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玉汝恒勾着他的颈项,平躺在方榻上笑吟吟地问道。
“耳边。”申屠凌点头道。
玉汝恒嘴角一勾,带着几分慵懒地邪魅一笑,“不成。”
申屠凌幽怨地看着她,“小玉子,我想……”
玉汝恒轻轻地摇着头,“不成。”
“哎。”申屠凌无奈地起身,躺在她的身侧,将她揽入怀中,“我就知道。”
玉汝恒安心地靠在他的怀中,“为何如此迫不及待的?难道你怕我不要你了?”
申屠凌只是看着她,“我指挥千军万马,也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胆怯过。”
玉汝恒知晓申屠凌的能耐,他努力地想要让自己做回一个她心目中的那个人,也努力地不让自己想起过去的种种,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渴望与冲动,如今,这样的局势,她又凑近了一些,盯着他看着,“其实你不用如此,压抑地越久日后爆发地越强烈。”
“小玉子是想让我离开吗?”申屠凌眸光一暗,低声道。
玉汝恒摇着头,“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申屠凌展颜欢笑,“小玉子,我心底有数。”
“好。”话已至此,她知晓申屠凌有他自己的想法。
二人温存了片刻,天色已然大亮,玉汝恒侧着身子看着窗外,自他的怀中起身,披着外袍行至书案旁,挑起灯芯若有所思。
申屠凌行至她的身后,将她纳入怀中,“在想什么?”
玉汝恒沉默了片刻,嘴角微扬,“申屠尊如今在做什么?”
申屠凌沉吟了片刻,侧着头看着她纤细的玉指缓缓地滑过书案,随手拿起一旁昨夜还未看完的密函,歪着头靠在他的怀中,神态安然,眉宇淡然。
“他……”申屠凌轻声开口,“在想你。”
玉汝恒低笑一声,“想我死。”
“恩。”申屠凌点头道,不可否认,申屠尊的野心极大,他要称霸天下,所以会将阻拦他的障碍逐一地铲除。
玉汝恒随即转了个身,面对着申屠凌,“我去看看黎穆染。”
“我不去。”申屠凌舒展着手臂,“省得看到一些奇怪的事情。”
玉汝恒上前仰头看着他,“什么叫奇怪的事情?”
“你说呢?”申屠凌垂眸看着她,显然料定玉汝恒与黎穆染之间定然会发生什么,既然他无力阻止,也不愿看到。
玉汝恒好笑地摇着头,接着转身看着远方,“好了,他与我都是黎氏的人,会发生什么?”
申屠凌再次玉汝恒拥入怀中,“那我也不去。”
“好,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玉汝恒浅浅一笑,对于她喜欢的人,她知晓让他们随心而为。
申屠凌笑着应道,“那你可陪我用早膳?”
“好。”玉汝恒欣然应道。
二人洗漱妥当之后,富春垂首入内,“少主,黎晟已被诛。”
“魅影如今在何处?”玉汝恒淡淡地问道。
“血刃。”富春如实回道。
“让他尽快解决。”玉汝恒沉声道。
“是。”富春应道,随即便退了出去。
申屠凌侧眸看着她,“血刃是什么?”
“血刃是冰城内一个特殊的存在。”玉汝恒看着他,“此事说来话长,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申屠凌却摇头道,“这都是冰城内的事情,你告诉我不太合适。”
玉汝恒笑着说道,“你日后乃是我的夫婿,你我之间难道还有什么秘密?”
