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夏与桑丘子睿的谈话,显然是并不愉快,也并没有什么建设性的进展。
倒是桑丘子睿透过她的话,对浅夏的了解,更为深刻了一些。
浅夏的眉眼微沉,显然是有些不高兴了。
她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喝着自己跟前的白水,她身上那有些阴郁的气质,显然是已经影响到了对面的桑丘子睿。
“浅夏,既然你把话说到了这儿,那我也就不再隐瞒了。你猜到了其中一颗帝王星是我,那么,另一颗呢?”
浅夏的眉心微动,并不言语。
“另一颗帝王星是谁,我们两人心知肚明。我说过,我当年做错了选择,这一世,我自然是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只是我倒要看看,皇权的诱惑,对于穆流年来说,到底又意味着什么?”
“你想做什么?”
“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不是吗?你应该早就猜到的,我既然是先全力地配合了穆流年,现在,我为什么不能帮着肖云放来铲除一些障碍呢?”
“你想让他们两个成为敌人?”
“不!我知道穆流年的本事,也清楚肖云放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他不可能是穆流年的对手,所以,正如你所说,肖云放,注定不过是夜空中的一颗流星,穆流年,才是那一颗永恒闪亮的星星。”
浅夏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眉梢处似乎是还挂有几分的寒意。
桑丘子睿的话,她大概已经明白了,只是她很难相信桑丘子睿到底为什么要布这样的一个局?仅仅只是因为她?
这也太过牵强了一些吧?
“你想要将穆流年逼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不错!浅夏越来越聪明了。”
桑丘子睿笑地很诚恳,眸光里闪动着的光芒,一下子似乎是令这小厅里,多了几分的热气。
“为什么?”
浅夏的声音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整个人的气质已是从刚才的忧郁,转为了冰寒。
纵容她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可是此刻她那寒如冰霜的眸光,也是令对面的人,极其不舒服。
“我以为你会知道。”桑丘子睿笑地很无害。
“你要看着他坐上那个位置,然后再与他相争?桑丘子睿,我从来不相信你对皇权已经失去了兴趣。一个从骨子里便贪恋权势的人,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地放弃了自己的追求?”
桑丘子睿又笑了,笑的有几分凄凉。
他在浅夏的心目中,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么?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改变,始终都无法扭转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桑丘子睿觉得自己的心口都有那种一揪一揪的疼痛感。
想到了师父当年曾说的话,他说,真的到了自己的心疼痛难忍的时候,他就会明白了,当初他带给浅夏的伤,到底有多深。
这就是报应么?
桑丘子睿抬头看着眼前的这名女子,熟悉而又陌生。
那眉眼间,谈笑间,举手投足间,她都是无可挑剔地。
可就是这样的她,对别人总是那样的不咸不淡,至少不会厌恶,可是唯独对自己,总是这般的冷冰冰,甚至是无休止的拿刀子来戳他的心。
这世间,也不过就是一个云浅夏,敢如此对他!
可是他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喜欢受虐的人。
即便是现在浅夏对他如此恶劣的态度,他的心为此而揪地生疼,可是他偏偏还有了一种极其享受的感觉。
这是不是变态?
“浅夏,你觉得,我是为了那个龙椅,所以,才故意让他们两边都壮大起来,然后再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难道不是吗?或许,你能给我一个更为合理的理由。”
桑丘子睿看了浅夏的腹部一眼,轻轻一笑,唇角挑了挑,“其实,有什么理由,还重要么?因为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的。你只相信你自己的感觉,只相信你的穆流年,是不是?”
浅夏紧抿了唇,不曾出声。
“你不愿意承认?还是说你心里其实是什么都清楚的,只是不愿意让自己来面对这一切?浅夏,我以为你会明白我的苦心,我以为你会知道,我到底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桑丘子睿的眼睛竟然是微微有了一层水汽,很快,他的表情,让人看着很是难受,似哭似笑,痛苦且悲切。
“浅夏,我知道你不愿意再相信我了。我知道是我当初将你伤地太深,所以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无话可说。可是浅夏,这世上何人没有犯过错?你为何总是要揪着我一个人的过错?难道你就没有犯过错么?”
