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内。”季无情垂眸看向玉汝恒,“在皇上的心中,没有什么是能利用的。”
玉汝恒不过双眸微闪,低声道,“看来大远国皇上志在必得。”
“也许。”季无情始终一顺不顺地注视着玉汝恒,想要从她的眼神中探出一些不一样的神色,可是,一无所获,他低声道,“不过,凡事总有意外。”
玉汝恒抬眸对上季无情的双眸,她就是这个意外,大远国绝对不能落入申屠尊的手中。
她温和的双眸闪过一抹淡然,“厂臣可还有事?”
季无情勾唇浅笑,“今夜本座去找你。”
玉汝恒盯着他看了半晌,“厂臣这是要将奴才彻底地利用到底?”
季无情狭长的双眸微眯,不似以往的阴沉,却多了几分的柔和,“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本座利用你,你不是也在利用本座?”
玉汝恒听得出季无情话中的意思,看来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赴死,只是这个关头,申屠尊当真会动手吗?
“厂臣如此了解奴才?”玉汝恒薄唇微抿,看着他面色淡淡。
清晨的第一缕光阳落下,洒在彼此的身上,却透着别样的光芒,那是一种不言而喻的诡异,也是无形之中的莫名产生的一丁点的默契。
“本座是在寻求解脱,而你是在寻找机会,各得所需,不是更好?”季无情是头一次如此直白地说出对她的看法,没有故弄玄虚,没有任何的遮掩。
他们都很清楚,彼此之间曾经有过任何暧昧不清的举动,可是,他们依旧将自个隐藏在面具之下生活,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让自个受到伤害。
玉汝恒难得正视季无情,过往的种种历历在目,他的确与众不同,也耐人寻味。
“那奴才便提前恭祝厂臣得以解脱。”玉汝恒垂首恭敬地一礼,有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是一件值得尊敬之事。
季无情突然靠近,将她逼入墙角,低头便吻上了她的唇,依旧是带着丝丝的凉意,却总是能够激荡起他平静的心,“这是本座送给你的离别之吻。”
玉汝恒没有半分的不悦,却是欣然接受,在他要抽身的时候,突然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碰了一下,“奴才从不吃亏,这算是回礼。”
季无情背在身后的双手微微地动了一下,嘴角荡漾开迷人的笑容,那双眸子更是散发出璀璨的光芒,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便离开。
玉汝恒若无其事地立在不远处,待早朝之后,申屠尊抬步走出之后,她便垂首亦步亦趋地跟着。
申屠尊刻意地走得很慢,直至站在她的身侧,他那幽暗的双眸闪过一抹探究,接着便又大步前往御龙宫。
待踏入御龙宫后,玉汝恒适才听到他越过时的声音,“跟朕进来。”
她低垂着头随着他入了寝宫,申屠尊微微抬手,翩然落座,双眸凌厉地直视着她。
玉汝恒跪在地上,“皇上有何旨意?”
申屠尊正襟危坐,抬手将九旒冕脱下放在一侧,冷若冰霜的容颜闪过一抹冷然,“前朝是何等威仪之地,你与季无情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此等苟且之事,该当何罪?”
玉汝恒不紧不慢地回道,“奴才不知皇上所言何意?”
申屠尊冷哼一声,起身行至她的面前,俯身盯着她,“你如今是朕的人,最好安分守己,倘若再让朕看到你与何人如此亲近,朕便杀无赦。”
玉汝恒薄唇划过一抹冷笑,“皇上当真看上奴才了?”
申屠尊深邃的双眸幽深不已,“你是在挑战朕的耐心?”
“那依着皇上所言,奴才与季督主有染,故而您才对他动手的?奴才与昌隆帝姬过往甚密,您才将她远嫁大远国?”玉汝恒抬眸迎上申屠尊冷冽的寒光,不卑不亢地问道。
申屠尊凉薄的唇微勾,勾起她的下颚,缓缓地凑近,“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玉汝恒不可否认地盯着他,“难道不是?”
申屠尊渐渐地逼近,“你对季无情更满意,还是对昌隆帝姬更有情?”
玉汝恒眸光微动,不过是淡然一笑,“奴才不过是一个阉人,皇上觉得奴才会对谁有情有意?”
