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的说这封信并非是一个人所写,而是代表着一个家族,又或者是日本的一个诸侯国。
写信之人显然是代笔,转达的便是这名叫织田信长的人的意思,而这位织田信长,便是日本的一位大名,也就是这个诸侯国的王。
十三名武士便能将东南搅和的一片混乱,这一个诸侯国有这样的武士何止上千?如今既然盯上了醒八客,沈无言却是大为苦恼。
信中这位织田信长希望能与醒八客互通一些生意,比如茶叶以及丝绸,又或者是一些其他贸易上的往来。
虽说没有明说,但明显在其他方面,比如对沈无言的火器研制上进行一番吹捧,显然所谓生意上的往来,实质上还是为了火器。
东南对倭寇之战之所以这般顺利,一来是由于戚继光等一系列将领的统兵有方,但另外一方面却还是要归功于火器的改进。
之前在海战之上,火器终究还是次要的,甚至为了避免炸膛而出现危险,所以战船上基本不放置大口径的火炮。
士兵们配备的火铳也由于装填实在费时费力,以至于能装备火铳的士兵也很少,杀伤力一直都上不去,并非战争的主要武器。
自从经过沈无言的一番改进,一部分火炮炸膛的几率大幅度减小,在战场的威力也愈发显著。
最为出色的还是要数火铳上的改进,以往的火铳只是单次发射,然后需要一段时间的装填才能继续作战,而今的火铳却是连发,杀伤力也大幅度提高。
于是近几年的对倭作战之中,火器的大幅度应用,也是战争不断走向胜利的原因。
只是却不知这位织田信长从何处得知这火器出自沈无言之手,于是大为钦慕沈无言的作为,便费尽周折的来打听沈无言的消息,却是想到了这个招数。
不得不说,言语之中还是对沈无言颇为尊敬的,而且这些火器多半是为了用在日本国内战争,虽说没有言表,但多半还是能猜到意图。
而今日本国内大名林立,这位织田信长大抵是一位极具抱负之辈,希望能一统日本,所以便有了引进大明这些武器的意愿。
只是近些年日本与大明交恶,显然走正规渠道是行不通的,便生起了这一想法。
沈无言却是明白,这看似平和的言语背后,站着是却是一群虎狼,而今看似是为了国内战争,但一旦等他们站稳脚跟,那么针对的便会是大明。
现在用这些火器是为了一统日本,但未来兴许就会拿着这些火器来屠杀大明子民。
对于隔海相望的这个民族,沈无言至始至终没有什么好感,即便如今他们尚还在襁褓之中,却依旧无法让他心生丝毫怜惜。
小楷在纸上浮现,即便心中异常愤慨,但依旧不能有过激的言辞,醒八客只是一个商贾之家,而非军队,那里生活的都是寻常百姓。
如若真的有某些言语激怒了那位大名,也许在大明国威威势之下,他们并不敢做什么过份的行为,但小动作却是拦不住的,那么到时候受到伤害的都是些寻常百姓,却是实在不值得。
信交给王天亲自带到苏州,因为不放心苏州的那边的情况,所以沈无言便安排王天留在苏州,而自己这边处理好这些事之后,便在着手回苏州处理这些事。
却也不是沈无言不想回苏州,实在是京城的这些人都不想让沈无言离开。
裕王这边算是柔和一些,只是用小皇子来牵制着沈无言,但内里的意思却也明显,沈无言哪都不能去,时常来王府才能让他放心。
其实这一切还是因为那个传言,所谓能斩那位皇子,便就能斩了这位皇子的说话。
虽说景王被沈无言一刀斩落头颅之后,裕王便成为默许的储君,但沈无言的阴影也随之而来,生怕某天自己也赴了景王的后路。
按道理说这般担心,本该是对沈无言敬而远之,但裕王何等聪明,手底下那些个谋士们却也各个机敏,他们算定沈无言一定要想尽办法安抚才是正途。
而对于这一切,沈无言却也认识的很清楚,之所以这般装模作样其实还是担心自己在暗地里搞什么阴谋,但如若是放在明处,他们自信是可以应付的。
比起裕王的这些小心眼,徐阶这位老狐狸可谓精明许多,混迹官场如此多年,他明锐的洞察到所有可能威胁到他的人与事。
于是当高拱入阁之后与自己不和,他便慢慢提拔起来一名张居正,当这位沈无言似乎并不那般的听话,他便接着皇帝的力量让沈无言不能离开京城。
所谓陛下身体愈发不好,想来会时常召见,所以还请沈公子莫要远离京城,其实根本上的目的与裕王相似,但做法却高明许多。