浅夏的心底一紧,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徐泽远!
轻轻地闭了闭眼,浅夏的表情,也说不上是有多么的淡然,至少,在桑丘子睿看来,她的表情,还是有几分的痛苦的。
“就算是你再信任穆流年,他就没有犯过错么?他对你就没有什么隐瞒么?只不过是你现在选择了相信他,所以你才会如此。就因为他是前世的那个护着你的男人,所以,你对他就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对我,就是如此地残忍吗?”
“不!”
浅夏手中的杯子,重重地落在了茶几上。
看着溢出来的水,将她的指尖打湿,更衬得她的手指莹润亮白了些。
浅夏的手指微颤,许是刚刚用力过猛所致,许是刚刚他的话,深深的刺痛到了她。
“桑丘子睿,我之所以会信任元初,那是因为我喜欢他,我在意他。跟他是不是那个男人,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你该明白,在我将所有的一切忆起之前,我就已经决定了,此生,会与他一起走,无论平坦陡峭,亦或是荆棘密布,我都不会后悔。”
“是么?浅夏,那你现在真的觉得,我对你而言,一点儿也不重要吗?想想我为你做过的一切,想想我为了让穆流年守住聊城,想想我为了让你们顺利离京,我都做了什么?”
“浅夏,你不能这样残忍!你不能只是看到了穆流年的好,却看不到我的付出!这对我不公平!”
浅夏的眸光有些迷蒙,似乎是被他给说动了。
桑丘子睿看到了她的神情微变,眸光微动了动,“浅夏,你该明白在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你是最最重要的。为了你,我可以舍弃家族,可以舍弃了那个人人想要的位置,总之,只要是你想,我什么都可以舍弃。你懂吗?”
浅夏点点头,“我明白,我相信你。”
“浅夏,那么接下来,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知道了这一切,知道了我的打算,你又有什么样儿的计划?”
桑丘子睿的声音很是温柔,表情也是从未有过的柔和,“浅夏,我知道,以你的聪明和本事,你定然是早就猜到了这一切,所以,你在想办法想要让守住你的穆流年,是不是?”
“是,我要守着他,不让任何人伤害他。也不会让他离开我。”
“既然如此,告诉我,你的办法是什么?”
浅夏的眼神似乎是闪烁了一下,然后有些茫然地垂下了眼睑,这个时候,指尖上传来的湿润感,一下子,就让她打了个激灵。
很快,浅夏甩了甩头,她没有看到,这个时候的桑丘子睿,他眼神中的失望和懊恼。
“我刚才怎么了?”
“没什么,你刚刚有些不舒服,许是妊娠反应的缘故。”
“抱歉,刚刚是我失礼了。”
“不必如此,浅夏,我希望你能明白,无论是我做了什么,我最终都是为了你好。穆流年现在会成为我的盟友,也是因为你的缘故,你心里应该是明白的。”
浅夏怔了怔,似乎是脑子仍然是有些乱,然后又淡淡道,“我一直以为,在你的心里,紫夜的子民们,是比较重要的,而这,也才是你选择了和穆流年结盟的原因。桑丘子睿,别让我对你刚刚好转的印象,再衰败下去。”
桑丘子睿因为她的话,眉毛挑了挑,耳朵微动了一下,听到了正在急切靠近的脚步声,眸中闪过了一丝有些诡异的光芒。
“浅夏,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只是想弄明白一件事,在你的心里,到底是穆流年更重要一些,还是你的家人更重要一些?”
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无论浅夏选择说谁对她最重要,若是被外人听到了,都会对她心存质疑。
若是选择了穆流年,那她云浅夏就是一个忘本之人,如果没有云苍璃,没有云家,她焉有今日?
