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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麒麟今儿是要召见海外大士国的外使。为了免去解释朝中内政的纷扰,便是换了一身龙袍。因为出来时早了些,想要活动下腿脚,也没有坐上銮驾,趁着早儿,去太傅为她加盖的花窖那里赏一赏新开的娇花,捡着好看的捏了大大的一篮子又亲自细细地掸了水,吩咐侍女给小沈后送去,免得她在屋子里憋闷久了,冬日里拢着炭盆看一看这娇艳的花儿倒是可以放松下心情。

却不曾想刚出了花窖,一路心情舒畅地从御花园抄着近路转了出来,就被个首功心切的小太医当头棒喝,立刻顿住脚步,皱着眉头问:“你说什么?”

“小的是太医院派来皇后娘娘请脉的,方才小的搭脉发现皇后娘娘已经怀了龙种,喜脉明显啊!”

这下子聂清麟却是五雷轰动,便是又一追问:“那……身孕是有多久了?”

“回皇上一个月有余,不过皇后似乎有些气郁不顺,还望皇上……”小太医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医经,可是聂清麟却是飞快地掀起一个月前小沈后的无故失踪的那一关节来。现在想来,一向还算恪守宫里规矩的她为何无故失踪……当时那略显凌乱的衣衫,有些松散的发髻,哭得红肿的眼睛,便是都有了解释,尤其是身后那一块血渍,她当时竟是以为是小沈后来了月信,却没想到那更有可能是女儿家*时的落红……

可是这般行径大胆,敢在御花园里交.合皇后的男人又会是谁?突然,聂清麟却是不敢往下想,因为怎么想也是觉得宫里只有……不可能,她犹自一笑,若是以后情淡了,他倒是极有可能寻了新鲜的解闷,可是现如今他与自己正情深意浓,每日夜里的情话句句是滚烫得人心里发软的,他怎么会去跟那小沈后……

单嬷嬷立在身后,自然是将聂清麟那渐渐苍白的脸色看在眼底,在军营里的一根直肠子生生地在这宫里被一对人精儿主子蹂.躏得弯了几个弯儿,一看聂清麟脸色不对,立刻喝住了那个话唠的小太医:“住嘴,你是哪个派来的,竟是这般不懂宫中的规矩,无故阻拦皇上!倒是要仔细学了规矩!”

闻听此言,小太医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

只听皇上突然出声:“先把他关起来,先不要放回太医院。”说着便平静着一张俏脸,继续向大殿走去。一旁的侍卫立刻将吓傻的太医抓了起来,拖了出去。

现在还没弄清楚底细,先不能放了那太医出去,走漏了不必要的风声。只是再往前走时,那双脚却是失了步履的轻盈,如同灌铅一般沉重……

再说太傅也忙着,刚刚下了早朝,正在书房里与群臣商议事情,因着分田苛捐一事意见不和,屋子里的朝臣分成两派,那激辩的声音堪比闹市行凶,各个恨不得长出一口利齿,狠狠咬住对方的喉咙才好。

太傅向来是善于捡现成的,任由这两派各持己见,争辩不休,待到双方都是讲得快口吐白沫,声嘶力竭了才慢悠悠地打起了圆场。

阮公公也不敢打扰,就是立在一旁静静地候着。好不容易书房里的争吵告一段落,太傅吩咐大臣们去书房外附设的客厅休息,顺便补充写茶水点心,静一静沸腾燃烧的脑子,攒够了力气,一会接着吵。那些个大臣也是直觉方才失态,觉得应该挽回些同僚情谊,便是说了会儿闲话,不时有些刻意的大笑声传过来。

见太傅回到书房里间躺在软榻上饮茶,阮公公这才立在软榻前小声说:“方才太医院的太医入宫请脉,说是……说是皇后有喜脉了……”、

恰在这时,外屋的众人又是一阵刻意的大笑飘了过来,阮公公的蚊子叫入了太傅的耳里,顿时便是听差了几个音,闻言太傅的执握茶盏的大掌微顿——皇上有喜脉了?

