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桑丘大夫人昏厥一事,这宴会再进行下去也是无趣。
肖云放想到了白天长风的眼神,似乎也是明白了什么,直接就起身拱手道,“外祖父,大舅母向来疼爱我,而且,每每年节及我的生辰之时,都会派了人送上礼物,多年来从不曾有任何的差池。如今大舅母突然病倒,这宴会,还是就此作罢。先去看看大舅母吧。”
这宴会本就是为了迎接二皇子而设,如今他自己提出来没有再继续的必要,倒也算是全了桑丘家的脸面。
而其它人个个儿也都是人精一般的,自然是听出来了刚才的话里,似乎是牵扯到了桑丘家的二房,如此,怕是桑丘公子无碍,不过就是内宅妇人,使地一些小手段罢了。
而刚刚正准备献舞的桑丘华听罢这话,早就已是惊得大脑一片空白,竟是结巴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眼看着众位宾客一一起身告辞,桑丘华知道,若是自己再不说些什么,只怕是此后自己恶女顽劣的名声,怕是在安阳城就要彻底地坐实了。
“祖父,孙女对此事的确不知。都是孙女御下不严,孙女甘愿受罚。”
众人皆是止住了身形,看着突然出来,跪于正中的桑丘华,面色却是各异。
桑丘老太爷虽然是恼怒这个孙女不争气,可到底也是桑丘家的女儿,若是名声太过败坏了,也是于家族不利。
“行了,此事我自会查明。先让人将荷香叫来,仔细审问。”
“是,祖父。孙女即刻让人去唤她。”
听出了老太爷的语气并非是特别的恼怒,桑丘华的心底已是略微松了松,只不过,如今事情既然是牵扯到了她的身上,想要善了,只怕是不可能的了!
桑丘子赫隐隐觉出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又猜不透这里头到底是什么人做了什么手脚,只能是静观其变,至少,现在,二房只是被牵进了一个小姐,不至于太糟糕。
很快,肖云放等人自去了桑丘大夫人的院子,原本热闹的院落,此时已是寂静无声了。
浅夏挑了挑眉,“桑丘子赫,也不过如此。原以为是多么有心计的一个,如今看来,这些年来他能过得顺风顺水,倒不是他有多聪明,而是桑丘子睿仁慈,一直没拿他当回事儿了!”
穆流年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悦,“那个白发的妖人?他若是果真仁慈,就不会对任家出手这般狠了!听说那位倾慕他的任小姐,已是自撞了墙壁,如今已是香消玉殒了。”
对此,浅夏却是并不赞同。
“她倾慕桑丘子睿,那他就一定得娶她进门么?没有这样的道理!莫说远了,便是这安阳城内就有多少仰慕他的姑娘,若是他个个儿都娶进了府来,岂不是得累死?”
这话听着怎么就有几分的别扭。
穆流年的眼神阴郁了一些,手中的核桃早已剥好,只是之前浅夏一直是背对他,没寻了机会,如今见她转过了身来,手一伸,“快吃吧。”
浅夏的嘴角翘了翘,再抖了抖,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手心里的核桃仁儿,那眼神就像是看什么仇敌一般,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没把穆流年给气死!
“我不饿。你吃吧。”
“浅浅,都说了多少次了,这东西,最是补脑子,你吃自然是最好的。当初玉神医和云叔叔不也是这样说的?”
浅夏的脸颊只觉得抽了抽,“任是山珍海味,总吃也会腻吧?你能不能不要每次看到我了,都要逼着我吃这个东西?”
穆流年的眉毛一挑,“不吃?那好呀,以后你也就别想着再用你的什么秘术了。我会一天十二个时辰看着你,盯着你。看看我们谁耗得过谁!”
浅夏轻叹一声,无力地扶了扶额,一抬头,望着满天的星空,忍不住就开始发起了牢骚,“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行了!不就是让你吃些核桃仁儿吗?至于这样为难么?你要是不吃,我吃!”
云长安说着,伸手就要去抢那些核桃仁,穆流年自然是不肯的,瞪他一眼,“想吃不会自己剥呀?”
