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一天,京城会加强城门、宫禁等处的治安,五城兵马司和十二卫也会调派人手在城内巡视,”
隔着窗子,女子轻柔的声音传了出来,“不过,这还不够。锦衣卫还没有动静,接下来必须把他们也调动起来。”
门外的壮硕汉子们听了这话,嘴上不说,心里却都有些嘀咕:话说,汗王领他们进京,不是为了刺杀大齐皇帝、制造混乱,趁机夺了大齐的江山吗?
这样的大事,不是应当万分小心,绝不能把消息泄露chuqu吗?
怎么听屋里那女人话里的意思,竟是还嫌‘动静’不够大?她还想煽动汗王做什么?
一群壮汉中,有几个脑子灵活的,已经开始琢磨上了,打算待那女人走后,悄悄提醒汗王一句。
屋里的谈话还在继续,这回说话的是个男子,“哦?夫人可有什么良策?”
他的声音略带沙哑,配上低声的音量,听着颇有些味道。
且听声音推测,他的年纪不大,约莫三十岁的样子。
“良策谈不上,我只是有点子想头。”
女子轻笑了一声,嘴上说着谦虚的话,语气中却含着隐隐的自负,“我听说这几日将军每日都派遣手xiàqu京城溜达?还故意赶在关城门前的最后一刻才匆匆离开?”
这摆明就是想吸引守城兵卒的注意力啊,可惜的是。前去执行任务的人勇猛有余、机灵不足,兴头头的忙了几日,却半点效果都没有。
她眼前情况不好。担心计划不能顺利执行,无奈之下这才亲自出马。
唉,这些鞑子打仗倒是一把好手,可其它的就——
女子心里叹了口气,跟眼前这莽汉合作,真真是无奈之选。
被女子嫌弃的男人生得人高马大,皮肤黝黑。浑身都是硬硬的腱子肉,唇上还留了又粗又硬的胡茬,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彪悍、勇猛。
而且吧。身体长得太过健壮,五官又平常,不免给人一种头脑憨直的感觉,说得刻薄些。就是‘头脑简单’。
可这位绝非憨傻之人。他察觉到女子对他们这些异族人的鄙夷,心下不喜,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依然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点了头,语气中略带得意,“没错,这是我的主意,很bucuo吧。哈哈哈~~”
男人没心没肺的dàxiào着。成功将自己‘头脑简单’的形象又丰满了几分。
女子额角抽了抽,又抽。忍着扶额的冲动,她违心的赞了句:“果然是个好法子。”
男人的笑声愈发恣意了。
女子赶忙转回正题,道:“所以,明日还请将军继续安排麾下的勇士们继续进城。”
男人止住笑声,嘴巴却还保持着dàxiào的弧度,嘭嘭拍着胸脯:“夫人放心,有我在,咱们的大计定然能成功。”
女子却没有这么乐观,kànkàn着男人‘天真’的笑脸,心里忽的生出了担心。
有这么个猪队友,他们此次真能成功?!
深深吸了口气,女子道:“将军做事,我自是一百个放心。这样,明日加派一倍的人手进城,让他们尽量凑在一起行动,而且定要多去那些要紧衙署门前晃悠。”
男人似是明白了什么,兴致勃勃的问:“要不要再让勇士们闹出点儿乱子来?”比如故意找人打个架什么的。
既然要弄出大动静,索性来个狠的,这样不是更能引起内城贵人的注意?
女子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连咳嗽了几声,用力摆手,“不、不行,决不能跟人起冲突。咱们、咱们只要让宫里zhidào城中混入了一群不明身份的夷人便可,其他的麻烦,还是能避免就避免。”
男人怏怏的噢了一声,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女子原本还想再交代他一件事,但见他这般难堪大任,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反复叮嘱了诸如‘谨慎行事’、‘万事以大局为重’之类的话,女子便起身告辞了。
男人亲自送她出了关帝庙,眼瞧着她一个女子渐渐的没入了浓浓的夜色中。
“汗王,这个女人和咱们不是一条心,她、她方才分明有事瞒着汗王!”