心里一喜,不由得腾得坐了起来,又恐被外面的群臣听到,也压低了声音问:“那太医……确定是喜脉?”听太傅这么一问,阮公公也苦着脸说:“可不是呢!奴才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便是一再让他重新把一把脉,可那小太医就是言之凿凿……非说……非说是喜脉。”说完这话,再看太傅竟然是一脸的喜色。

阮公公顿时心里一松,看来这皇后的经手人的确是太傅大人,而且还是打算认了的,自己倒是不用做了顶罪的牛羊也是略略松了口气。

本来他是想着问太傅要不要给甘泉宫送去些落胎的汤药,现在看了看太傅那喜上眉梢的神色,立刻话锋一转,又怕外面的大臣听见风声,便是压低了声音问道:“要不要送些个安胎的补品过去?”

太傅已经是喜形于色,凤眼闪烁着激动的波光:“这个是自然,吩咐御膳房在吃食上也要加着小心,那些不利于胎气的就不要呈上了,她一向贪吃那冰凉之物,以后可不能随了她的心愿。”

阮公公一看天色,居然是一会就要送膳了,既然太傅愿意认账,那以后这小沈后便是宫里又一个主子,自然是加倍着小心,连忙告退出去安排了。

太傅下了软榻,在书房里兴奋地来回走了几圈,那韦神医还说果儿难以受孕,到底是被自己这精壮的精血给降服个彻底,可是如今有了身孕,原本要隆重些的大婚仪式便是要精简了些,若是累着了他的小娇娘连同肚子里的孩儿,那便是大大的不美了!

想到这,竟是再也没有心思听一帮糟老头子打嘴仗,交代一句“改日再议”,便兴冲冲出了御膳房,往凤雏宫转去。

到了凤雏宫那儿,却发现龙珠子并不在宫中,问了问值守的小宫女才知道,原来方才是见了外国使节后,回来又换了身衣裙去甘泉宫见皇后去了。

太傅心里寻思着午膳的时候快到了,公主应该会回转宫中与自己一同用膳,便是坐下来,惬意地敲着茶几等了等,可是过一会派到甘泉宫跑腿小太监来说,公主不会来了,就在甘泉宫用膳了。

听到这,他不由得眉头一皱,便是起身坐了轿子也往甘泉宫走去。

还没有入甘泉宫的门口,便看见一盒盒的补品礼盒被宫人们托着鱼贯似的往宫里送。太傅想来不大注意这宫里的小事,只当是送来了给皇后的宫中月奉,便是没有多问便是进了甘泉宫。

那个劳什子的小沈后,他一向都没放在眼中,捻捻手指头便能掐死的蚂蚁还用尊敬个甚么?所以臣子进皇后宫闱的这点子忌讳压根就没走在心上。

虽然是到了午膳的时间,其实那宫里的帝后二人俱是没有心情用膳的。聂清麟听闻了小太医的话后,心里就跟坠了铅块似的,心不在焉地见了使者走了过场后,便去见那小沈后。

可是小沈后依然让宫女海棠推脱着不见,可是这次永安公主并没有止步于宫门前,便是微微一笑,便任着单嬷嬷推开海棠入了宫门中去。等进了内室,聂清麟看到那月余未见的少女竟然是憔悴得不成样子,顿时心里一惊,疾步走上前去,拉起了她的手说:“只是这几日未见,怎么作践成了这个样子?”

小沈后自那一夜后,便是将自个儿憋闷在了宫里,几许的苦楚无人倾吐,烂在心里发酵,竟是迫得人瘦了一圈。此时再见着永安公主,看着她关切望着自己的灵动大眼儿,再也忍耐不住,一下子扑在公主的怀里失声痛哭了起来。

“公主,怎么办?那个太医说本宫……有喜了……”

聂清麟心知这小沈后家教甚是严谨,加上嫁进宫里走的不是正常的手续,根本没有教养嬷嬷同她讲那些闺房之事,便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道:“此间无人,皇后有甚么说道只管讲来,一切都有永安替娘娘做主……皇后在这宫中可有情意相投的男子?”