云长安的脸色僵了僵,一脸怒色道,“真是没有人性!给她吃就成,我吃就不行!过分!”
说着,也不再理会二人,纵向一跃,便进了院子了。
浅夏倒是也想学着云长安那样潇洒地纵身一跃,可惜了,自己没有那个本事。
撇了撇嘴,最终还是在穆流年那有些骇人的目光中,勉强将他手中的那把核桃仁给吃了。
当然,穆流年也没有委屈了她,给她斟了一盏牡丹露,算是对她听话的奖励了。
“我知道你是吃的多了,所以不想再吃了。可是你也不想想,你的秘术要耗费多少的精力?仅仅是靠着那些普通的膳食怎么能行?大不了以后咱们少吃些,或者是我想法子让人给你磨成了豆浆喝,这总成了吧?”
浅夏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不再那般地僵着了。
“走吧,要不要去那边儿再看看?”
浅夏摇摇头,“不必了!事情能发展成什么样,我大概也能猜地出来了。桑丘华这一次,怕是死定了!”
穆流年贼贼地一笑,“死倒是不至于,不过,以后总不会再有好果子吃也就是了!而且,过了今晚,只怕桑丘家主,只会让人尽快地帮她寻了一门亲事,早早嫁出去为妙!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据说当天晚上,倒是折腾地挺热闹。
那个名叫荷香的,早早地得了信儿,当即就吓傻了。
等到了桑丘华的人过来,便发现她早已是悬梁自尽了!
如此一来,桑丘华反倒是说不清楚了!
一则,派去叫荷香的人,是她自己派过去的,压根儿就没有旁的人在场!
说的好听些,是那荷香自尽了,说的难听些,谁知道是不是桑丘华看到事情败露,直接就杀人灭口了?
更糟的是,桑丘子睿听说自己的母亲晕了过去,当下便有些焦急,直接就让人用了软架子将他给抬了过去,进屋的时候,也只是让长风搀着。
桑丘大夫人一看到自己的儿子果然是无事,这才安心,当即便是一番激动,哭了起来。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桑丘业和任氏若是再不能表态,怕是由此,大房与他们就真的生了嫌隙。
更重要的是,如今可是当着二皇子的面儿呢,总不能让他也对二房的人都有了意见!
原本桑丘老太爷就因为白天桑丘华将桑丘子睿气倒一事,半信半疑,如今再经过了这么一出儿,自然是深信不疑!
他原本是想着此事定然是桑丘子睿在算计二房,可是白天看到了那些血水,并且是亲眼再看了他的伤口,自知这个孙儿还不至于为了一整治一个桑丘华就使出苦肉计来!
如今看到大儿媳急成了这样,更是笃定了这事儿不会是桑丘子睿干出来的。要知道他对自己的母亲,可是向来敬重维护,怎么可能会让她着了这么大的急?
桑丘老太爷心底里有了数儿,认定了此事与桑丘华是脱不了干系的,也不再耽搁,当天晚上就让老夫人派了人出去,次日前晌,便将桑丘华的婚事给定了下来。
桑丘业这边儿的人一听到了消息的时候,当真是急得手足无措了!
要知道,桑丘华要嫁的人,虽然是名门望族,对方却是将近四十,而且桑丘华嫁过去是做填房。这一过去,就先当上娘了!
更离谱的是,听说对方的嫡长子,都比桑丘华长上一岁。
桑丘业和任氏心急,桑丘华哭地是死去活来,一口咬定了是有人陷害她,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莫说是无人信她,便是真信了她,也是无用了!
桑丘华一想到了自己今后要与一个比自己的父亲小不了几岁的老头子共度余生,这气便不打一处来!
想要寻死,可是这老夫人早派了人过来将她给看地死死的。她是一点儿辙也没有了!
老夫人虽然是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什么重话,可是看桑丘华的眼神里,已是厌恶至极!
老夫人平时倒也是一碗水端平,从不偏着哪个,宠着哪个,可是唯独对桑丘子睿,那是相当地看重!
不仅仅是她,便是老太爷,自然是也对这个极为优秀的孙子,很是看重的。
可是偏偏这个桑丘华一日接连两次地招惹到了桑丘子睿,怎能不让人生厌?
