我到镜子前,我往镜子里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惊的差点魂飞魄散。

就见我的背后,不知什么时候,赫然出现了斑斑点点的霉痕。

师傅说,当年老河沟填平之日,那个磕头猝死的汉子,身上的霉斑,和我身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阴毒,也是尸斑的一种。

若按当年的日子来算,我大概只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了。

师傅叹口气说:“看来,现在只能开塔,请祖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