因为这般一说,沈无言是万万不能拒绝的,而且陛下也的确是病重。
病重是固然的,但如若是病的连说话都难的情况下,若是说想要召见一个人,却是有些不可能,只是既然徐阁老这般说,沈无言也只得应了下来。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小皇子也一天天的长大,沈无言却依旧没有这般波澜不惊,甚至感觉这世间纷扰都与他无关了一般。
一年一年的过去,风雨飘摇间,嘉靖四十五年便这般来临。
只是这一年来的似乎并不打算这般宁静,因为嘉靖四十五年有一项极其重要的事,那便是京察。
所谓京察便是每隔几年由吏部主持,对朝廷五品以下的官员进行核查,论功行赏,论过处罚。
其实京察每每遭殃的都是外派的那些官员们,而对于京官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大事,而对于言官们来说,更加无关紧要。
毕竟是一群掌握着弹劾大权的官员,即便这些御史给事中们官位不高,也就七品左右,但向来负责京察的官员们无人敢去招惹这些言官们。
之前那位给事中胡应嘉弹劾内阁大学士便是先例,而这位胡应嘉早些年弹劾罢官的三品大员也不再少数,因此言官们并不在意所谓的京察。
只是今年的京察似乎有些不同,因为负责今年京察的便是那位曾经上过战场,亲自手刃过敌人的文官,吏部尚书杨博。
当年严嵩在时,他便是尚书,却根本不给严嵩丝毫面子,而严嵩却还是要给他几分面子。
如今的朝廷之中,论起资历,也只有徐阶能与这位尚书杨博相提并论,但谈及根本上,即便徐阶也不敢当年冲撞这位尚书大人。
对方毕竟是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说不得三句话不合,这位杨尚书就会抄起大刀将自己砍死。
即便内阁首辅徐阶都要给面子的人,那些个言官又岂在话下?
于是随着京察的开始,一批一批的言官给事中纷纷被罢官,这其中便包含着那位胡应嘉。
此时的胡应嘉十分愤怒,看着被罢官的文书实在有些恼火。毕竟之前策划的那份挑起内阁两位大人物的奏疏的确奏效,所以如今被罢官却是有些不甘心。
于是他打算在铤而走险一般,而此次的目标便是那位负责京察的吏部尚书杨博,那位即便内阁首辅都要惧怕的人物。
只是这位尚书大人也实在密不透风,不但清廉无比,且没有丝毫不良之处。不过在胡应嘉一番探查之下,他终于发现这位尚书的一些漏洞。
却也不知道是这位尚书大人刻意而为之,还是的确是疏忽,此次京察被罢官的竟然没有一名是山西人,而这位尚书大人便是山西人。
这却是一个绝佳的理由,且胡应嘉相信这一道奏疏一上,杨博定然难逃被罢官之罪,而自己不但能保住官位,也因为为诸位言官们出了头,未来前途也不可限量。
于是在京察结束后的不久,胡应嘉的这篇弹劾吏部尚书杨博的奏疏便被递进了内阁。
说来也是赶巧,胡应嘉的这封奏折恰好落在了高拱手中。上一次的账还未清算,这次既然被抓住,那么岂能放过?
于是高拱当即弹劾胡应嘉,京察之时为何不将事情说出来,而今京察结束才来说这些,却不知有何居心。
高拱这不言语却也就算了,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胡应嘉这封奏疏并不寻常,他代表的是一干言官,而如今高拱这般行为,显然是在挑战所有言官。
这样一来,原本宁静的朝廷,一时间又迎来了一场风雨。
对于这一切,那位首辅徐阶一直都站在一边冷眼旁观,也不支持胡应嘉,却也不去对高拱对立,总之一言不发。
不过他却很清楚一点,那么就是高拱很快就会完了,因为他得罪的是言官,这一个万万不能得罪的群体,而这一切将会在不久有一个结果。
但显然高拱并未意识到这一点,给事中辛自修、御史陈联芳联手弹劾高拱,结果都被高拱轻易化解。
但这一切并未持续太久,直到他听闻那人也参与到此事之中,打算为胡应嘉讨个公道之后,才感觉到危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