申屠尊冷峻的容颜近在咫尺,他认真地盯着她的双眸,“朕不介意。”
玉汝恒觉得申屠尊越发地让他看不透,不过,她清楚,现在他说得全是鬼话。
她不露痕迹地收回视线,“奴才介意。”
申屠尊松开她的下颚,肃然起身,端坐在软榻上,“小玉子,有些心思最好不要乱动,安分守己才会活得长久。”
玉汝恒恭敬地一礼,“奴才谨遵教诲。”
“退下吧。”申屠尊不再看她,起身便向寝室走去。
玉汝恒垂首退出御龙宫,她抬眸看着眼前的天色,明明是艳阳高照,可是她却觉得天寒地冻,申屠尊当真是知道了什么?他究竟对她了解了多少呢?
她转身淡然地回了都知监,可是却在半路的时候,前往玉粹宫。
今日早朝之后,昌隆帝姬远嫁大远国的旨意亦是昭告天下,她不得不嫁。
玉汝恒走得不紧不慢,她觉得自个有必要去看看申屠璃,想着入宫这些时日,申屠璃对于她的种种,即便她对申屠璃存着的情感只是介于熟悉人的程度。
申屠璃躺在方榻上,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抹胸长裙,披着白纱大袖衫,发髻不似以往那般庄重,不过是松松散散地挽了一个飞云髻,碧玉簪斜插入鬓,一手撑在软垫上,一手无聊地把玩着挽袖,看起来多了几分的娇媚与俏皮。
她未料到玉汝恒会前来,不过是嘟着嘴角冷哼了一声,“让她进来吧。”
玉汝恒垂首入了宫殿,殿门自动合起,如今宫殿内只剩下她与申屠璃。
申屠璃并未起身,她侧躺在方榻上,一张薄毯盖在腰身以下,勾勒出她妖娆的身段,显得玲珑有致,亦是带着几分迷离的魅惑。
眼前的帷幔微微晃动着,不远处的檀香散发着袅袅的香气,寂静的宫殿,她只是这样安静地看着玉汝恒,彼此之间没有话语,似乎都是在等谁先开口。
短暂的沉寂之后,申屠璃轻启红唇,柔声问道,“小恒子,本公主姿容如何?”
“回禀公主,您才德兼备、温恭娴熟、仪态万千,实乃公主之典范。”实则嚣张跋扈、蛇蝎心肠、阴险狡诈,实乃变态中的极品。
“既然本公主如此之好,那小恒子便收了本公主吧。”申屠璃对于玉汝恒对她如此高的评价,心中溢满了喜悦,她俏丽的容颜染上一抹红霞,越发地明艳动人。
“奴才无福……消受。”她一个“公公”收个公主能做什么?公主当真变态!
申屠璃慢悠悠地从方榻上起身,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玉指素臂将飘渺的帷幔掀开,缓步行至她的面前,眉眼含笑地看着她,“小玉子,你可知本公主过几日便要走了,也许这一走便再也回不来了,此次一别,你我怕是再无相见之日,难道你没有一丝的不舍?”
玉汝恒见她如此,抬眸对上她波光盈盈的双眸,那双眸子闪烁着万种风情,眼角有着莹莹的泪光,玉汝恒不曾见过她这般柔弱的样子,她此次前去,不过是联姻的牺牲品而已,玉汝恒淡淡地收回视线,“奴才前来是特意恭贺公主殿下。”
“还有呢?”申屠璃隐藏与袖中的双眸紧紧地握着,直视着她,眼眸中溢满了期盼。
玉汝恒抬眸看着她,“公主殿下此次远嫁大远国,是要收收性子,切莫再任性冲动。”
申屠璃静静地听着玉汝恒淡淡地话语,眼角的泪水忍不住地落下,滑过脸颊,滴落在她的衣袖上,她破涕为笑,笑得是那样的美艳,也许,她一早就知道付出这样的感情是无疾而终的。
玉汝恒见申屠璃落泪,却笑得那般的灿烂,她的心猛地颤动了一下,远走他乡的滋味,她深有体会,她自袖中拿出一块丝帕,抬手擦拭着申屠璃滑过的晶莹泪珠。
申屠璃抬起手,衣袖下滑,露出一节雪白的皓腕,她只是抓着玉汝恒的手,紧紧地贴在自个的脸颊上,“小玉子,倘若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玉汝恒对上她波光盈盈的双眸,遵从着自个的心,如实回道,“会。”
申屠璃再一次地笑了,那是一种开怀的笑,一种即便是她如今离开,却也能够在她的心里留下一丝痕迹的满足的笑,她松开玉如恒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抬起双手将自个身上的大袖衫褪下,莹玉般圆润的双肩,优美的锁骨,修长雪白的颈项,便这样展露在玉如恒的面前,素白的大袖衫自手臂花落在地,她大步上前,便将玉如恒抱入怀中。
玉如恒有着片刻地怔愣,未料到申屠璃会如此地主动,她便这样将自个抱入怀中,一股淡雅的犹如牡丹花开的气息萦绕在自个的四周,玉如恒想要后退,可是,却能感觉到她真挚的感受。
