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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然犹豫了片刻,低声道,“是。”

玉汝恒抬眸看了一眼一望无际的天色,如今乃是水天一色,她抬起手将秦玉痕推给斐然,扭过头去,不知她如今的心思。

斐然也不再逗留,带着秦玉痕匆忙靠岸,转身便没入了黑夜中。

司徒墨离却在此时将玉汝恒抱入怀中,“小玉子,如今只剩下你我了。”

玉汝恒身上还沾染着秦玉痕的血迹,抬眸透过夜色能看到他那双眼睛散发着明亮的光芒,她有些无力地靠在他的怀中,渐渐地闭上双眸,“抱我进去。”

“好。”司徒墨离求之不得,如今船已经行驶,吹了许久的海风,他将她抱入怀中,便感觉到了刺骨的冷意,小心地弯着腰,替她挡着海风,转身入了船舱,将她放在一旁的方榻上,拉起一旁的毯子盖上,他则是坐在一侧,握着她冰凉的手,嘴角挂着淡淡地笑意,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整整两个月,他觉得自己倘若再见不到她,定然会发疯,他这才意识到,原来,对她的思念早已深入骨髓。

玉汝恒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支离破碎,有前世的记忆,有云轻,黎穆染,皇弟,还有血染的山河,还有这具身体的记忆,那些凄厉地哭喊声,肆虐声,悲戚声,她似乎看见了云轻浸湿在血海中,安静地犹如一朵白莲,一尘不染,可是,她却在海岸,无论她如今努力,都无法靠近,她声嘶力竭地大喊着,狂叫着,奔跑着,想要靠近,最终却是越离越远……

天色渐亮,司徒墨离端了热水进来,便看见她额头噙着冷汗,紧皱着眉头,似是在拼命地动弹,摇头,低喃着一个人的名字,他缓缓地凑近想要听清楚,手腕却被用力地抓住,她有些低哑的声音响起,“不要……不要……”

司徒墨离反握着她的手,玉汝恒忽然惊醒,睁开双眸,闪过一阵的恍惚。

“醒了?”司徒墨离笑容可掬地看着她。

玉汝恒深吸了口气,抬眸看清是他,随即半坐起来,环顾了一眼四周,“看来这艘船很安全。”

“恩。”司徒墨离点头,“不过,靠岸之后,怕是又要经历一番。”

玉汝恒似是已经习以为常,抬眸看了一眼他,接过他端过来的热水喝了一口,盯着他看了半晌,“你跟申屠凌闹得动静也不小。”

“小玉子消息还真是灵通。”司徒墨离笑容中多了几分的神采,整个人看着依旧是那般的俊雅风流,不过,却独独多了往日没有的柔情。

玉汝恒微微低头,接着抬眸看着他,“回去再说。”

“小玉子,难道不想知道我们闹出什么动静了?”司徒墨离见她似乎有心事。

玉汝恒浅浅地一笑,“你们的动静,不用说我也知道有多大。”

司徒墨离嘴角一撇,颇有些不满,“本想着邀功来着。”

玉汝恒被他的话逗乐,她低头看着他的手,这才发现手背上的淤青,抬眸看着他,“受伤了也不知道。”

海风吹入船舱,不似夜晚的冷冽,夹杂着几分的舒适,他怔怔地看着她,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只是笑着摇头,“不过是些皮外伤,不打紧。”

玉汝恒知道他的心思,随即下了方榻,司徒墨离扶着她,二人走出船舱,站在船头上,竟然有一种迎风破浪的气势,她仰着头,轻轻地合起双眸,感受着这样的惊涛骇浪,司徒墨离自然地从身后抱着她,将下颚抵在她的颈窝,“小玉子,这样抱着你真好。”

玉汝恒低笑一声,缓缓地睁开双眸,“司徒墨离,你要是再肉麻下去,我会受不住,将你丢入海里。”

“无妨,我会爬上来。”司徒墨离不在意地开口。

玉汝恒转身看着他,“对了,云景行那处这些时日在做什么?”

“不知道。”司徒墨离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摇着头应道。

玉汝恒抬起手捏着他的鼻子,“不听话。”

司徒墨离挑眉,转动着那一双黑漆漆有神的眼珠子,低声道,“小玉子这是说谁不听话?”

“还贫?”玉汝恒的脸色明显拉了下来。

司徒墨离清了清嗓子,主动地拽着她的手入了船舱,低声道,“他能如何,还不是老样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玉汝恒点头,“云霄阳那处?”