可是如果她选择了云家,这又让为他付出了那么多的穆流年,情何以堪?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外面的脚步停下了,显然,对方也是在等着听到一个让他有些期待的答案。
浅夏浅笑了一下,“你这个问题,本身就是值得推敲的。穆流年是我的夫君,自然也是我的亲人。所以,你问我是他重要,还是我的亲人重要,这不是很奇怪的问题吗?”
桑丘子睿一愣,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漏洞,而且还能回答地如此巧妙。
“是我刚刚说错了。应该是问,是穆流年重要,还是云家人重要?这么说吧,若是只有一个机会,你是救云家人,还是救你的夫君?”
这问题问的太过刁钻了。
浅夏的眸光微沉,这个问题,怎么像是听以前穆流年跟她讲的一个故事?
故事的大意,无非也就是一个人男人,被母亲和媳妇夹在了中间,逼问他,若是两个人同时掉到了河里,他会先救谁?
当时的浅夏,对于这个问题可是嗤之以鼻的。
这样弱智的问题,问出来非要一个答案,有必要吗?
这些人的脑子都进水了吧?
然后她没有想到,今时今日,桑丘子睿竟然是会问了她这样一个问题。
若是别人问她,她或许会置之一笑,不加理会。
若是心情不好,或许还会给几句难听的。
可问题是,这问题是桑丘子睿问的。
她不可能会不回答,也不可能给他脸色看。
仔细想想,这就好比当年,自己后来问他,江山和她,哪一个更重要一样。
当初他为了江山,舍弃了自己。可是得到了天下之后,却又后悔自己付出的太多,不该将自己给推了出去,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地想要将自己困在了他的身边。
浅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眸中带笑地看着桑丘子睿。
“你希望我如何回答?”
桑丘子睿反笑道,“很为难,是不是?在你的生命中,他们是同等的重要。就像是那一世的我,江山和你,对于我来说,都是同等的重要。虽然我一开始舍弃了你,可是后来,我不顾一切地将你留在宫内,不就是为了补偿你吗?”
浅夏微动了一下眼皮,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这样的问题,对于你来说,或许会很难。可是对于我来说,却很容易。我不需要思考太多。我一定会先想办法将云家人救出来。”
门外的呼吸,似乎是一滞。
很细微的变化,也只有桑丘子睿这样的武功高手,才能感觉得到。当然,前提还得是他一直在关注着门外的人。
“你就不怕穆流年伤心?他会死的。”
不知为何,浅夏觉得自己在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的取笑和得意。
“他不会伤心的。”
浅夏慢慢地低下了头,用帕子慢慢地擦拭着她的手,“因为,我救不了他,但是我会陪着他一起死。有我陪着,至少他在天上不会孤单。”
桑丘子睿原本还在笑的脸,顿时便僵住不动了。
而同一时间,他甚至是听到了门外极其细微的轻笑声。
桑丘子睿的手紧了紧,最终皱着眉起身,刻意忽略了门口的那一抹青影,迅速离开。
“怎么不多坐一会儿了?来人,送送桑丘公子。”
“是,世子。”
浅夏这才注意到了门口的人影,动了动身子,想要起来。
“行了,快坐着,别乱动。来,尝尝看,这是我刚刚从外头买回来的。还热乎着呢,你最爱吃的鼎盛糕。来,别烫着。”
“你怎么会去那儿?刻意去绕了路?”
“还好,反正也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三七,快去给你家小姐热碗牛乳,好让她暖暖身子。这手都有些冰了。”
“是,世子。”
“哪有冰?只是刚刚不小心碰到了茶杯,弄湿了手,所以才会如此。没事了。”
“你呀,总是这样不小心,让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在家?”
“原本是有母亲陪着我的,只是刚好有客人来,所以母亲带着云华去玩儿了。”
“嗯,正好趁着现在他不在,你快吃。这个浑小子,也是最爱吃这个了,他一会儿准得顺着这香味儿就找过来。”
浅夏扑哧一笑,“哪有你这样说自己的儿子的?”
“我说的是事实!这小子也太能吃了些。你看看身上瘦瘦的,就只有一个大肚子,你说他将来长大了,是不是会长的像是一个大水桶?”
