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林隐的身影已在五丈之内!
比他身法更快的,是斜插背后的那柄玉色古剑的出手速度。
剑芒绽露如同惊鸿闪电,在卿天照的眼眸里映射出一抹天雪。
卿天照心头巨震,认出了林隐手中所持的赫然便是元界六大神器之一“太初古剑”。
然而此剑四十年前曾随剑圣贝籁音远赴北荒进入到荣耀之地,以至于最终失传,怎又落到了林隐的手里?
他无暇细想其中原委,端元仙剑向上挑起使出一招“擎天柱”封架林隐。
孰料尚未等他的剑招完全展开,太初古剑挟持满空寒霜飞雪已然突袭而至。
“叮!”双剑交击,一蓬白茫茫霜雾如云涛般爆散,在剑气罡风的吹送之中似白虹贯日往四野飞纵。
林隐白衣飘荡弹升数丈,太初古剑保持原有姿势居高临下篾然俯视卿天照。
“嗤啦啦——”卿天照的右手握剑高擎不动,半截袍袖裂作蝶舞裸露出一截臂膀。
一缕殷红的鲜血顺着胳膊流淌下来,滴滴答答坠落在地。
几乎不分先后又是“铿铿铿”几声脆响传来,数名天道教弟子口中闷哼踉踉跄跄往后连退数步。
原来就在卿天照出剑迎战林隐的时候,旁边那些天道教弟子见势不妙,纷纷向前试图协同卿天照夹击林隐。
姬澄澈看得清楚,抬脚踢起自己先前丢在地上的那几柄仙剑。
“嗤嗤——”剑锋破空锐啸犹如离弦之箭,便朝这些冲上来的天道教弟子射去。
众弟子大吃一惊正欲抵挡招架,就感到身躯像是被一块迎面砸来的滚石轰中,顿时胸中气血翻腾不由自主往后退开。
待侧目来看,众人骇然只见一柄柄仙剑无一错漏已被插回鞘中,显是姬澄澈的火候拿捏炉火纯青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
唐雪落目睹此景,情不自禁想起了小时候姬澄澈和林隐联手教训戈世达的往事,唇角悄然逸出一丝俏皮的笑意。
卿天照的心情却更糟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愤恨道:“你们三人联手打我一个,要不要脸?”
姬澄澈见他不依不饶不知进退,禁不住火大道:“你想怎样?”
卿天照咬牙道:“单打独斗,决一雌雄!”
林隐身形飘落在凉台上,冷然道:“打就打!”
太初古剑一引,遥指卿天照。
姬澄澈不满道:“林隐,有没有先来后到?”
林隐淡淡回答道:“我是师兄。”
姬澄澈朝他一翻白眼道:“我才是!”
他生恐林隐抢先出手,更知卿天照接连受挫心头恼恨,势必会玩命报复争回颜面,当下掣动胎元神刀大开大合当头劈斩,口中喝道:
“你让开!”
“你让开!”
林隐异口同声,像是约定好的一样霍然出剑凝练如霜奇快似电,与姬澄澈分从左右攻到。
两人各自一怔,却互不相让出手更疾,不愿瞠乎其后被对方抢得先手。
但见刀如龙,剑似虎,一黑一白两团罡气神芒撼动天地席卷乾坤,齐头并进杀向卿天照身前。
卿天照欲哭无泪,心道不是说好单打独斗,怎又变成围殴了?
他惊怒交集,端元仙剑左右开弓竭力招架。
“铿、铿!”两剑一刀翩若惊鸿各自弹起,卿天照立足不稳直退到凉台边缘,再往后便是万丈深壑。
天道教众弟子义愤填膺呼喝道:“你们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
海明月眼看卿天照岌岌可危,拔剑便欲上前救援。
岂料林隐和姬澄澈并未趁胜追击,各自抢前半步试图挡住对方。
“啪!”双掌击撞,两人身形晃动各退一步,恶狠狠瞪视彼此。
海明月看得傻眼,卿天照的实力有目共睹,绝对是无可争议的天道教年轻弟子第一人,什么时候成了这两个坏蛋你争我夺的香饽饽?
唐雪落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这两个家伙从小就不消停,原以为成年后会相处和谐,哪晓得变本加厉,为了争一个谁先出手也能自己人先打起来。
她飘然起身,身边无数丝灵风舞荡,承托娇躯如凌波微步,玉立在姬澄澈和林隐当中,说道:“澄澈哥哥,林隐哥哥,别来无恙?”
姬澄澈余怒未消,撇撇嘴道:“我本来无恙,一见他就大恙特恙。”
林隐心知肚明,姬澄澈是为了他才匆匆赶来天都峰,冷哼声道:“我不似有些人喜怒无常,一直都很好。”
唐雪落“扑哧”轻笑,牵住两人的衣角偷偷一扯,眸光流转望向卿天照道:“卿公子,既然你是来接澄澈哥哥的,不如我们即刻上山,贵教的诸位尊长是否都在天道宫中等候?”
她不喜卿天照没来由的傲慢和敌视,故而言辞冷淡。
卿天照恨恨瞥视姬澄澈和林隐,既然眼下一对二的局面讨不到便宜,继续下去只恐自取其辱。好在这里是天都峰,有若干尊长在,稍后还怕收拾不了姬澄澈和林隐两个小辈?
念及于此,卿天照深吸口气压下沸腾的气血道:“如此请随我来。稍后天照必定要再向两位讨教!”