一个红脸膛的男人凑到跟前,咬牙说道。
男人脸上的憨笑早已褪去,他抿着厚厚的嘴唇,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汉人有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还是有些道理的。”
她和他们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罢了。
她有事瞒着他,而他又何尝没有对她有所防备?
“那、那您怎么还?”红脸汉子挠了挠头,满脸的不解。
男人却没说什么,抬手叫来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吩咐了句,“跟shàngqu且kànkàn她去了什么地方?”
虽然和自己联系的一直是这个女人,但他有种预感,她不过是个跑腿、传话的,其背后应该另有主子!
现在他最想zhidào的是,那个神秘的主子是谁,怎么会zhidào他们乞颜家族的秘密?!
男孩儿答应一声,飞快的出了关帝庙,以极快的速度在黑夜中穿梭。
没过多久,他便追上了那女子。确认自己没有跟错目标,男孩减缓了速度,放轻脚步,屏气凝神,静静的跟在了她身后。
女子年纪不大,胆子却不小。
大半夜里,她孤身一人在荒郊野外穿行,却还没有半分惧意,慢悠悠的走着,好一派闲庭信步的淡然模样。
男孩撇撇嘴,暗道一句:好个古怪的女人。
心里却愈发警惕,人家敢这样做。肯定是有所依仗!
男孩更加谨慎的控制呼吸,脚步也变得分外轻,小小身体几乎融入了浓浓的夜色中。
那女子溜达了一刻钟。忽的停住了脚步,耳朵动了下,发现除了细微的风声,再无其他声响。
她这才松了口气,气势陡然一变,脚下用力,娇小的身子竟如同灵巧的鸟儿一般飘了chuqu。
男孩大惊。赶忙提气跟上。
女子跃出好几步便会脚尖触地,然后又是一个飞跃,仿佛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男孩没有练过功夫。因自幼为主人放牧,练就了一副好脚底板儿,紧急时刻,甚至还能追上骏马。
他见女子身形诡异。zhidào对方不是寻常人。不由得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咬牙追了shàngqu。
两人一前一后的下了山,拐入一个岔路,又从一侧的山坡上转了一圈,足足饶了一个时辰的路。
就在男孩险些撑不住的时候,女子突然停了下来,猛地回头,四下里打量。再三确定了没有跟踪之人,这才转到山坡后。不知从哪里牵出了一匹马,纵身上马,直接朝南面的官道飞驰而去。
男孩心里暗叫一声苦,脚下不停,飞快的甩动双脚,堪堪追了shàngqu。
女子一路疾驰,一刻钟后,来到一处不起眼的院落,甩鞍下马,她没有急着进门,又回头看了看。
百步外,几乎脱力的男孩抱着一棵大树,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小脸上泛出不正常的潮红。
他顾不得太多,想继续追,可又没有力气,无奈之下,他干脆蹭蹭的爬到了树上。
说来也巧,他刚颤巍巍的站到树枝上,便看到那女子上了台阶,身子侧站着,一边敲门,一边谨慎的查看四周的动静。
门开了,女子闪身蹿了jinqu。
门没有立刻关上,而是走出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异常,这才走下台阶,把马牵了jinqu。
红漆大门紧闭,门上的铜环微微晃动,然而如果有人站在近前的话,便会发现,两扇大门并没有关紧,一指宽的门缝里,正有一双眼睛盯着门外。
男孩站在树枝上,脑中回想了下来时的道路,又将那小院的模样和位置牢牢的记下。
只是他太累了,根本没有力气爬下来,抱着树干待了半个时辰,他才手脚虚软的爬下来。
待回到关帝庙时,天边已经有了亮光,院子里的三四十个壮汉已经收拾停当,正准备出发呢。
男孩将昨夜看到的一切,全都禀明了主人。
“很好,今天我就亲去kànkàn那里到底住着何方神圣!”男人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