“怎么可能?小孩子都是这样的。之前母妃不是也说,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嗯,或许吧。”
穆流年陪着她吃了两块儿鼎盛糕,就听到了外头有动静,妖月进来,笑道,“世子爷还真是料地极准,小公子来了。”
“得!我就说吧,这小子是最有口福的一个了。”
“元初,你要不要也吃一块儿?不是太甜,不会腻的。”
穆流年笑着张开了嘴,浅夏笑眯眯地拈起了一块儿点心,就塞到了他的嘴里。
“怎么样?好吃吧?”
穆流年吃的一脸满足,正巧,这会儿云氏带着云氏就进来了,后面,还跟了一个林正阳。
一家人倒是吃的热闹,浅夏的眉眼,也比刚开始时舒展了许多。
等到用过了晚膳,穆流年扶着浅夏回房休息。
“元初,我今天被桑丘子睿用了幻术。”
穆流年的心里咯噔一下子,“什么?就是在你说会选择跟我一起死的时候吗?”
浅夏有些探究的眼神就扫了过来,“你早就站在门外了?”
穆流年一时有些尴尬,“也没有多久,就是刚好听到了桑丘子睿问你那个问题。”
“所以你也很想知道,我到底会怎么选?”
穆流年看到浅夏停下,他也不得不收住了脚步,将浅夏身上的大氅又给拢了拢,“说实话,我是真的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说了你或许不信,若是有人问我一个同样的问题,我也是会这样选的。”
“我没有不信。”浅夏清了清喉咙,“只是,若是要问你的话,就不是让你在你的家人和我之间做出选择了。”
穆流年侧目,显然是没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要你选,怕是只会让你在你们穆家军,和我之间做出一个选择了。这样的选择题,只会更加地残忍。是要你麾下几十万人的性命,还是要我一个人的命?”
“这种问题实在是无趣。浅浅不觉得有些无聊么?”
浅夏此时却分明是起了好奇心,“可是你既然是偷听到了我的回答,那么若是我听不到一个答案的话,岂不是很亏?所以,你还是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回答我的这个问题才好。”
“浅浅,这种情况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呀。我的几十万大军,怎么可能会在同一时刻危在旦夕?”
“有什么不可能的?太可能了!你要知道,若是有人盗了你的印信,你说,你的大军是不是就危在旦夕了?”
这还真是有道理。
若是有人盗走了印信,再下一道军令,那事情可就是真的大发了。
不想穆流年竟然是手抚了下巴,认真地想了起来,嘴里还嘟囔着,“有道理呢,若是真的出了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
浅夏挑眉,一手扶了腰,就站在了这月光下,等着他的答案了。
“浅浅,可不可以换个问题?”
“不可以!没的商量。”
“嗯,我想想看,若是理智一些的话,我应该是要选择我的大军,如此,我的手上才会有底牌,才有了与劫持你的人谈判的筹码,这样的话,只要是运作得当,我不会失去你,也不会失去我手底下的这些弟兄们。”
浅夏顿时有些黑线,总觉得他似乎是把话题给带歪了。
“好了,浅浅,外面太冷了,若是你冻着了,我可是会心疼的。”看到浅夏还要再说,穆流年立马就拉起了她的手,快速地往寝室的方向走去。
“你别急呀,走这么快做什么?是担心我会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
浅夏歪了歪头,不对呀,刚刚他们挑起的话题,似乎不是这个吧?
对了,是她说到了秘术。
穆流年半扶半抱着她,总算是到了寝室里,连忙将她身上的外袍脱了,再把她抱到了床上,拿被子盖上。
“先不着急换衣裳,先暖一暖,别再着凉了。”
“嗯。”
“浅浅,刚刚你说那个白发妖人对你用秘术了?他想做什么?”
浅夏抿唇一笑,“放心吧,桑丘子睿虽然也会秘术,可是显然于天分上,他是不及我的。我在他一开始有所暗示的时候,就已经多了一个心眼儿。你放心,一句有用的,我也没说。”
穆流年松了一口气,“浅浅,我不求别的,只要是你平平安安的就好。等我们的女儿出生后,就叫她云安,好不好?”