他收起端元仙剑头也不回往山上去了,更咬牙不再看唐雪落一眼。
海明月见状叫道:“小师叔,等等我!”与一班同门紧追了下去。
顷刻间凉台上的人走空大半,除了姬澄澈、林隐和唐雪落外,便只剩下六神无主手足无措的三慎道人。
唐雪落不曾想姬澄澈和林隐都来了,心下甚是欢喜,问道:“林隐哥哥,你怎么也来了这里?”
林隐还没来得及答话,姬澄澈便嗤之以鼻道:“这家伙在大街上一剑宰了天道教的度远真人,这是来负荆请罪投案自首的。”
唐雪落惊讶道:“林隐哥哥,你杀了度远真人,为什么?”
“他拿着剑要赶我回北荒,我不走他便逼我决斗,我只能送他回家。”
“笨蛋,”姬澄澈骂道:“你当这里是北荒,想送谁回家就送谁回家?”
林隐不以为意道:“北荒比这里好。”
唐雪落冰雪聪明,沉吟须臾道:“林隐哥哥,你可知度远真人为何拦住你,是谁的授意?”
林隐抿着嘴唇没有回答,这其实也是他想弄清楚的一点。
三慎真人在旁听得心惊肉跳,那白衣少年当街杀死了本教的度远真人,居然还敢单枪匹马闯上天都峰,虽说艺高人胆大,但实则自投罗网。无论如何,敢来闯天都的必定都是刺头,须得好生应付。
他低低咳嗽声,问道:“澄澈殿下,我们可还去天道宫?”
姬澄澈没好气道:“去,为何不去?”
林隐把脸一板道:“你不必去,不关你的事。”
姬澄澈嘿道:“谁说的,我是老道士三番五次请才应邀而来。可不像你,纯粹主动送上门找揍。”
唐雪落的眉头轻轻蹙起,已经完全了解两位哥哥为何今日不约而同来到天都峰,又为何会与卿天照在半道上就打起来,心中颇觉不妥,但又深知姬澄澈和林隐两人的性情,一个天生傲骨,一个倔强执着,从不曾因为前路艰险而放弃。何况如果知难而退,必然令天道教耻笑。
她低低一叹放弃了劝解的念头,默默想道:“稍后我还需见机行事,若能化干戈为玉帛最好,若是天道教不肯善罢甘休欺人太甚,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务必要帮哥哥们脱身。”
忽听姬澄澈笑道:“雪落,你何时来的天都城,为何不来找我,反成了牛鼻子的座上嘉宾?”
唐雪落一醒,放下心思浅笑道:“我是代表圣教前来与天海真人商量些事情,已在峰上小住有些时日。来时我还特意打听过你的行踪,结果都说你在北荒。幸好你现在回来了,否则差点儿又错过了呢。”
姬澄澈正色道:“待会儿进了天道宫,一切自有我来应付,你们不必言声。”
唐雪落心中微甜,明白姬澄澈是想护着自己,以免卷入眼前的纠纷里令自己为难。
或许,在他和林隐的印象里,自己还是那个连伞也举不动被婆婆宠溺着的小丫头。
林隐不置一词,当先往天道宫行去。
三慎道人顾不得落在后面的姬澄澈和唐雪落两人,紧走几步跟上林隐,暗想这杀了度远师叔的贼子胆大妄为,可千万不能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让他跑了。
姬澄澈鼻中低哼,倏然加快脚步要抢到林隐的前头。
唐雪落微微一笑挽住姬澄澈与他并肩而行,道:“澄澈哥哥,如今天道教的俗务皆由天海真人执掌,他素来法度严谨不苟言笑,教中弟子俱都敬畏有加。你和林隐哥哥只要将来龙去脉向他解释清楚,想来多半不会有事。”
姬澄澈乖乖地点头,安慰她道:“你放心,我是来观礼的,惹事的家伙在前头。”
唐雪落望着他莞尔一笑道:“我当然知道,你却不必哄我宽心。若有一日,你当真肯听话不惹是生非,便不是我认识的澄澈哥哥了。”
姬澄澈歪过头看她,正对上了一双转星妙目,但见眼前人清清朗朗柔情脉脉璨然光华含笑花靥,鼻端隐隐嗅到丝丝缕缕倾动人心的甜美淡香,心底里不由****软麻生出异样来,笑道:“完蛋了,我一直当自己是个头顶云天脚踏大地的男子汉,怎么在你心中却是个不安本分无事生非的强盗?”
唐雪落轻轻唔了一声,笑道:“好像是长大些了,越来越有自知之明了呢。”
又听姬澄澈问道:“商婆婆可有随你一起来?”
唐雪落摇头道:“婆婆在闭关修炼,准备晋升圣境。”
姬澄澈欣喜道:“婆婆就要入圣了?”
唐雪落颔首道:“婆婆说等她踏入圣境之后,便要追寻爷爷前往北海冰瀑,完成他的夙愿。”
姬澄澈“啊”了声,对商梵衣油然生出钦佩之意,更想到巫圣唐虞虽已去世多年,但在世上终还是有那样一个女子对他念念不忘相知相守,未始不是一种莫大的幸福与幸运。
他禁不住自言自语道:“不晓得等以后,会不会也有谁像婆婆那样牵挂我?”
唐雪落明眸转动口中嗔怪道:“你怎知不会?”
姬澄澈闻言眼中绽放异彩,脱口而出道:“你说的……可当真?”
唐雪落自感失言,别转过俏脸,耳根却是红了,犹如风中静静开谢的紫云兰。
山道的那一边,林隐微微皱起眉头停下脚步默默相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