申屠璃紧紧地抱着她,“小玉子,也许你无法相信,可是,我只想告诉你,我的心里有你,我的拥抱只属于你,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不管我去哪里,我的心里只有你。”
从未有人对她说过如此直白的话语,也从未有人将自个的心思如此袒露在她的面前,玉汝恒愣住了,这是一种复杂的感受,只因为,曾经的自个,所面对的从来都是虚情假意,阿谀我诈。
申屠璃松开她,抬起双手将她的脸颊捧起,低头便印上了那凉薄的唇,她显然有些笨拙,却是仔细地将那薄唇勾画了一遍,她笑颜如花,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容,在她的额际落下重重的一吻,一步一步地向后退着,直至自个被帷幔遮住,她才背对着身子,光滑的后背闪烁着莹润的光泽,她的声音渐渐地飘了出来,“退下吧,以后不必再来了。”
玉汝恒站在原地良久,才收回视线,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她恭敬地一礼,转身便离开了宫殿。
申屠璃自玉汝恒离开之后,蓦然地躺在方榻上,双手遮住泛红的脸颊,无声地流泪着……
古嬷嬷立在宫殿外,见玉汝恒面色如常地走了出来,她精明的看到玉汝恒唇瓣微肿,她上前一步,挡住了玉汝恒的去路,“玉掌印,倘若你为公主殿下着想,日后便不要再招惹她。”
玉汝恒并未看向古嬷嬷,而是不发一言向外走去,是她招惹的吗?由始至终,都是申屠璃在不断地招惹她,可是,如今呢?以后怕是再也没有这样一个人来招惹自个。
她一步一步地踏出玉粹宫,从未有过的沉重感席卷而来,她抬眸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永巷,其实她曾经也像申屠尊这般的冷酷无情,脑海中浮现出有一个身影跪在自个的面前,梨花带雨地哭泣着,哀求着自个不要将她远嫁他国,而自个则是冷冷地说道,“身为公主,你享受着尊崇的地位,身为皇室子女,就必定要为大冶国牺牲,这便是你的命,更是你身为公主所要担起的责任。”
如今想着,她才知道自个当初是多么的无情,可是,她很清楚,即便人生重头再来一次,她也会这样做,因为,她身为大冶国的暗帝,要做的便是不惜一切代价,守护好大冶国。
玉汝恒深吸了口气,她如今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又何谈保护他人?
她本欲前往乐趣园,却在半路碰上了许久未见面的司徒墨离,只是这后宫禁地,他为何会在此?
司徒墨离今日身着着墨色翠竹锦袍,风度翩翩,风流倜傥,他嘴角始终勾着和煦的笑意,犹如洒在他身上的光束般,暖人心脾。
他不紧不慢地向她走来,而她则是淡然地躬身一礼,“奴才给离世子请安。”
司徒墨离潇洒地把玩着折扇,盯着玉汝恒那低垂着头的神色,笑容可掬地开口,“起吧。”
“奴才还有差事要办,先行告退。”玉汝恒能从司徒墨离的身上感应到一股诡异的气息,此人绝非善茬。
司徒墨离微微挑眉,见她欲走,却也未阻拦,只是漫不经心地开口,“高处不胜寒,想要爬得高,牺牲的便越大,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可惜,不是人人都懂得这些道理,飞蛾扑火,不过是自寻死路。”
他悠悠然地说罢,便抬步向前走去,玉汝恒侧着身子,见他正去向玉粹宫。
玉汝恒仔细地回想着他适才的话,勾唇冷笑,此人当真是有些神神叨叨,不过,他的话却让她有了一丝的警醒,似乎如今这执棋之人并非是她,那么,她到底是谁手中的卒子呢?
司徒墨离漫不经心地步入玉粹宫,宫女连忙入内禀报,而古嬷嬷自宫殿内走了出来,恭敬地行礼,“老奴见过离世子。”
“公主殿下还在伤心?”司徒墨离眉眼微弯,看了古嬷嬷一眼,“这秋菊的香料太冲,不适合古嬷嬷,您如今还年轻,应当用水仙才是。”
古嬷嬷连忙垂首道,“老奴这便去换了。”
“我就进去瞧瞧。”司徒墨离随性一笑,抬步便向宫殿内走去。
古嬷嬷看着司徒墨离入内的俊雅身影,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个时候,怕是只有离世子能劝得住小祖宗了。
司徒墨离步履悠闲地入了宫殿,便看见帷幔下,申屠璃躺在方榻上一动不动,犹如行尸走肉。
他眉梢一挑,便掀开帷幔走了进去,随意地坐在方榻一侧的雕花椅子上,姿态闲适,“公主殿下这是作践自个呢?”