而桑丘大夫人,乃是出自安阳名门付家,自嫁过来之后,一直是孝顺公婆,厚待弟妹。如今桑丘华一个小辈,竟然是敢拿了桑丘子睿作笺子,去冒犯了桑丘家的嫡长媳?这不是自作孽,不可活么?
便是为了给付家的一个交待,也是不能让桑丘华好过了的。
所幸的是,当晚因为二皇子亦在,付家的人虽然是也过来看了看,到底是没有怎么出言责怪,这已经是看在了二皇子的面子上了。否则,岂能就此善罢甘休?
当然,桑丘老太爷和老夫人也不傻,桑丘华虽然是只能成为了桑丘家的弃子,可是能利用地,还是要利用一把的。
如今,既帮着拉拢了权贵,也不算是丢了桑丘家的脸面。
一个二房的嫡女,嫁与一位侯爷为填房,好歹也是侯夫人,说出去,也不算是落了面子!
浅夏次日午时用罢了午膳,才听说了这个消息,对于桑丘家的人,竟然是如此快地便有了决断,显然是有些意外的。
“这么快就许了人家?看来,桑丘华果然是有些碍眼了。”
“原本二房打地好主意,是要让桑丘华成为二皇子妃的。毕竟,皇后有意从桑丘家出一个皇后,这也是意料之中的,只是没想到?”穆流年摇了摇头,语气中,倒是不免有些惋惜了起来。
云长安不解地睨他一眼,“你这般地长吁短叹做什么?难不成,你是看中了人家,不想让人家嫁给一个侯爷做填房了?”
穆流年瞪他一下,“你是惟恐天下不乱,是吧?我何时就看上她了?我只是从这件事里头,便看出了所谓名门世家的凉薄而已。”
“这倒是。生于名门勋贵之家,自小锦衣玉食,自然是不可能白受的!必要地时候,莫说是嫁给一个中年人做填房了,便是要了她的命,她也得给!公子小姐,哪一个的婚事,是真正能自己做主的?”
浅夏亦是有些感叹,“那位三小姐,虽然说是有些心机,可是这一局,原本就是桑丘子睿算计好了,来陷害她的。她倒也的确是有些冤了。”
“她冤什么?若是她不倒霉,指不定倒霉的就会是你了。”穆流年突然语气又冷肃了起来。
浅夏挑挑眉,不语,知道他这是又想起了那日桑丘华对她起了坏心思的事儿了。可是那里毕竟是幻境,说白了,也不过就是因为自己将她催眠了,才看到地一些场景罢了,又并非是真正地发生了。至于如此气恼么?
许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穆流年懒懒道,“你要知道,那样的事情,若是真的发生了,便再无挽回地余地,你当真就是想着一辈子不能再抚琴了?再则说了,你是什么人?她桑丘华也配嫉妒你?”
云长安的眉心抽了抽,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狂气呢?
人家桑丘华好歹也是世家小姐,反倒是浅夏的出身才有些低了,怎么听着这个穆流年的话里头,竟是浅夏比人家的命格高了数倍不止似的。
浅夏也是微蹙了眉,觉得穆流年这话说地不妥,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索性也就不再理会了。
又过了几日,听说桑丘华倒也是消停了,不再继续闹了。
听说任氏虽然是不愿意,可到底已是如此,老太爷和老夫人发了话,自然是不可能再有更改。
浅夏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依着桑丘华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如此简单地便认命了?
不过,想到反正也是与她无关,何苦纠结这么多?没的反倒是累心了!
浅夏察觉到了不妥,却也未曾在意,而其它的两个大男人,更是压根儿就不在意这些事儿了。
终于,桑丘子睿的伤势逐渐稳定,二皇子肖云放与他的关系也是逐渐地热络了起来。
经了桑丘华一事,二房的人倒是本分了不少,当然,最主要的,便是桑丘子赫了。
即便如此,桑丘子睿亦是不敢大意。毕竟他在外多年,虽有一些眼线和根基,可桑丘子赫这个长孙,也不是假的,怎么可能会是一点儿势力也无?