浅夏愣了一下,然后表情有些怪怪道,“我哥哥叫云长安,元初,你确定是你是真的会取名字?”
穆流年听罢,脸色顿时一黑,他怎么忘了,这里小辈的名字,是不许和长辈有同字,甚至是同音的字的,否则,那就是对长辈的不敬了。
虽说,也有极其特别的名字会存在,可是一般来说,也都是极其思念某人才会如此。
所以,他的孩子叫云安,还真的是有些不合适。
“对了,之前父亲不是说请你到书房一叙吗?快去吧,别让父亲等太久了。最近父亲的军务繁忙,整日里是披星戴月,你可别真的将他给累着了。”
“放心,我心中有数。行了,你先歇着,不许看书了,对眼睛不好,也别等我,困了就自己先睡,有什么事儿记得叫三七和妖月,千万不可再出屋子了,知道吗?”
“嗯,我记下了,罗嗦。”
穆流年只是冲她笑笑,又再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急急忙忙地赶去了书房,当然,是林少康的书房。
“穆世子来了?”
“岳父不必如此见外,还是唤我一声流年就是。”
“是这样的,正阳的年纪也不小了,我有心让他到军中历练,可是你也知道,你岳母是一个极其偏疼孩子的,若是让他知道了,只怕会心疼地掉眼泪了。”
“这是正常,慈母之心嘛,可以理解。”
“话虽如此,可是这儿子不可娇惯。现在正阳就有些不务正业了。我与浅夏也商议过了,她也同意我将正阳带到军营里。今日请你过来,也就是想要问问,这军中其它地方,可有一些专门让一些个小孩子们操练的地方?我的意思是,若是让他跟着我,只怕底下的人都顾及着,不敢对他要求的太严苛了。”
穆流年仔细地想了想,林正阳现在的年纪也不小了,应该是八岁了吧?
虽说一直有习武强身,可是跟在了林少康身边,这学的,也不过就是一些普通的东西。
“岳父若是信得过我,就将他交给我吧,我保证,几年之后,一定给你一个不一样的林正阳。”
林少康犹豫了一下,他自然是知道,穆流年手底下的那些兵,可不是天生就是如此神勇厉害的。
他更知道,穆流年手底下还有着一支极其强悍的暗卫。
具体的人数、本事,他虽然是不甚清楚,可是看看浅夏身边的那个妖月,便足以让人震惊了。
将林正阳交给穆流年,他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他总觉得,自己的儿子,不一定真的能吃得了那样的苦。
不过,现在既然是穆流年自己提出来了,他这个做父亲的,显然也没有放过这次好机会的打算。
若是真的能在穆流年的手底下,得到几年的锻炼,那将来,他的儿子,必然会是一员虎将!
正在自己的床上睡的香甜的林正阳,说什么也没有想到,他的未来,就在这个晚上,被他的父亲和姐夫,随随便便地便决定了。
次日一早,他甚至是还没有来得及穿上衣服,就觉得身子被人给拎了起来,然后不待他开始喊叫,就被人给点了穴,再将他裹巴了裹巴,直接扔到了一辆马车上,被人家给打包带走了。
林少康之所以会同意这样做,无非也就是担心夫人会太舍不得。
如此,连面儿也没让他们母子见一见,直接就送走了。
以至于在后来的日子里,林少康没少因为这个决定,被夫人给嫌弃了。
那日浅夏与桑丘子睿一会之后,桑丘子睿的心情,有些低落。
一方面是因为浅夏的选择,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原本的一切都计划的好好的,可是那日与浅夏一叙之后,自己对于后面的这些计划,已经是开始持怀疑态度了。
他自己都有些不确定,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了。
若是就此收手,难免是会前功尽弃,毁之一旦,可若是继续进行下去,只怕,浅夏对他刚刚涌现出来的那点儿好感,也会被他一系列的举动,而消磨光了。
那样的话,对于他来说,是不是就得不偿失了?