“温新柔比较顺从,云霄阳对她不冷不热,反倒是云霄寒这些时日私底下有着一些奇怪的动作。”司徒墨离接着说道。

玉汝恒见他如此说,嘴角一勾,“你已经知道他暗中派人前来南风国的事情?”

“恩。”司徒墨离点头,“他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也不怕折了。”

“足矣看出他的野心。”玉汝恒接着说道,“云霄阳为了报仇,必定会紧咬着云霄寒不放,只是如今偏偏又多了云景行,他在大远国百姓心中地位尊崇,是云霄寒与云霄阳无法比拟的。”

“所以,云霄寒才会沉不住气,想要尽快地解决云景行,可是,偏偏,他闭门不见,云霄寒无法下手,故而,试图从你这处撕开一个口子。”司徒墨离接着说道。

“不错。”玉汝恒点着头,“云霄寒身边还有一位军师。”

“萧嵇。”司徒墨离想起此人,温文尔雅,却有大将之风,城府极深,不动声色,这些时日,他暗中派人监视,却查不出任何的破绽。

玉汝恒点头,“这个萧嵇不容小觑。”

“小玉子想要做什么?”司徒墨离看着她,笑着问道。

“大远国的事我本不该插手,不过是想达到自己的目的,未料到自己却卷入其中,云景行似乎无心朝政,不知他心中到底如何打算,即便我如今有什么动静,也不过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玉汝恒淡淡地说道。

“我看不见得。”司徒墨离冷笑一声,“倘若他无心朝政,又为何有筹谋的离开大骊?既然无心朝政,为何要回大远?”

“你看出什么了?”玉汝恒还从未见过司徒墨离如此言辞凿凿过。

司徒墨离冷哼一声,“不知道。”

玉汝恒低笑一声,盯着司徒墨离看了半晌,“你如今也有脾气了?”

司徒墨离暗自思忖着,难道告诉她,以他男子的眼光,那云景行必定是对她有所企图?他可不想再给自己树立一个情敌,而且,这个人看似飘渺如尘,实则比他还要腹黑狡猾。

玉汝恒想起云景行,低声道,“他也有他的不得已吧。”

“不得已?”司徒墨离转眸看着玉汝恒,“小玉子,你的不得已是什么?”

“很多。”玉汝恒接着说道,“江铭珏因为我才旧疾复发的。”

“那你跟他……”司徒墨离未料到玉汝恒会突然将话题转到江铭珏的身上。

“什么都没有。”玉汝恒看着他说道。

司徒墨离嘴角一撇,“我才不信。”

玉汝恒嘴角的笑意满满地收敛,“未来的局势会越发地混乱。”

“小玉子你到底想要什么?”这是司徒墨离一直想要问的答案。

玉汝恒抬眸透过槛窗,碧海蓝天,却看不见尽头,她缓缓地回眸,看着司徒墨离,笑吟吟地说道,“你是说人吗?”

司徒墨离见她有意地岔开话题,无奈扶额望天,无力地靠在她的肩头,“每次都这样。”

玉汝恒依偎着他,“那你想要什么?”

“我……”司徒墨离舔了一下嘴角,缓缓地凑近她,低头便吻上了她的唇,轻轻地吸允着,温软的触感,极致的缠绵,让他整个人就像是飘荡在九霄云外,他想要的仅此而已。

玉汝恒低喘着气,似乎许久未这样深吻过,司徒墨离的吻总是带着他独有的气质,有几分的狂狷,存着几分的甜蜜,很舒服。

司徒墨离的指腹滑过那莹润的红唇,爱不释手地来回碰触着,抵着头又浅啄了几下,幽怨地看着她,“小玉子,我想……”

玉汝恒抬眸看着他,抬起自己的手掌,晃动着葱如白玉的手指,“用这个如何?”

司徒墨离俊雅的容颜透着羞涩,连忙将她的衣袖扯起,挡着自己的脸,“不成。”

玉汝恒低笑一声,吧唧了一下嘴,凑近他的耳畔吐气如兰,“你该不会让我……”

司徒墨离腾地从方榻上站了起来,也顾不得头顶被撞了几次,跌跌撞撞地冲出了船舱,接着站在船头迎着风浪大口地喘着气,低头看着卷起的风浪,恨不得跳下去。

玉汝恒笑看着他窘迫的身影,侧着身子躺在方榻上,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有人陪伴着,比起孤独一人要好得多。

司徒墨离平复了心绪之后,这才缓缓地转身,钻入了船舱,盯着玉汝恒看了半晌,接着问道,“你身上的毒?”