肖云放再次来到了他的院子里,不禁抬头看了看廊下的那株桃树,听闻这株桃树种了已有十年,却是始终未曾开过一朵桃花,可偏偏桑丘子睿却又是将此对爱惜地紧,不免让人有些意外了。
肖云放一抬头,正好是看到了长风过来了,忍不住问道,“这株桃花是你家公子亲手种的?”
“回殿下,正是。”
肖云放围着那株桃树转了一圈儿,“听说这株桃树十年来未曾开过一朵花?”
“是。”长风的嘴角抽了抽,这是公子的忌讳,二皇子你能不问了吗?
“有趣!桃花本就是赏其花朵娇美的,既然是不开桃花,种它何用?”
长风看了看那株桃树,孤零零地,而且今日看起来怎么还格外地丑了?
肖云放见他不说话,也觉得无趣,挑了挑眉,进了屋子。
桑丘子睿正半靠坐在了外屋的软榻上,人看起来已是比前几日有了几分的血色,精神好了不少。
“二表哥这会儿的身体已是好了不少了,可有兴趣与我手谈一局?”
桑丘子睿挑眉睨他一眼,“我还是个伤患!”
“行了!那点儿伤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吧?何必弄得紧张兮兮的?”
桑丘子睿默了一下,看着长风端了茶水进来,再退到了门外,这才轻掀了掀眼皮,“你倒是反应快。”
“二表哥这是哪儿的话?再怎么说也是我跟你亲厚。大表哥虽然也不是外人,可是跟你我比起来,总是差了一截儿的。”
“哼!若是这会儿我不在了,你跟桑丘子赫的关系也就亲厚了吧?”
肖云放嘻嘻一笑,也不见脸上有什么尴尬恼怒之色,反倒是斜看向他,“说起来,你这伤口真是被那个桑丘华三言两语给气得裂开了的?”
“你说呢?”桑丘子睿不答反问道。
“我看不像!你是什么性子的人,我会不知道?你也不过就是借着这个机会,给二舅舅那边儿一个警告罢了。话说,若是大表哥他们服了软儿,你可还会大开杀戒?”
“你觉得他会么?”
这下换肖云放被堵了一下,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是耸了耸肩,“不一定。”
“桑丘家乃是紫夜的百年世家,桑丘家的家主,除了有一个国公的爵位可以继承,更是可以号令桑丘全族上下近万人,这样庞大的一个家族,你觉得他会轻言放弃?”
“这些年,父皇对外祖父还算是体恤,虽说一直未曾重用,可是也一直是恩赏不断。这与外祖父选择了退居幕后,不理朝政,自然是有着极大的关系。”
肖云放顿了顿,神色有些戚然,“说句不中听的话,若非是这些年外祖父选择了半隐匿的一个状态,怕是我与母后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目前来看,皇上还是无意立肖云松为太子的。你大可安心。”
肖云放却是神色微敛,摇摇头,轻叹一声,“父皇的心思极重,且又是多疑之人,这些年我与母后无时无刻不是战战兢兢,眼瞧着父皇宠爱梅贵妃,偏疼大皇兄,我与母后也只能是处处忍让。在梅家看来,桑丘一家不在京都,对他们来说,已是极为有利了。”
“哼!愚蠢!”
桑丘子睿不屑一顾,“你也说了,皇上的心思极重,身为上位者,本就是极为看重自己手中的权势。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这些年来,祖父的意思,你们还不明白么?”
“明白是一回事,可是真正地做起来,自然又是一回事。”
“若是连这些小事能不能容忍,我看也不必想着什么大位之事了,倒不如主动请旨,做个闲散王爷罢了!”