申屠凌双眸一亮,盯着玉汝恒笑吟吟道,“有小玉子这句话我便知足。”
玉汝恒浅笑道,“申屠凌,你这样,让我只想着如何对你更好。”
申屠凌依旧将她抱入怀中,“其实从爱上你的那一刻,我从来没有奢求你能回报我什么,我只想着你心里有我,我们能在一起一辈子。”
玉汝恒环着他紧实的腰际,“申屠凌,从我接受你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在我的心里,只是,我有太多的放不下,所以,才会变得优柔寡断,让你伤心了。”
申屠凌轻轻地叹息,“小玉子,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苦衷,不论你有什么难处,都可以告诉我。”
玉汝恒笑着点头,“那你便将这书案上密函都看了,我去药庐看看黎穆染。”
“好。”申屠凌笑着点头,目送着玉汝恒离开,转身便端坐在书案旁,脸上始终挂着淡淡地笑意,认真地看着密函。
玉汝恒缓步前往药庐,富春低声道,“少主,南风国那处传来了消息。”
“什么?”玉汝恒一面走着,一面漫不经心地应道。
“秦玉痕随南风皇帝前往岳麓山,却被留在岳麓山上半月,下山之后,皇帝下旨,封他为太子。”富春小心地回道。
玉汝恒低笑一声,“看来南风国也要不安稳了。”
“这是南风那边传来的消息。”富春双手呈上。
玉汝恒接过密函看罢之后,不过是淡淡一笑,“秦玉勤要动手了,秦素妍竟然没有任何的反应,这倒是新奇。”
富春继续呈上另一封密函,“少主,如今您是暗帝的消息已经在大冶闹得沸沸扬扬,这是各地传来的消息。”
玉汝恒接过密函淡淡地扫过,“大冶如今覆灭,这些个老臣都成为了亡国奴,竟然还在这里凑热闹闹事,当真是迂腐之极,凡顽固不化者杀。”
“是。”富春恭敬地应道。
玉汝恒抬眸看着前方,“如今已经第二日,明日一过,我要让大冶国染红半边天。”
富春小心翼翼地跟在她的身旁,听着她的话语,只是静默不语。
玉汝恒赶到药庐时,便听到里面传来嘶吼声,还有瓷器碎裂声,陆启站在屋外,并未入内,见她前来,亦是低头道,“暗帝,他……”
玉汝恒知晓他要说什么,微微点头,“朕进去看看。”
“是。”陆启恭敬应道。
玉汝恒推开房门,待入内后,便看见蜷缩在角落里面的黎穆染,屋内帘子合起,一丝光亮都没有,他披头散发,身上穿着墨色的亵衣亵裤,赤足屈膝靠在冰冷的角落里,地上是凌乱的碎片,他并未抬头,而是沉声道,“不许靠近我。”
玉汝恒停顿了一下,站在原地道,“你就打算这样一直下去?”
“你滚!”黎穆染冷声道,“我不想见到你。”
“你不是连做梦都喊着我?为何如今不想见我?”玉汝恒幽幽地叹了口气,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黎穆染身形一顿,并未抬头,不过是嗤笑一声,“你算什么东西,我怎会唤你。”
“我吗?”玉汝恒冷笑一声,“你想的那个人倘若看见你如今这幅模样,定然后悔当初会将大冶的希望托付在你的手中。”
黎穆染低吼道,“别说了,既然你是暗帝,那我也不必担着这样的责任,可以安心地去见她了。”
玉汝恒嘲讽道,“你如今狼狈地样子,你以为她会见你?”
黎穆染缓缓地起身,低垂着头,脚底被地上的碎片划破,他丝毫没有察觉,只是一步一步地行至梳妆台前,透过那昏暗的亮光打量着自己的模样,嗤笑道,“是啊,我这幅鬼样子,她更不愿看到我。”
玉汝恒缓步上前,黎穆染却连忙向后退,“你不要靠近我。”
玉汝恒止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黎穆染,你到底还要堕落到什么时候?”
黎穆染转过头不去看她,一手无力地撑着扶手,一手按着自己的心口,“我已经无药可救,没有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如此,她即便死了,也会死不瞑目。”玉汝恒冷声斥责道。
黎穆染忽然扬声笑道,“死不瞑目?为什么?”
玉汝恒又上前一步站在他的面前,自怀中拿出一块锦帕,便要靠近他,黎穆染连忙躲过,“我说过,你不要靠近我。”
玉汝恒低笑一声,“你小时候就这幅德行,谁都不让靠近,每次睡不着便哭着来寻我,如今都长大成。人了,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黎穆染的身形一顿,整个人呆滞在原地,猛地转头注视着眼前陌生的容颜,盯着她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你……刚才说什么?”
玉汝恒捏着锦帕擦着他嘴角的血迹,“你说呢?黎穆染,我素日是如何教导你的?你都忘记了吗?”
黎穆染整个人彻底地呆愣在原地,盯着玉汝恒瞳孔放大,不可思议地晃动着身体,“你……”
玉汝恒抬起手敲着他的额头,随即捏着他的脸颊,“你一点没有认出我来吗?”
黎穆染拼命地眨着双眸,仔细地看着她,摇着头,“不,不可能,我亲眼看着你躺在冷冰冰的棺木内,怎么可能?”
玉汝恒摇头道,“你要乖乖听话,我便告诉你我是谁,倘若你再这样堕落的话,我不会再理你,你大可自生自灭。”
她说罢转身便要离开,黎穆染见她要走,连忙上前将她一把拽入自己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不要走,求你。”
玉汝恒缓缓地转身抬眸看着他一脸的期盼,单薄的衣衫,凌乱的发丝,他那双眸子内散发着的害怕与恐惧,一如儿时一样地无助,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乖乖躺着。”
黎穆染只是一顺不顺地看着她,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如今就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孩童,连忙转身便躺在了床榻上,盯着她看着。
玉汝恒缓步行至他的身旁,见他脚底划破的伤口如今还流着血,随即起身,手臂却被黎穆染握着,“你去哪?”
