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伽罗拉着顾琼默默的退到了一边,将路让了出来。
能在静月庵的山门外如此嚣张,这些人的主子必然有所依仗。而若是没有依仗,那么那人定是个脑残加智硬。
顾伽罗认为自己是个正常的人类,自然不想跟个脑子有病、智商欠费的人计较、歪缠。
顾伽罗不想跟人计较,旁人却还想着跟她计较!
顾氏姐妹让到了一旁,顾家的下人们也都纷纷退到了路边。不远处传来踏踏的马蹄声,紧接着一个火红的身影蹿了过来。
没错,就是火红!
如果说顾琼的装扮算得上鲜艳的话,那么这位就是璀璨得几欲闪瞎人眼了。来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穿着一身大红骑马装,头上戴着花枝缠丝嵌宝石的赤金冠,耳朵上坠着玉米粒大小的红宝石坠子,就连脚上的短靴上都绣着金线。真可谓是从头到脚都透着两个字:富贵!
骑马少女行至顾伽罗一行人时,眼睛随意的瞥了眼,当她看到同样一身红衣的顾琼时,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不过,她并没有立时停下来,而是继续策马上了山,在她的前后则拥簇着十几个护卫,这些护卫也都骑着马,气势汹汹在山路上呼啸而过。
“二姐姐,这人是谁啊,怎的恁般嚣张?”
顾琼那帕子掩住口鼻,方才那些人策马而过,激起一层泥土,弄得这一片都污浊不堪。
顾伽罗摇摇头,她也不认得那少女,“看她那模样,应该与妙真大师很是相熟。待会儿进了庵堂,咱们还是谨慎行事。”
顾琼皱眉,虽然她不认得那骑马少女是谁,但依稀记得,上辈子妙真大师极喜欢一个小武官的女儿,好像叫什么陶棋。妙真大师简直把陶棋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看待,经常把人接到庵堂里,只把陶棋纵得目中无人、嚣张至极。
想那陶棋不过是个五品武官的女儿,在权贵遍地走的京城,屁都不是,但因着妙真大师的宠爱,陶棋连正经的宗室女都不放在眼中。更有甚者,她还曾经跟宫里的公主一较长短。
……莫非,这骑马女子就是陶棋?
顾琼眼中闪过一抹阴霾,只很自己晚‘生’几年,如果能抢在陶棋之前得到妙真大师的宠爱,她也不必这般费尽心机了。
不过,陶棋能做的事,她顾琼也能做到。今天她就要让妙真大师看到自己的好,然后再一步步赢得妙真大师的喜欢。
顾伽罗并不知道顾琼此刻的心思,待那一行人过去后,又等了片刻,她才说道:“走吧!”
‘“嗯。”顾琼答应一声,掩在袖子里的小拳头握得紧紧的,斗志昂扬的大步朝庵堂而去。
穿过一大片红得令人心惊的曼珠沙华,静月庵的山门就在眼前。顾伽罗和顾琼赶忙整了整衣衫和鬓发,这时,迎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尼姑,她竖起手掌行了个礼,“敢问尊下可是赵国公府的顾二小姐和顾三小姐?”
顾伽罗和顾琼纷纷还礼,口称:“正是!”
尼姑笑道:“果然是贵客到了,大师正等着二位呢。”
尼姑族里说着‘贵客’,但眉宇间没有丝毫的谦卑,相反的,她眼神淡然,仿佛对面站着的并不是什么国公府的千金小姐,而只是一个没什么身份的普通人。
顾伽罗猜测,这尼姑应该是太后赐给妙真的宫女,名为尼姑,实则是妙真的得用之人,所以,这尼姑骄傲一点、矜持一点,也在情理之中。
顾琼有上辈子的记忆,也‘猜’到了尼姑的身份,赶忙恭敬的说道:“师太真是太客气了,我们不过是小辈,‘贵客’二字实不敢当。”
说着,她扭头看向顾伽罗,“姐姐,咱们快些进去吧,切莫让大师久等!”
顾伽罗蹙了蹙眉头,对人礼貌些是应当的,可似顾琼这样,就有些过头了。顾琼这副卑躬屈膝、曲意讨好的模样,实在有些丢脸呀。妙真大师确实身份贵重,可赵国公府也不是寻常门第。顾琼却这么做,她将赵国公府的体面置于何处?
“……走吧。”眼下当着外人,顾伽罗不好说什么,淡淡的应了一声,想着待回家后,再好好跟顾琼说说。
如果顾琼不听劝,那以后顾伽罗绝对不会再带顾琼出门。
尼姑眉眼不动,转身引着顾氏姐妹进了庵堂。
静月庵修建在半山腰,是个七进的院落。所有房舍依着山势而建,设计得很是巧妙。前殿、正殿、后殿,禅房、客舍、藏经阁等都修建得精美异常、花园、水榭、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如果门外不是挂着‘静月庵’的门匾,任谁看了这房舍,都会以为这里是某个权贵人家的山间别业。
顾伽罗和顾琼跟着尼姑来到禅房的时候,便听到了一阵清脆的笑声。
顾伽罗顿住脚步,双目含笑的看着尼姑:“大师还有其他贵客?”不是说大师正等着我们吗,这欢快的笑声又是怎么回事?