“解了。”玉汝恒笑着说道。

“恩。”司徒墨离顿时放下心来,接着说道,“那云景行的……”

“服下解药之后,他的容貌会恢复。”玉汝恒接着说道,“不过,小不点说恢复的话需要半年。”

“小不点?”司徒墨离疑惑地看着她。

“对啊,小不点。”玉汝恒点着头,自然地应道。

“谁是小不点?小玉子去了一趟南风国,难道又招惹了一个?”司徒墨离顿觉不妙,低声问道。

玉汝恒不过是轻轻地挑眉,不回答。

司徒墨离看着玉汝恒,连忙将她霸道地抱入怀中,“小玉子,你行行好,你要是再招惹人的话,我肯定会疯的,难道你忍心看我发疯吗?”

玉汝恒顺应地靠在他的怀中,低笑了一声,“疯?”

“小玉子,我说的是认真的。”司徒墨离正色地说道。

玉汝恒仰着头注视着他的双眸,双手捧着他的脸庞,凑上前去吻着他的唇,轻轻地啃咬着,“岳麓山上有一个清秀的少年,品行好,是挺不错的。”

“完了完了。”司徒墨离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玉汝恒凑上前去,直接趴在他的身上,“我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吗?”

司徒墨离抬眸看着玉汝恒,低声道,“你不知道你很招人吗?”

玉汝恒嘴角一撇,“别忘了,我是男子,你以为谁都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

“小玉子,你不知道,你能够让本身不会有龙阳之好的人变成断袖之癖吗?”司徒墨离反驳道。

玉汝恒挑眉,接着说道,“原来如此。”

“的确如此。”司徒墨离非常认真地点头。

玉汝恒觉得司徒墨离忽然间变得幼稚起来,却依旧趴在他的身上不起来,笑着说道,“司徒墨离,你说我是怎么看上你的呢?”

司徒墨离双手枕在脑后,仔细地沉吟了片刻,“我的死缠烂打。”

“算你有自知之明。”玉汝恒认同地点头道。

司徒墨离忽然“呀”了一声,“万一其他人也对你用这招,你岂不是也会看上?”

玉汝恒难得嘴角一抽,盯着司徒墨离看了半晌,“你这些时日脑袋里面想得就是这些?”

“那我要想什么?”司徒墨离非常认真地问道。

“好了,知道你是在哄我开心。”玉汝恒转了个身,将头枕在他的身上,二人便这样躺在方榻上,听着风声,海浪声。

秦玉痕醒来时,已经两日之后,耳边传来车辕声,他头疼地揉着额头,抬眸扫视了一眼,随即撑起身体,掀开车帘,便看见斐然正在赶车。

“现在什么时候了?”秦玉痕沉默了片刻,明白了,她又再一次地将自己给抛下了,这已经第二次,同样是趁着他昏迷的时候将他送走。

斐然听到秦玉痕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殿下,还有三日便能赶回京都。”

“原来过了这么久。”秦玉痕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她可留下什么话?”

“她只是让属下带您回来,说不能让您二十年来的辛苦白费了。”斐然如实地回禀。

秦玉痕再一次地嗤笑了一声,“当真是回不去了。”

他扶着自己的手臂,接着躺下,觉得有些不对劲,将手放在自己的怀中,碰触到一个冰凉的东西,随即抽了出来,是一把短小精悍的匕首,他记得这是她的随身之物,她竟然将这个放在了他的怀中,着代表着是什么呢?秦玉痕盯着那匕首看了许久,心中早已经如海浪般翻腾,现在恨不得折回,找到她,然后问她这算什么?

申屠凌这一日,好不容歇下,却收到了司徒墨离传来的消息,简直是喜怒交加,喜的是玉汝恒要回来了,怒的是司徒墨离竟然悄悄地赶去接她,他盯着那密信看了半晌,如今他无法离开行宫,倘若踏出半步,必定会引来杀身之祸,他不担心,只是如此的话,岂不是连玉汝恒也连累了,想及此,他抬步离开了宫殿。

卢公公看着缓缓走近的身影,压下心中的疑惑,连忙行礼道,“老奴参见王爷。”

“景帝可歇息了?”申屠凌冷声问道。

“已经歇下。”卢公公垂首回道。

“我有要事,烦劳通传。”这是申屠凌自那日入行宫之后,第二次来寻云景行。

卢公公有些为难,此时,便听到寝宫内传来平静的声音,“请王爷入殿。”

“是。”卢公公应道,接着侧着身子,“王爷请!”

申屠凌抬步便入了寝宫,云景行披着一件月白色长袍缓步自寝室走出,随即坐下,低声道,“王爷可是有事?”

