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赚银子的手段,不知道阁下是否愿意……”
李兴隆与张全并无交往,但也听说过在鱼龙街这几个月开起的这间小铺子。
江浙一带广为流传,这一间小铺子几乎是江浙商铺内,辽东运来的所有药材以及山货的发源地,小小的铺子每个月的收益并不比那些大商铺要少。
这却也算是江浙一带的一个新想法,引来诸般学习,虽说至今也未曾有能学到丝毫精髓,但大多也都收到不小的收益,便可见此种方式的优势。
身为曾经李家在浙江一带,负责与胡家交往的李家三房,李兴隆曾经也算有过辉煌,当年从他手中经过的绸缎,每年也并不少。
曾经在江浙一带,他也算是较为有声望之人,原本以为凭借着自己那些能力,分家之后总能重新崛起,哪成想事情终究没有想的那般简单。
李家分家之后,李兴隆得到李家一般的家财,除却皇商资格之外,他分到了李家六成的绣庄以及桑田,却也算是富甲一方。
一来因为李兴隆要求,二来也自觉无法与李兴昌相抗,所以他自觉的搬到浙江,原本以为能在浙江大展拳脚,谁知道生意会如此难做。
一路亏损下来,直到他卖掉所有的绣庄以及桑田,而苏州李家已然远胜于分家之前规模,两者对比之下高下立判。
以至于这些年李兴隆过的并不好,即便亏损下来的银子,也足够他养老,但被诸人看着的目光,始终不太舒服。
于是在听到张全这句话后,李兴隆立刻便有些想法,但却依旧保持一份警觉,低声笑道:“张掌柜这是开的什么玩笑……”
张全脸色微变,谨慎的扫过一眼月儿,接着忙将李兴隆拉到一边,低叹道:“的确不是开玩笑……此事若是能成,至少能赚五十万两银子。”
“五十万两银子?”李兴昌顿时面露喜色,好奇道:“却不知是什么生意……”
说着话,李兴昌也警觉的回头看了一眼月儿诸人,见并未引起二人注意,这才放心的看向张全,道:“张兄,你说……”
不远处的月儿正在招呼伙计给李兴昌搬银子,扫过不远处窃窃私语的二人,不由轻笑了一声,倒是边上一直登记账册的刘掌柜轻笑一声,道;“当真是物以类聚……”
月儿明白他的意思,微笑道:“张全说是要借银子……五十万两,我便带他过来取……如今看来倒是不用了。”
刘掌柜不由一愣,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好奇道:“五十万两银子……这张全到底要搞些什么……少爷素来谨慎,这次怎的找了个这人。”
月儿苦笑一声,无奈道:“刘掌柜这话我却不认同……少爷何时是一个谨慎的人。”
刘掌柜怔了怔,顿时想起那位沈先生在京城的诸般事迹,顿时大笑道:“这般说来……他倒也是个随性的人,不过这张全……”
“少爷信里说让我们注意些张全,但凡事都让着些他……大抵就是这些……”月儿看着一箱箱的银子搬上车,轻叹道:“李老爷辛苦经营的这些,都白白的送给了他……不过婉儿也不喜银钱,也不会在意。”
刘掌柜并不在意对方欲言又止,以至于沈无言到底在信中交待了什么,月儿又隐瞒了什么,他并不想知道,只要这间茶楼还在,醒八客还在,他便好好经营便是。
闲聊一阵之后,月儿才乘着马车离去,却并未去打搅站在一边与李兴昌聊的正起了兴致的张全。
马车驶出大儒巷,向着城外而去,大抵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在太湖边上一间小竹楼前停了下来。
竹楼边上开满了梅花,却是十分鲜艳,只是看到这些花儿,月儿心中又紧了一紧,不由想起这竹楼的那位主人。
几年前倒是与沈无言来过一次,不过那都是在苏巧巧离开之后的事了,那时她都是过来将这里打扫干净,然后便离开。
不过,今天却是过来串门的。
走近园子,月儿便看到院子中那大大的雪人,一名穿着裘皮的少女正微闭双眼,端坐在二楼阳台上抱着琵琶发呆。
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想来是在思索些什么,倒也没有注意有人走进了园子。
站在竹楼下方,月儿抬头看那少女苍白的面孔,甚至比这四周的冬雪还要惨白,有些发紫的嘴唇上毫无血色,像是病的极重。
月儿知晓对方的确是病重,且这正在绽放的生命,也并无多日了,不由心中又有几分痛惜,却终究只能将叹息隐藏在心中,毕竟那少女并未因此而伤春悲秋。
苏巧巧这姑娘与寻常姑娘大抵还是不同的,即便在生与死之间徘徊,即便早已知晓将要死亡,却并没有太过悲伤,甚至连恐惧都未曾强烈过。
也许悲伤过,也许的确十分恐惧,但对她来说,更多的是牵挂吧,至少如今心中始终还在牵挂远在北方那书生?