玉汝恒低声道,“听话。”
黎穆染眨着双眸,不情愿地松开手,便这样注视着她将帘子打开,而后拿过金疮药与白布走了过来,动作轻柔地上着药,而黎穆染便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不敢乱动。
玉汝恒随即起身,坐在床榻旁,“五石散是你自己服下的?”
“不是。”黎穆染摇头道,“当时太痛苦了,便服了一种能够让自己减轻痛苦的药,后来才知晓这是黎绯偷偷下的五石散,可是当时已经太晚了……”
“所以,你才会受制与她?”玉汝恒沉声道。
“是我没用,我想要戒的,可是,那种感觉让我没办法割舍。”黎穆染许是压抑地太久,尽数地发泄出来,“她死了,我却是最后一个知晓,当我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她冰冷的尸体,还有她偷偷留给我的信,你不明白,皇姐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失去她,我便失去了所有,我想要报仇,却一时大意受控于他人。”
玉汝恒知晓五石散可以让人失去常性与理智,她深吸了口气,低声道,“我就是你的皇姐。”
黎穆染微微一顿,低笑道,“你不是……”
玉汝恒挑眉,“我的确死了,可是,我却重生了。”
“我不明白。”黎穆染盯着玉汝恒仔细地看着,不解地摇头,他的心早已经死了,随着玉汝恒一同离开,可是,现在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是黎嫣,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玄妙之事?
玉汝恒便将之前发生的事情慢慢地告诉他,黎穆染整个人处于震惊地状态,许久之后才缓过神来,“你说的是真的?”
玉汝恒捏着他的鼻子,“黎穆染,这世上除了我和你,还有故去的王叔与你的母妃之后,任何人都不知道你的臀部长着一颗朱砂痣。”玉汝恒大咧咧地说道。
黎穆染连忙坐起身来,盯着玉汝恒看了半晌,“你……你……当真是?”
玉汝恒低笑道,“你若不相信,我大可以将你这些年来的糗事说一遍,只有你我之间。”
“那……那夜的小曲是你唱的?”黎穆染双眸泛着耀眼的光芒,一脸期盼地问道。
“恩。”玉汝恒点头,“要不我再给你唱一曲?”
“你真的是皇姐?”黎穆染激动地握着她的手问道。
“黎穆染,你自幼便不爱吃甜点,对花生过敏,却最喜欢偷吃我最爱的核桃酥,小时候最怕高,这些年你胆子是越来越大,竟敢对我下手?”玉汝恒慢悠悠地说道。
黎穆染盯着玉汝恒仔细地看着,那双眸内的神情,那说话的语气神态,是那样的熟悉,只是这容貌着实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可是,他脸上却露出难得的笑容,这是他两年来第一次笑得如此的灿烂,他忽然倾身将玉汝恒抱入怀中,“皇姐,真的是你。”
“你如今可是回神了?”玉汝恒慢悠悠道。
“恩,有皇姐在,我会好好地活着。”黎穆染高兴地抱着玉汝恒,只觉得自己还是在做梦,他只想这样紧紧地抱着,他知晓,她所说的是只有他们二人才知晓的,除了她,任何人都不可能知道。
玉汝恒轻拍着他的后背,“好了,你瞧瞧你如今这幅样子,我当初怎得就放心将大冶的希望交给你了?你倒好,给你的杀手你便这样被黎绯夺走,你还能做什么?”
黎穆染听着玉汝恒冷着声音责骂着他,他越发地肯定眼前的玉汝恒便是黎嫣,她对他一向严格,骂人时也是如此的神态。
他低笑道,“皇姐,我……”
“你什么?”玉汝恒沉声道。
黎穆染看着她,“皇姐,那你跟申屠凌,还有司徒墨离?”
玉汝恒抬手捏着他消瘦的脸颊,“这是我的事,他们是我喜欢的人。”
“皇姐,你最爱的不是云轻吗?”黎穆染不解地看着玉汝恒,为何她会同时喜欢上两个男人呢?