临近万寿节,京中的权贵们也都忙碌起来。
男人们忙着拜访亲友、结交藩王、四处交际,哪怕是最没用的纨绔,也精神抖擞的满街溜达——正事干不了,好歹也能听个八卦、瞧个乐子啊。
女人们更加忙碌,除了日常的家务,人情往来,交际宴请,还要打点进宫贺寿时穿戴的衣服首饰。
偶尔坐下来吃杯茶,还要探听想熟人家的情况,谨防出现‘与旁人家送了相同寿礼’的情况。
家家都是如此,这般繁忙,却也不忘留心朝中的动向。
“……听说了吗,贤妃得了怪病,连东齐的姚四奶奶都束手无策,刘家的人都急坏了,”
贵妇甲挤了挤闺蜜的肩膀,低声说着最新八卦。
“呵,他们怎么不急?前些日子永恩伯夫人进宫的时候,次次都带着刘家四处请来的‘神医’,昨儿那位夫人又进宫了,却特特的带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贵妇乙摆摆手,对于好友这种‘拿着历史当新闻’的行为很是唾弃。
贵妇甲也不生气,一心关注刘家的新闻:“她、她竟是这样着急?”也太凉薄无情了。
刘贤妃还没死呢,刘家就急吼吼的往宫里塞女儿,一副唯恐和皇家断了联系的嘴脸。
“哪里是永恩伯夫人着急?分明是刘家吃相太难看了,”
贵妇乙撇了撇嘴,她祖上是开国功臣,婆家是官宦世家,都是靠真本事谋前程的人家,最看不上似刘家这样靠裙带关系发家的外戚。
“刘家也是没办法,刘靖嗣掌管宫禁,后宫若是没有刘家的女儿,慢说刘家了,就是圣人也未必安心哪。”
贵妇甲虽消息滞后了些,想得却很透彻。
贵妇乙赞同了点了下头,旋即,还是摆出晚娘的面孔,训了好友一句:“这些话可是能随便乱说的?还有,圣人的心思,也是你我能揣摩的?”
各地藩王回京,个个借着‘拜亲访友’的名义到处交际,几位成年的皇子也不甘人后,弄得京里气氛很是诡异。
表面上,京城花团锦簇、一派喜庆,暗地里却是波谲云诡、人心浮动。
大家都是混权贵圈的人,除了某些心怀大志的‘野心家’,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围观。
敏感的话也不敢乱说。
贵妇甲经闺蜜提醒,忽的想起家中长辈的叮嘱,也是一阵懊恼,吐了吐舌头,做了个告饶的动作。
两人相交多年,彼此都非常了解,贵妇乙没有在意,笑着转移了话题:“你呀,都做了娘也不zhidào收敛,不为旁的,也该为孩子们多考虑。说到这个,齐家的那位大长公主才是厉害呢。”
“平阳大长公主?她、她做了什么?”
贵妇甲心性单纯,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
贵妇乙唇边绽开一抹嘲讽的浅笑,道:“今个儿一大早,西南传来了消息,说是乌撒爆发民变,梁逆趁机兴兵,除乌撒外,乌蒙府全都落入了梁逆的手中。”
“啊?果真有民乱?”贵妇甲伸手捂住嘴巴,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贵妇乙继续道:“不止呢。听说齐某暴虐,因私怨而屠了什么猪呀马呀的两个家族,杀了总计千余口人哪。其中那个朱家,还是水西的大族,事情牵扯到了水西,估计这事儿不能善了。”
去年西南变乱不就是源自于水西嘛。
贵妇甲叹息的摇摇头,这齐家,还真是多灾多难呢。
感叹完了,她又记起刚才的话,问了句:“这事儿跟平阳有何关系?莫非她进宫为齐谨之求情去了?”
她可没忘去年黔国公府抄没的时候,东西两府全靠清河县主一人照顾。
哪怕是为了还人情,平阳也该为齐谨之说两句好话。
贵妇乙‘嘁’了一声,不屑的说道:“求情?她确实进宫了,却不是为了求情,而是告齐谨之以权谋私、纵兵抢劫,还拿出了‘赃物’。”
贵妇甲目瞪口呆,连捂嘴都忘了,愣愣的说:“告、告发?”
贵妇乙见好友这幅呆样,自觉好笑,坏心眼的又加了一句:“还有呢,大长公主表示,齐谨之虽是自家晚辈,可她却不能因私而废公,正好两府已经分了家,她想另建宗祠!”
分宗!彻底与西齐切割?
贵妇甲张了张嘴,终究没能说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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