月儿轻轻叹息一声,转而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抬头叫道:“巧巧,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被月儿的声音惊扰,苏巧巧原本微皱的眉头很快便舒展开来,一脸欣喜之色趴在栏杆上看着底下的月儿,忙道:“快上来坐……”
一边说着,苏巧巧忙撤了凳子,然后熟练的将茶壶放在火炉上,口中轻喃道:“一直在念叨着也不来个人看看我……你就过来了……”
说着话,月儿便从楼梯上走了上来,她一边将身上积雪拍打干净,一边叹息道:“两边铺子都是事,也难得抽空过来。”
苏巧巧面带笑容,看着月儿不由抿了抿嘴,低声道:“月儿姐姐愈发有感觉了……你家少爷看到定然会喜欢的。”
听苏巧巧这般一说,月儿刚喝进口中的茶险些喷出来,一脸通红的瞪着苏巧巧,道:“你这孩子尽瞎说……”
苏巧巧顿时发出一阵笑声,随即摆摆手,道:“说的却是实话……想起几年前……那天还下着雨,你站在你家少爷面前,却还是个孩子。”
其实苏巧巧与月儿年岁相仿,只不过苏巧巧看着年纪小一些,月儿因为生意的原因,倒是打扮的年长一些。
不过听着此话,月儿心中还是十分欣喜的,算起来也有多年未曾见过自家少爷,这些年甚至连少爷的摸样都快忘却了。
然而心中的那份挂念始终都是有的,每每看到李婉儿却也十分羡慕,只是终究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倒是希望就这般状态保持着也不错。
双手捧着茶杯,月儿轻叹一声,道:“算起来以及很多年未曾见过少爷……刚才在大儒巷见到少卿先生,他也说起这事……”
“说是李婶得了什么重病,如今瘫在床上连话都说不了,现在都是少卿先生在照顾……”苏巧巧心中也极其复杂,深深叹息一声。
月儿点头,道:“少卿先生素来仁孝……不过他年纪也大了,若非顾先生常去,倒是还有些不放心。”
两人一边喝着热茶,就这般闲聊一阵家常,这般近距离的谈话,月儿也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确愈发虚弱,说起话来都有些有气无力。
好在苏巧巧面上并无颓意,不至于勾起月儿心酸的想法,始终都还能保持平和心态。
“婉儿姐姐那边如何处理的……李家虽说没落了,但始终还剩下如此大的家业……沈先生又不在……实在让人操心。”苏巧巧微叹一声。
月儿摇头,道:“李家那边还有几名掌柜还在,经营起来不是什么问题……不过少奶奶与天君那孩子始终可怜。”
“还是要等到沈先生回来才能好一些……”苏巧巧苦笑一声,将头缓缓低下,大抵是在掩饰些什么。
月儿也不愿去追究,毕竟二人所想其实本没有什么不同,沉吟许久,月儿才又道:“听说那位李大夫曾经是宫里的御医……想必医术极其高明吧。”
说起李时珍,苏巧巧也来了兴趣,忙笑道:“李大夫大抵是最不像御医的御医了……原本凭着御医的招牌,在哪开医馆,都能发财……他却总往穷乡僻壤里钻,看病从不要银子,还时常贴些药材。”
月儿能听出这指责之中的敬佩之意,于是点头微笑道:“难得是一位医德高尚之人……要是薛大夫在就好了……”
薛大夫在去年便离开暖香阁,外出游历去了,最终是去了何处,却也无人知晓。
苏巧巧偏着小脑袋,低声道:“薛爷爷将我抚养长大……如今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月儿忙拍了拍苏巧巧的头发,呵斥道:“这说的是什么话……薛大夫的身体还强健,定然还有几乎再见的……”
苏巧巧苦涩一笑,无奈道:“月儿姐姐,你该懂我的什么意思……薛爷爷的身体固然不错,只是我却……”
月儿并未多言,而是轻轻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喃喃道:“你要好好活着……等我家少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