申屠璃不愿搭理司徒墨离,不过是侧了侧身子,背对着他,“不让你管。”
司徒墨离拿起一侧的玛瑙珠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作践一会得了,何苦呢?不就是一个毛没长全的阉人,还值得你这般的上心?她如今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你与皇上还当真是兄妹情深,连口味都一样,放着后宫三千佳丽不用,放着王尊贵族的青年才俊不要,偏偏喜欢一个瘦了吧唧,长得如此稚嫩,性格又冷淡的男不男女不女的阉人。”
“不许说她。”申屠璃腾地从方榻上坐了起来,气势汹汹地瞪着司徒墨离。
“公主殿下发火了?哎呦,如此护着她,还真是让人感动啊。”司徒墨离啧啧了两声,“难道本世子说错了?”
“司徒墨离,你是成心来气本公主的?”申屠璃说着便抄起身旁的软垫朝着司徒墨离砸了过去。
司徒墨离轻轻松松地接过,顺势靠在了自个的身后,还不忘寻个舒适地姿势,继续把玩着手中的玛瑙珠,“公主殿下在这处暗自神伤,人家却过得甚是肆意,反正,没有公主殿下,她还有皇上,听说,她跟季无情也暧昧不清,你瞧瞧,如此水性杨花的人,值得公主殿下为她伤心?”
“值得。”申屠璃赌气地瞪着司徒墨离,她抬手按着自个的胸口,“她是第一个让本公主动心的人。”
“噗……”司徒墨离忍不住地扬声笑出声来,“动心?身为皇室子弟,公主殿下还有心可言?即便有心,也不应该放在一个趋炎附势,攀附权贵的阉人身上,她能用吗?看着太柔弱,用着定然不爽,还不如芳华楼的相公呢。”
“你了解她多少?”申屠璃深吸了口气,从方榻上起身,大步上前立在司徒墨离的跟前,双手叉腰,盛气凌人。
司徒墨离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那公主殿下又了解她多少?她的来历是什么?她不过是一个小火者,却能够在不到四个月的时间,爬上都知监掌印的位置,公主殿下可知她的心里想些什么?”
“不知。”申屠璃无力地放手,接着转身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双手撑着下颚,“可是,本公主就是喜欢,有什么办法?”
司徒墨离歪着头看着她,“本世子不知喜欢是什么感觉,不过,看着公主殿下被一个阉人给弄得神魂颠倒的,本世子觉得公主殿下是应该寻个神医好好治治。”
申屠璃无声地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整个人显得有些颓废,“没用的,本公主已入魔障,无法回头。”
“哈哈。”司徒墨离再一次放肆地大笑出声,“公主殿下如今不应该担心前去大远国的事情?”
“司徒墨离,本公主有事相托。”申屠璃似是想到什么,突然坐起身来,看着他,面带严肃。
“公主殿下想让本世子暗中照顾你的意中人?”司徒墨离微微挑眉,笑得甚是鬼魅。
申屠璃点着头,“她与云景行走得太近,难保日后会出事,云景行的性子,本公主太了解了,比起皇兄的残暴深沉,他能够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本公主这一年来对他百般羞辱,尝尽了痛苦,可是,他还能无动于衷,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迟早会有异动。”
“不过,云景行对你的意中人倒是很好。”司徒墨离慢悠悠地开口。
申屠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只因为这样,所以本公主才更担心。”
司徒墨离将手中的玛瑙珠轻轻一抛,一手撑着下颚,一手随意地搭着,盯着申屠璃,那脸上多了几分的讳莫如深,“难道你没有想过,你的意中人也是个城府极深之人?她身上流淌着邪恶的血液,随时能够将人毒死。”
申屠璃看向司徒墨离,“本公主能感觉到,怕是此次一走,这后宫之中必定不会太平。”
司徒墨离惬意地重新坐回椅子上,抬眸看着前方,“皇上已经对季无情动手,你的意中人在其中起着什么作用,公主殿下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刚刚开始,玉汝恒就像是一只羽翼未丰满的雄鹰,一旦给她飞上高空的翅膀,她绝对会腾空而起。”
申屠璃看向司徒墨离,再一次地想起玉汝恒来,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可是,本公主就是担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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