肖云放的神色一僵,眸底似有暗涌浮动,片刻即又是恢复了清明。
“你说的不错。成大事者,自当是不拘小节,这会儿忍让了他,将来,我定十倍偿之。”
桑丘子睿这才有了些好脸色,转了头,正眼瞧了瞧他,“这些年,你处处示弱,却也从来不曾落了你嫡子的风范。最起码,皇上及群臣在你的身上是挑不出任何的错处的。如今欠缺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契机罢了。不急。”
肖云放听他一言,顿时目有喜色,脸色大定,似乎是他这一席话,比桑丘老家主说了还要让他心安。
“你此次出京,倒不妨在安阳城多待些时日。如今梁城中一些权贵间的争斗,已是渐渐激烈,你不在京城,倒是正好可以避过此劫。”
肖云放的神色一动,“你命人暗中传书于我,就是因为这个?”
“不然呢?你以为我与你平辈,不过就是受了个伤,还值得你亲自前来探视?你现在在京都的根基未稳,实在是不适合再引火烧身。而且,最要紧的是,如今你不在梁城,我的人,才更好做事。”
“你有什么计划?”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帮着姑姑清理一些碍眼的东西罢了。你放心,姑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如今你不在她身边,她做起事来,才能不必瞻前顾后。对你而言,没有什么地方,比安阳城更为安全的了。”
肖云放点点头,“这倒是。可恨我身为皇子,却总是受制于人。我出京前,还听到了风声,说是梅家已是有意为肖云松选妃了。听说无论是正、侧妃的人选,皆是出自京城的名门望族,实在是令人震撼呢。”
“你急什么?他们想的好,可是皇上未必就答应了。再说了,即便是梅贵妃,再贵重,也不过就是一介妃位,有什么资格来为皇子的婚事做主?”
经他这么一提点,肖云放才醒过神儿来,“是呢!瞧我这脑子!只想着这些年梅贵妃在后宫里头作威作福惯了,竟是忘了,她不过一介贵妃,实在是没有什么资格来插手皇子的婚事的。”
“身为皇家人,所有的一切,真正能够做主的,就只有皇上!若是形势所迫,怕是连皇上都做不得主!更惶论是一个贵妃了!哼!真以为自己有了几分的宠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肖云放只觉得原本堵在了心里的一块儿石头,总算是落下,果然还是这位二表哥看事情长远,看问题犀利,一语就将一些迷团道破,让他想不服都不行。
“姑姑这些年虽然是不怎么打理后宫,可是不代表她就没有这个能力了。只不过是为了让梅妃的气焰越来越嚣张,好在关键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罢了。如今,你不在京城,正是姑姑可以出手的好机会。至少,皇上不会联想到你的头上。而且,身为一国之母,清理后宫,有什么不妥么?”
“可是梅贵妃在后宫掌权多年?”
“放心!姑姑自有计较。我与姑姑既然是能让你来了安阳城,自然就是已经布好了陷阱,只等着她往里头跳罢了。有些事,姑姑不与你说,也是为了你好,毕竟,内宫之事,你知道的越少,在皇上看来,你就是越为让他放心的。”
肖云放立时便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京城长平王府最近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长平王夫妇为了那位世子身上的毒,可是没少费心。听说原本是活不过今年的,连冠礼也行不了,没想到关键时候,倒是让长平王府得了一位高人指点,连拜了七天七夜的佛,又得了高僧的福佑,果然是为他寻来了一方灵药,倒是为他续了命了。”
“哼!那灵药才是关键。可有派人追查那灵药的出处?”
肖云放摇摇头,“父皇在暗中派了不少人去查探,最终也只是查到是一位农户在山中偶然所得,偏巧了长平王派出的人正好遇上,便高价将灵药买下,再请了玉离子神医,又配了二十余味的奇药,这才得了两颗的续命丸。”
“两颗?”
“据说,这一颗续命丸,可为其续命一年。另一颗,说是被长平王镇在了府内的冰窑之中,派了无数的护卫严守,可见对这颗续命丸的看重。”
“长平王只此一位嫡子,自然是会格外地看重。听说长平王府的那位梅侧妃,近来可是不怎么得宠呢?”
“这倒是!原本梅侧妃是想着为她的那个庶子求娶梅家的千金的,可是长平王不同意,而且长平王妃有言,嫡长子至今未娶,一个庶子,有什么资格在他之前就完婚?简直就是有失了体统。”
桑丘子睿淡淡一笑,“长平王妃这话倒是说的有理!梅侧妃在长平王府里的地位大不如前,大概是从五年前开始的吧?”