小沈后摇了摇头,聂清麟自然也是知道这位沈姑娘向来是一扑心在讨圣上欢喜的康庄大道上,自然是不会跟宫墙里的侍卫暗通曲奇……可是这样一来……

“那你可同什么男子亲近了?”问到这里,小沈后瘦弱的身子不由得微微一抖……眼泪又是打了几个圈儿说道:“冬至那日,本宫回了宫后不知怎的,身子燥热得很,便是准备在花园的湖里游上几圈消散下热气。可是谁知……他……他也在湖里,光裸着身子。便是一把将……将本宫抱住,胡乱地用嘴去……本宫吓得有心想喊,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妖术,竟是弄得本宫尽失了力气,便是任着他抱入了假山,谁知他竟然……竟然那般行事,只疼得本宫使劲地推他,可那小山似的压在身上,任凭本宫怎么抓挠,他也是不肯起身……难道那样无耻下流才让本宫怀了身孕不成?”

若是闲暇之时,永安公主是很乐意拿出珍藏的孤本艳史给小沈后开堂授业解惑的,可是现在最让她揪心的便是皇后口中的“他”究竟又是哪个?

就在这时,宫外有人来问话,说是太傅在凤雏宫等着与公主一同用膳,她便说道先不回了。

可是就在这时,转身再看那小沈后听了来人传话后,竟是愤恨得将那嘴唇都咬出血了,不由得心里一沉,伸手去抚着她的嘴唇道:“心里有气,可是要拿着自己个的身子撒气不成?”

就在这时,阮公公来求见皇后,一脸喜气地进来时,嘴里喊着“恭喜皇后娘娘……”可是看到聂清麟也在时,那张老脸也是略显尴尬,暗道太傅风流也不该如此按着聂家的家谱去睡,如此乱了纲常也是叫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进退犯难啊!这宫里的差事可真是越发的难办了!

不过再看那永安公主倒是大气,依然与皇后娘娘亲亲密密地坐在一处,便略有些安心地接着说道:“太傅大人听闻皇后娘娘有喜,特别嘱咐奴才送了安胎补气的滋补品来,还望娘娘保重凤体,注意安胎稳妥……”

只这一句,不用小沈后期期艾艾的解释了,聂清麟的脸儿彻底地失了血色。那一夜太傅的久久未归的细节,倒是都一一应和上了。太傅可真是好手段!竟是……睡到了她聂清麟名义上的妻子上来。难道是那府里的各房妾室们尽失了味道,非要到这宫里寻了刺激不成?

原以为自己久居宫中,见惯了世间负心男儿的左拥右抱,应该是笑对着新旧交替的无常,可是临到自己的头上,竟是这般难忍的难受!原来还跟着自己山盟海誓的,竟然是转身偷抱了别的女子,也如同每次夜里同自己水□□融那般,在别的女人身上行事……还让她怀了骨肉……

也难怪太傅大人如此兴奋,紧催着阮公公送来补品。他年岁已大,同自己几度*俱是没有怀上,可是这沈家的姑娘倒是争气,一举怀胎,倒是尽解了卫府绝后之忧!

臣子的府宅有了喜讯,她这个做天子的也该同喜才是,只是卫冷侯大人竟是这般的没品,就是要迫着不情不愿的姑娘一逞□□不成?

小沈后的面色也是煞白一片,她原来还疑心着自己天黑万一看错了人,就算是心里憋闷了这么久也是迟迟未肯吐露,可是今儿听了阮公公的话,便是积攒了许久的愤恨一股脑地翻涌了上来——卫贼无耻!

先前她便知道那卫贼入了公主的闺房,可是具体入了里面如何,却是不曾细想,可是经过那一夜的暴风骤雨,她才顿悟男子竟是要这样匪夷所思地折腾女子……那公主她岂不是被践踏了这么久……竟是如何忍耐下来的?