“景帝,司徒墨离传来密信,小玉子五日后回来,他担心回来的路上有人暗算,所以……”申屠凌将话说了一半。

“我会派人前去。”云景行已经明白,淡然地开口。

“多谢景帝。”申屠凌微微颔首,“那便不打扰景帝歇息。”

“请!”云景行微微应道,申屠凌便退了出去。

云景行行至窗边,脸上的白纱转瞬间被黑血浸湿,他那双死寂一般的双眸黯然无光,只是这样静默地站着,显得越发地不真实。

三日后,秦玉痕赶到京都,回了皇宫之后,皇帝亲自召见,正赶上皇帝寿诞,而他更是亲自带着秦玉痕上了岳麓山。

这样的举动,使得本就蠢蠢欲动的众皇子们越发地坐立不安起来,素日越发沉重的四皇子如今也不免起了心思。

大皇子秦玉勤被皇帝勒令闭门思过一月,故而如今无法出宫,三皇子自那日之后,也待在自己的寝宫没有任何的动静,如今,秦玉痕刚回来,便随同皇帝前往岳麓山,这可是秦氏百年来头一次发生的事情。

秦素妍身为女子,不能入岳麓山,这本身就是她心中最为避讳之事,如今,得知秦玉痕竟然……以往即便她隐忍的再好,如今也不得不气得浑身发抖,目露凶光,在寝宫内大发脾气。

“公主,皇上为何独独让五殿下陪着他前往岳麓山,是不是在他的心目中,五殿下……”一旁的婢女低声道。

“啪!”秦素妍一巴掌挥了过来,婢女被打落在地上,嘴角溢出血来。

“哼,那又如何,不到最后时刻,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秦素妍冷笑一声,笑容显得越发地恶毒,“等着瞧,他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也耐不住接二连三的灾祸。”

婢女跪在地上不敢出声,只觉得这样的秦素妍才是最可怕的。

五日后,司徒墨离看着天色未亮,从船舱钻了出来,转眸看着玉汝恒,“小玉子,到了。”

“恩。”玉汝恒点头,抬眸看着岸边,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低声道,“看来有很多人迎接我们。”

司徒墨离却揽着玉汝恒的肩膀,接着说道,“无妨,最好越盛大越好。”

玉汝恒抬眸瞥了他一眼,待船靠岸之后,二人不紧不慢地下船,刚刚行至渡口,便看见无事的黑影从两旁窜了出来。

“还真是一点惊喜都没有。”司徒墨离幽幽地叹了口气,与玉汝恒抬步继续向前走着。

玉汝恒挑眉,认同地点头,“的确一点新意都没有。”

围困着他二人的杀手面面相觑,想着这二人还真是奇怪,杀人需要什么新意?

司徒墨离将手指放在嘴角,吹着口哨,接着便看见两匹黑色的骏马狂奔过来,司徒墨离与玉汝恒二人飞身越过了包围,轻松地落在马上,策马离开。

那些杀手大惊,连忙快速地追上前去。

司徒墨离嘴角一勾,冷笑一声,“这些到底是谁派来的?”

玉汝恒看了他一眼,“你这是在笑话他们?”

“恩。”司徒墨离冷斥一声,“不成器,啸月宫若都是这种酒囊饭袋,我定然见一个杀一个。”

玉汝恒见他说得如此嚣张,而身后已经追来的一批杀手听着顿时火冒三丈,当即便也顾不得,直接举起刀向他二人砍来。

玉汝恒身子一侧,接着一个踢腿,将那杀手一脚踹出,司徒墨离抽出一旁的马鞭,直接挥了出去,马鞭绕上那杀手的手腕,用力一拽,那杀手便被甩了出去。

二人一路狂奔,一路与杀手周旋,如此,便是半日,直至晌午之后,二人才慢慢地停下,转身看着这一路上的尸体,司徒墨离啧啧了两声,“当真是一群废物。”

玉汝恒转眸看着他,“这些既不是阳王的人,也不是云霄寒的手下,更不是黎绯的人。”

“那是谁?”司徒墨离也觉得奇怪,这些人武功算不上最差,可是,距离高手却还是有段距离,只是为何会围杀他们呢?

玉汝恒沉吟了片刻,“我们继续赶路,这一路上怕是不太平。”

“小玉子,难道江湖上下了悬赏令?”司徒墨离这些时日与玉汝恒一直在海上,自然收不到大远的消息,如今他仔细地一想,接着翻身下马,行至最近的杀手面前,解开脸上的黑色面纱,摸索着那人的腰间,拿出一张纸,隽秀的眉头一皱,“有人向江湖发了追杀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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