“嗯。听说是五年前,那位世子命在垂危,后来查出是梅侧妃院子里的人在世子的药里头动了手脚,若非是有玉离子神医留的灵药在,怕是早就不成了。”
桑丘子睿的脸色微微敛了几分的笑,眸底则是滑过了一抹的狐疑,左手则是在软榻的一侧,轻轻地一下一下地点着,似乎是在想着什么至关要紧的事儿,那神色之庄重,让肖云放也是不由自主地便紧张了起来。
“长平王妃查到了这个,可是长平王竟然是还没有废了那个梅侧妃,只是对其日渐冷淡?云放,你难道就不觉得有些奇怪?”
肖云放一愣,细想之下,“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果真有了几分的奇怪!依着那长平王如此看重穆世子的病情,却是在明知是梅侧妃动了手脚的情况下,未曾杀了她,而长平王妃似乎是也未曾细细追究,的确是有些蹊跷了。”
“不错!”
话落,屋内一时陷入了沉寂,安静地几乎就是可以听到了两人的呼吸声,以及那香炉薰香的轻燃声。
好一会儿,桑丘子睿的眸子突然缩了缩,似是想到了什么,低喃一声,“除非是这个梅侧妃的身后,还有一个更大的后台,让长平王即便是恨毒了她,也不得不掂量掂量。”
“更大的后台?”
肖云放重复了一句后,顿时色变,“难道是父皇?”
桑丘子睿立马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眼睛则是往门窗处各瞟了一眼,然后才冷眉道,“小心说话。”
“二表哥,你说,父皇他竟然是?”
“看来,我们倒是可以考虑一下,联合长平王府了。”
“长平王?多年不问政事,而且心思似乎也一直只是在那个病弱世子的身上。你觉得可行?”
“长平王的手上,可是握有五十万大军的统率之权呢!虽说他多年来不理朝政,可是那些士兵,却都不是假的!”
肖云放点头不语,好一会儿才若有所悟道,“父皇多疑,这些朝臣们自然是都知道的。长平王,怕不仅仅只是为穆世子才会远离了朝堂了。”
“你总算是还不算太笨。”
桑丘子睿这样地去评价一位远比他的身分高上许多的皇子,可是神态举止,甚至是气势,在任何人看来,竟然是毫无任何的违和感!
就连肖云放自己,也未曾察觉到被他这样说,有何不妥。
“长平王不仅仅是为了穆世子,甚至于,穆世子的病,根本就有可能只是一个幌子!他真正想要护下的,是整个穆家,而非一个长平王府。”
肖云放顿时大惊,脸上的震撼之色,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二表哥,那依你的意思,那位穆世子他?”
“装病倒是不至于。”桑丘子睿摇摇头,“我之前听到消息,说是穆世子的确不是病,而是身中奇毒!听说是一出生就被人下了毒,只是一开始未曾发觉。还有,你想想,长平王的府内虽然是有着众多的侧妃姬妾,可是长平王与王妃却是恩爱的很。为何多年来,却是始终未能再诞下嫡子嫡女?”
“早先在穆世子出生之前,长平王府便夭折了一个孩子,听说为此,长平王妃还病了小半年。直到后来再有了穆世子,整个人的状态才好了起来。”
“所以说,京城现在表面上看,最远离争斗的是长平王府,可是实际上,长平王府却是始终都在朝堂争斗的最核心处!至少,在皇上看来,长平王府,就像是一根鱼刺,卡在了他的喉咙处,想吐又吐不出,可是咽到肚子里,他一没有这个本事,二没有这个胆色。”
听到桑丘子睿竟然是如此议论自己的父皇,言词间毫无恭敬之意,甚至是还暗含了几分的讽贬,肖云放的脸色,略有些难看!
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父皇!是紫夜的一国之君。
如今听到了外人,甚至是连个臣子都算不上的桑丘子睿如此妄议,心里要是能舒服了,那才怪了!
桑丘子睿似乎是没有看到肖云放的微妙变化,淡淡一笑,“云放,你的势力还是太弱了。而且,跟大皇子比起来,你还差了一样东西!”