尼姑丝毫没有被戳破谎言的尴尬,淡淡的说道:“哦,那是五军都督府陶经历府上的小姐。陶小姐是大师的义女,不算来客。”
顾伽罗笑了笑,道:“那就好,小女子正担心打扰了大师的客人。既不是客人,那我就放心了。”
尼姑挑了挑眉,心道,但凡是来拜见大师的,不管她们心里怎么想,但表面上都要对大师表现得毕恭毕敬。而这位赵国公府的顾二小姐,还是头一个敢清楚的表露自己情绪的人。
有点儿意思!
尼姑不动声色,欠了欠身,“贫尼进去回禀大师,还请两位小姐稍等片刻。”
尼姑抬脚进了禅房。
她刚刚离开,顾琼便扯了扯顾伽罗的衣袖,小声提醒道:“二姐姐,这里可是静月庵啊,您、您——”居然还敢在这里放肆,难道就不怕得罪妙真大师?!
顾伽罗缓缓推开顾琼的手,正色道:“琼儿,我知道你想跟妙真大师学习医术,但是你要记得,你是赵国公府的小姐,出门后,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国公府。所以,你绝不能做任何有失国公府颜面的事情!”
顾琼暗自撇了撇嘴,默默吐槽:呸,你还好意思说国公府的颜面?之前你做了那么多蠢事,早已将顾家小姐的名声都毁了,这会子又假模假式的教训我?!
不过,顾琼有了上次的教训,时刻牢记自己的处境和身份,哪怕心里再怎么不忿,她也不敢表露出来。
怯怯的应了一声,顾琼略带惶恐的说道:“是、是,都是我不好。我、我只是——”
顾琼咬了咬下唇,眼圈儿一红,好悬没哭出来:“姐姐教训的是,是我太着急了,险些丢了家里的脸面。我、我——”
顾伽罗叹了口气,她真是越来越看不透顾琼了,记忆中那个羞赧、善良、柔顺的妹妹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满腹心计、满眼算计的做作女。
“罢了,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你心里有数就好。”顾伽罗忽然有种怅然的感觉,她不想再看顾琼那虚假的面孔,随口丢下一句,便扭头看向庵堂。
顾琼感觉到顾伽罗话里的疏离,心头一惊,正欲解释什么,刚好那尼姑又出来了,行至近前,“顾二小姐、顾三小姐,大师有请。”
顾伽罗点点头,率先跟着尼姑往禅堂走去,顾琼赶忙跟上。
“……九公主还说,那个‘要东西’可坏了,面儿上笑得比谁都甜,心肝儿却比谁都黑,”顾伽罗和顾琼进门的时候,刚好听到一个娇憨的声音。
“棋儿,不许胡说,什么‘要东西’,人家闺名希若,很好听的名字呢。”回应的是个略显清冷的声音,但若是细细观察的话便会发现,这声音中还带着几分柔和。
“庵主,顾二小姐,顾三小姐来了!”尼姑站在门边高声通传道。
屋子里的笑声停了下来,那个清冷的声音说道:“进来吧!”
顾伽罗和顾琼答应一声,身侧的丫鬟帮忙掀起帘子,姐妹两个走了进来。
只见房间正前方摆着一个紫檀透雕的矮榻,榻上盘膝坐在一个三十来岁的美妇,榻前的梅花鼓墩上则坐着个十五六岁的红衣少女。那少女不是旁人,正是在山路上遇到的嚣张少女。
美妇打量了下顾氏姐妹,目光落在了一身妇人打扮的顾伽罗身上:“你就是冯姐姐的女儿伽罗吧?”
顾伽罗恭敬的行礼,“伽罗见过妙真法师。”
顾琼紧跟其后,“琼儿请妙真法师安。”
美妇,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妙真大师,微微抬了抬手,“冯姐姐与我是闺中密友,你们是她的女儿,也就是我的晚辈,既是故交,无需多礼,坐下说话吧。”
妙真大师的话音方落,便有两个尼姑搬来两个鼓墩,放在了榻前的空地上。
顾伽罗和顾琼谢了座,直接坐了下来。
那红衣少女故作好奇的看了顾氏姐妹一眼,仿佛忘了之前在路上的偶遇,乖巧的问道:“姨母,这两位是?”
妙真笑着说道:“这两位是赵国公府的千金,这是二小姐顾伽罗,这是三小姐顾琼。伽罗,琼儿,这位是我的外甥女儿陶棋。你们——”
妙真是真的疼惜陶棋,想帮她多结交几位贵女,原想顺势让她们‘姐妹相称’,但三个小姑娘看着差不多大,一时妙真也分不清谁大谁小。
陶棋乖觉,赶忙说道:“我是戊辰年四月生人。”
顾琼惊呼出声,“咦?陶棋姐姐竟然与我二姐同年同月?”
陶棋眼中闪过一抹寒色,面上却堆着笑,“哦?我是佛诞日那天的生辰。”这可是个非常吉利的生辰,一般人可没这个福气。
不想顾琼又惊道:“天哪,竟是这般巧合,我、我姐姐也是四月初八的生辰!”
此话一出,满说是陶棋了,就是妙真大师也吃了一惊,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顾伽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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