原本只是悲切这自己的惨淡遭遇,可是一想到自己一直挂在心头的温柔体贴之人竟然也是这般的境遇,顿时同仇敌忾,那向来维护着皇上的忠肝义胆俱是逐一就了位。

恰在这时,腿脚康健得差不多的太傅大人如若往常一般,面带喜色一路稳稳地走了进来,惊冠六宫的神采入了室内那“夫妻”二人的眼里,却是衣冠禽兽般的不堪!

只见小沈皇后腾得站起身来,操起枕头边儿的玉如意直直地朝着太傅大人撇了过去:“禽兽!你还敢来!打得如意算盘!休想本宫为你生下孽子!”

太傅身手敏捷,自然是微微一闪就躲了过去,可是脸色却是阴沉下来:这个蠢货女人又是发了什么失心疯?果儿还在这疯女人的身边,要是被剐蹭到了可如何是好?

一旁的阮公公也是暗暗摇头叹气,虽然先帝是个昏君,可是统筹六宫粉黛一向是手腕了得,妃嫔们暗地里下绊子使□□推入井中倒是隔三差五,可是这等罩着男人脑袋扔东西的妒妇行径,就是搁在一般的官府宅院里也是不多见的啊!

看来太傅大人任重而道远,要多多向先帝学习,若是想要睡遍六宫粉黛没了颜色,还要多练一练这权衡斡旋佳丽之术才好!

太傅大人看来也是被这泼妇的行径气极了,竟是不顾那腹中的胎儿,嘴里冷冷说道:“来人!给皇后娘娘掌嘴立立规矩!”

眼看着用宫人过来要按住小沈后,聂清麟却慢慢地扶着床柱站了起来,立在小沈后的身旁轻声而坚决地说道:“哪个要给皇后立规矩,且先拿住了本宫再说!”上来的宫人们闻听此言,一时立在一旁不敢下手了。

太傅听了公主这般维护,强自忍着火儿说道:“这沈氏无德,形状疯癫,公主如今不比往常,还请随了微臣先回凤雏宫吧,本侯且饶了她这一次。”

聂清麟闻言只觉得心底一阵发凉:“太傅的心肠真是铁石浇筑的不成,如今你害得皇后清白不在,又是怀了骨肉,却还要雷霆手段维护脸面,还请太傅怜香惜玉些,莫要伤了皇后与腹中的胎儿……”

说到这里,聂清麟只觉得呼吸都是有些困难,恐怕再在这个伟岸英俊的男子面前再多呆一刻,自己也要如那小沈后一般,做出匪夷所思的泼妇之举,哭喊着质问他怎的这般的虚伪龌龊!

所以便是面无表情,如同玉琢的一般,从太傅的身边冷冰冰地走了过去,离开了这让人伤心欲绝的甘泉宫。

太傅自从进来就是一头的雾水,方才听了公主的声声控诉,总算是听出了些端倪,也不去管那哭泣的小沈后,转脸瞪着眼儿冲着阮公公问道:“老腌货!你不是说皇上有喜了吗?”

阮公公被质问得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哭丧着脸说:“奴才说得是皇后有喜,奴才就算是吃了熊心豹胆又怎么敢冒犯龙颜,让皇上有喜呢!”

太傅默默伫立在原地,只觉得自己的脑仁被千万匹匈奴战马一路践踏,踩得有些泥烂!静默了一会,便是伸手招来了那两个呆立在原地宫人:“赏这老腌货一百口板,免得以后再口齿不清!”

得!这是又要不认账了!这小沈后也是,明明是绝佳的上位机会,怎的就是不会讨男人的欢心呢!阮公公哭丧着老脸谢了太傅,便出门领罚去了。

就在这时,太傅转过脸来,那阴森的表情,曾经吓破了无数敌胆,他冲着小沈后磨着牙说道:“你且说说,到底是怀了谁的孽种!”

小沈后却是不怕,她瞪圆了泪眼,心里是越发地肯定:“就是你这个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