“什么?”肖云放几乎就是下意识地就有了反应。
这些年肖云放在宫里宫外,最忌讳地便是有人拿他和肖云松做比较。
他才是光明正大的嫡子,他才是皇后所出,可是每每听到了外人拿他一个嫡子去与庶子做比较,且还常常被人叹作不如之时,这心情便是十分的阴郁!
如今,听到了自己一直敬重的二表哥,竟然也是出言叹自己有不及肖云松之处,他怎能不急?
当下,竟然也是忘记了先前桑丘子睿对于皇上那种不屑且有了几分轻蔑的态度!
“你的心,没有肖云松的狠!”
肖云放听罢,只觉得浑身一僵,全身的血液似乎是开始逆流,又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狠狠地给剜了一刀一般,开始凉凉地滴血!
多年来宫内的压抑生活,开始在他的脑子里快速地回放着。
当初自己只是因为听到了一名婢女敢私底下议论,自己不及肖云松,所以便下令将其杖毙,不想此事竟然是被肖云松和梅贵妃拿出来大做文章。
最终,还是母后先下手惩罚了自己,亲口下令打了自己十板子,还罚抄了《道德经》百遍,才算是在父皇面前遮掩了过去。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他才几岁?
一个孩童竟然是被自己的母亲亲口下令,责打了十板子,那是何等的心酸和懊恼!
自那次事情之后,他整个人的性子便都变了!
他不敢再轻易地打骂宫人,更别提说是要杖责宫人了。
因为他害怕!
害怕看着母后眼底明明含着泪,却仍然是要狠下心来,下令责打自己!
那个时候,他的身上虽然疼,可是他知道,他的母后,心里更疼!
转眼已是十数年过去,这件事始终是他心底的一处伤痛。
虽然是不曾提及,可是他自己知道,一旦揭开,便是化了脓,再溢了血,伤口溃烂地不成样子。
肖云放的突然沉默,似乎是在桑丘子睿的意料之中,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肖云放,感受着他身上传出来的伤痛及一些阴郁的气息。
“事隔多年,那件事,果然是让你改变了不少,也成了你心底的一根刺了吧?”
终于,还是桑丘子睿先说话了。
肖云放紧紧地抿着唇,不语,置于两膝上的手,则是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泛白的指节儿,似乎是在诉说着他自己心底浓浓的无力感,和羞耻感。
“云放,当年之事,姑姑同我说过几次。当年她那么做,也是逼不得已!被自己的母亲教训,总比被皇上和梅贵妃教训要让你更有体面一些吧?”
肖云放的头猛地一抬,动了动眸子。
“二表哥,我知道,这是我的一块儿心病。我不是狠不下心来,我只是?”
“你只是担心会再给姑姑惹来麻烦!再给了梅贵妃责难你的机会!是不是?”
肖云放怔了怔,清亮中透着几分无力的眸子,最终还是闪了闪,再重重地点了头。
“其实,我知道,若是在外,你遇上了刺客或者是什么事儿,你出手是从来都不含糊的。可是一旦进了那道宫门,你行事便有些畏首畏尾了。这与当年之事,固然是有着几分的关联。可是说到底,还是你自己的性子出了问题。”
桑丘子睿似乎是有些累了,挪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再轻叹了一声,“这也是为何,这一次姑姑与我会将你给调出京城,要亲自出手为你清理门户的原因了。”
肖云放的眼底闪烁着几分的震惊和不解,很快又恍若是云开雾散一般,逐渐地清明了起来。
“我明白了。多谢二表哥的提点了。”
“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你的好日子也暂时到头儿了。明日起,随我一起去暗堂吧。”
肖云放这回的震惊更是明显了几分,要知道,暗堂,可是桑丘家族最为隐秘,也是最为精锐的暗中力量。
“不让你彻底地看到这世上最为阴暗的一面,你便永远都不会真正地心狠起来。这也是姑姑让你来此的最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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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丘子睿狠吧?聪明吧?嘻嘻,别急哈,慢慢来,后面会让你们看到元初比他更狠,更聪明…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