玉汝恒点头道,“我爱云轻,可是,云轻已经死了。”
“皇姐,是我没用,没有让云轻活下来,而且连你的尸身都没有抢回来。”黎穆染自责道。
玉汝恒扶着他躺下,“不过是具皮囊罢了,如今我的身份除了冰城那几个小鬼还有你之外,任何人都不知晓。”
“你连他们两个都没有告诉吗?”黎穆染不禁问道,心中却带着几分的喜悦,皇姐对他果然是不同的。
玉汝恒摇头道,“我担心他们会接受不了,这件事情再缓缓,毕竟这种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
“皇姐是想放下过去,重新开始?”黎穆染见她神色中透着淡淡地黯然,低声询问道。
“你这个臭小子,倒是明白我的心思。”玉汝恒点头道,“倘若不是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告诉他们我是黎嫣,这样对他们太不公平。”
“那便不用告诉,我日后唤你什么呢?”黎穆染继续问道,以往那沉默的性子早已经荡然无存,如今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说个没完没了。
玉汝恒见他从适才那副颓废消沉的样子恢复了如今这幅健谈开朗的样子,不由得笑道,“你先告诉我,大元国的萧嵇与你是何关系?”
黎穆染见她如此问,便知瞒不过,低声道,“皇姐,萧嵇便是我。”
“我一猜便知,那你如今失踪这么久?”玉汝恒继续道。
“皇姐放心,那处我已经安排好,有一个与我长相极像的属下,不会露出马脚。”黎穆染笑着说道。
“谁派你前去大远国的?”玉汝恒冷声道。
“家师。”黎穆染对于黎嫣向来是如实相告,如今见她冷声质问,便低声道,“云霄寒与我是同门师兄弟。”
“他可知晓你的真实身份?”玉汝恒眸光一沉,云霄寒当真是不简单。
黎穆染摇头道,“师父并未将我真实的身份告诉云霄寒,而师父却让我极力协助云霄寒登帝,我不知这其中隐藏着什么,师父亦是闭口不谈,后来大冶出事,我便用这个身份隐藏了起来。”
“黎绯可知晓此事?”玉汝恒沉默了片刻,冷声道。
“不知。”黎穆染如实地回道,“她与我见面的时候,我都是在暗处。”
“当初,我送你前去习武,是想让你尽快地强大起来,之后大冶出事,你一直没有消息,我便留了信函与你,原来你跑去了大远国。”玉汝恒淡淡地说道。
“大远国的水太深。”黎穆染看着玉汝恒,二人不知不觉便说了起来。
“是很深。”玉汝恒点头道,“当初算计云景行,是不是也有你的份?”
“此事甚是隐秘,我并没有参与。”黎穆染否认道,接着说道,“不过,云霄寒与师父似乎在秘密往来,我不知道师父的用意是什么。”
玉汝恒沉默了片刻,“此事怕是另有玄机。”
“皇姐,你从大骊到大远,又到南风,如今回到大冶,是不是已经筹谋好了一切?”黎穆染正色道,看着眼前玉汝恒的容颜,他正在慢慢适应黎嫣新的容颜。
玉汝恒点头道,“不过,申屠尊的动作太快,我只要有所动作,他便会察觉。”
“难道你身边有细作?”黎穆染敏锐地问道。
“倘若有会是谁?”玉汝恒慢悠悠地启唇,细细地回想着。
五石散忽然发作,黎穆染有些痛苦地蜷缩着,抬手便将玉汝恒推开,“皇姐,你出去,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幅样子。”
玉汝恒沉声道,“胡说什么?你最难看的时候我都见过。”
黎穆染连忙转身背对着她,“皇姐,我会撑过去。”
玉汝恒知晓黎穆染也有着自己的倔强,她冷声道,“陆启……”
陆启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将已经备好的汤药递给玉汝恒,“暗帝,这汤药即刻要服下,这是我准备的铁链,还有木棍。”
玉汝恒点头道,接着看向背对着她浑身抽搐的黎穆染,“穆儿,听话,先服药,等我看着你服药之后,我便不会让你看见我。”
黎穆染慢慢地转身,冷汗直冒,他只觉得浑身奇痒无比,难受的快要崩溃,他强压着那一波又一波的刺激,抬眸看着玉汝恒,“皇姐……”
玉汝恒坐下,将药喂他服下,接着将他的四肢用铁链绑在了床榻上,将木棍塞在他的嘴里,从一侧拿出一块锦帕蒙在他的双眼上,“如此,你便看不见我了。”
黎穆染想要说什么,可是如今却无法开口,五石散的效用发作地越来越重,他整个人不停地抽搐着,晃动着四肢,不一会,整个床榻便被震碎,他跌落在地上,四肢帮着的铁链也被他大力地甩开,他像是失去了理智,跪在地上拼命地撞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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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吼……吼吼……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