其实,浅夏只是猜对了一半!
他的确是想要借着肖云放,来磨练穆流年,同时,也是利用了穆流年,来刺激肖云放。
可是这一切,都必须是在不损害紫夜利益的前提下进行的。
若是一旦有外敌来犯,那么,他自然是会不遗余力地帮他们达成共识,然后一致对外!
这一点,他与穆流年,也算是不谋而和。
因为穆流年自己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他对于肖云放的昏庸,对于紫夜政令的一些不合理,几乎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可是一旦有外敌入侵,他一定是会想尽了一切办法,与敌周旋对抗,绝对是站在了百姓的立场上,去考虑这些。
就像是之前肖云放与四皇子的明争暗斗,这是肖家自己的内斗,属于派系之争,他直接就选择了置之不理。
可是一旦有了苍溟军队的加入,那么一切,自然就变得不一样了。
而他,桑丘子睿,精心地想要让他二人进行对决,让肖云放一步步地将穆流年逼至了退一步是悬崖的地步,想要的,无非也就是他的反抗,他的还击!
桑丘子睿很清楚,肖云放是不可能会斗得到穆流年的。
而他要的,也绝对不是在两人都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去什么问鼎皇位。
他要的,是要让他前世所经历的一切,再重演一遍!
他不相信,穆流年真的就是一个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人!
所以,他要让浅夏清楚地看清这世上每一个男人的本质!
除了他这样一个,因为失去过,所以才懂理珍惜的男人,其它的男人,绝对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权势、江山!
有了权势,便拥有了一切。
财富、美人,哪一样,不是纷至沓来?
或许就是因为骨子里头的那一缕执念,所以,他想要将穆流年这个人,直接就是剖开了,让他将骨子里的一切,都展示出来。
他要让浅夏看看,她认定的这个男人,一旦是初尝了权势的好处,那么,绝对会义无反顾地去选择了龙椅,而不是所谓的真爱。
桑丘子睿自己也说不清楚,如此执着地想要证明这一点,到底是因为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当初的错有多离谱,还是因为,他压根儿就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在他的心底最深处,仍然还是相信这世上的男人,大都是自私的,是卑劣的。
他们为了得到权势,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比如女人,比如子女,比如尊严,这些,统统都可以舍弃,可以不要!
这世间的男子千千万,若是换了别人坐在了当初他的那个位置,定然也会做出那样的决定的。
所以,他承认他伤了浅夏,可是从心底里,却是并不怎么承认,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做错了的。
这,可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桑丘子睿借着肖云放布下了这样大一个局,无非也就是想要看看,他穆流年口口声声地说着爱浅夏,到底,他能爱到了什么程度。
如果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美人,那么,作为男人,他不会鄙视他,只会佩服他。
如果他最后的选择是权利,那么,对地浅夏来说,无疑便是再度经历了一场第一世的磨难。
只是不知道,她再次面对这样残忍的局面,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桑丘子睿很期待那一天的出现。
这一世,他是真的对权利没有了任何的贪念,唯一让他执着的,便只有一个云浅夏。
可是偏偏她对于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视而不见的。
既然如此,那么,他不介意用一种更为极端,更为激烈的方法,让她看清楚眼前的这一切。
桑丘子睿从来不认为自己就是一个大好人,是一个圣人。
任凭世人对他如何的推崇,他都不会放弃自己想要做的事。
至于肖云放,不过就是一颗棋子,早晚,是要被穆流年的手段,给逼得一无所有的。
一连几日,浅夏都是有些心绪难平。
虽然两人都不曾说破,可是浅夏也已经猜到了他要对穆流年做什么。
正如她之前所猜测的,她的元初,一定会一步一步地逼近权利的巅峰,到那个时候,桑丘子睿才会出手。
所以说,现在,桑丘子睿绝对是不会选择去做任何打压,或者是损害穆流年利益的事情的。
浅夏不明白的是,到了那个时候,他桑丘子睿果真还有能力去威胁到了穆流年吗?
那么,他最有可能会用到的筹码,又会是什么?
夜风寒凉,浅夏的心内,也开始荒芜丛生。
思考地越多,回忆的越多,她便是越来越想明白了桑丘子睿到底要干什么。
恐惧、心惊!
长久不曾来侵扰着她的感觉,迅速地将她包裹了起来。
她竭力地想要让自己镇静下来,许多事,未必就会是个死结。
想想她曾看到过的那本秘术古籍,她的心内,却在一瞬间,将刚刚涌上来的希望,击个粉碎。
她不想承认自己是个胆怯的人,可是现在,她却不得不承认。
好在,就算是桑丘子睿的计划一切顺利,根据星相来看,也并非是短期之内就能实现的。
浅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
至少,在自己生完孩子之前,是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变数的。
脸色稍稍好转,想到了对紫夜虎视眈眈的苍溟,现在,他们最大的敌人在那里。只有将外患彻底地根除了,那么接下来,他们才有可能会有心思展开内斗了。
穆流年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的妻子站在廊下,身上披着一件儿厚重的墨色大氅,脸色微白,外面明明就是如此寒冷,她站在外面,脸色当是被冻得有些红才对。
牵过了她的小手,很是冰凉。
穆流年的眸中闪过一丝无奈,极其宠溺道,“怎么站在外面?手都这样凉了,也不知道拿个手炉?”
浅夏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阻止他去责备下人。
“是我不让她们准备的,我需要好好地冷静一下。现在好多了。”
穆流年看她眉眼间的笑,淡淡的,就像是去年看到的园子里盛开的茉莉,不是很娇艳,却让人难以忘怀。
“走吧,我们先进去。三七,去打些热水来,让世子妃泡泡脚。”
“是,世子。”
穆流年怕她会伤着了腹中的孩子,便蹲在了一旁,亲手给她洗脚。
这种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早已成了习惯。
可是对于浅夏来说,她却不敢将这些当成了习惯。
若是心安理得地将别人对她的好,当成了一种理所当然,那么,将来,受伤的那一个,必然会是她。
浅夏的心思重。
这一点,穆流年初识她的时候就知道了。
虽然两人同床共枕了几年,她做出什么了样的细微动作,是在忧虑还是在思考,他只要是一个眼神过去,自然就能明了。
一连几日,浅夏的情绪都是有些不对劲的。
穆流年知道,就是从那日她见到了桑丘子睿开始。
“浅浅,你想不想回凤凰山看看?”
浅夏怔了一下,摇摇头,“我现在这个样子,怕是不好上山的。对了,你将正阳送到了何处?”
“你猜?”
看着他有些神秘的样子,浅夏不禁有些鄂然,“你不会是将他送入了夜煞的基地吧?”
“为什么不?不是很正常吗?他这个年纪,其实是有些晚了。好在他还有些底子,大不了,后面我让人对他训练的严苛一些就是。”
“你说真的?”
穆流年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放心,我的本意只是为了锻炼一下他的毅力和体质,当然,能多学一些本事,自然也是最好的。他不会在那里待太久,几年后,我会将他编入军中。毕竟是林家唯一的正统血脉,将来,总是要光明正大地站在了世人眼前的。”
浅夏一时有些尴尬,她的确是担心穆流年会将林正阳给训练成了暗卫一类的人。
倒是她多虑了。
“元初,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桑丘子睿离开辽城?”
穆流年正在为她擦脚,听到这话,抬头看她,“怎么?你很讨厌他?”
“他在辽城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可以让他离开了。你们既然是结为了盟友,不如你去跟他说。至于辽城的刺史,谁来都是一样的。”
辽城的政务虽说一直都是桑丘子睿在打理,可是对于军营里头的事情,他知道的并不多。
现在穆流年在辽城已然是站稳了脚跟,的确是没有必要再让桑丘子睿留在这里监视他了。
只是,怎么觉得自己有点儿像是过河拆桥的意思呢?
“我有一种预感,梁城很快就会不太平,所以,他该待的地方,应该是在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