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槐郭公公和开封府尹包拯包大人,一个是内宫内作威作福、翻云覆雨的人物;一位是兢兢业业、为国尽力、为百姓鸣冤的清官,平日里互相都看不顺眼,自然甚少往来。说得好听点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说难听点,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可今日,这位郭公公却无缘无故不辞辛劳绕过大半个汴京来到城门前专程等候包大人,如何不令人费解。
而知道“狸猫换太子”一案真相的几位,更是惊疑不已,但脸面之上,却是偏偏不能显出半分。
只见包大人微微颔首,抱拳继续施礼道:
“郭公公,本府有礼!”
郭槐脸皮一扬,也彬彬回礼道:
“哈哈,咱家可受不起,包大人有礼了!”
说完这两句,这二人似再无话可说,只是双双挺着肚子,定定瞪着对方。
便见城门之前,一边是百人钦差护队,旌旗纷飞,严阵以待;一侧是内宫公公仪队,拂尘飘洒,毫不退让。
两位领头大哥,一位面色黝黑,利目如电,正气灼灼;一位油光满面,缝眼渗光,皮笑肉不笑。
一时间,风凝声滞,气氛紧张万分。
两人对视了半晌,才见包大人缓下神情,抱拳道:“不知郭公公到城门迎本府入城,可是有要事告知?”
“包大人哪里话?”郭公公斜缝眼一眯,眼带一抖,堆出一个笑脸道:“咱家只是念包大人此去陈州一路辛苦,特在城门等候,以备薄利,好为包大人接风。”
说到这,微一侧头,向身后小太监道:“还不呈上来?”
身后一名小太监赶忙捧了一个托盘小跑上前,盘中置有一金边镶花檀木匣。
“郭公公,这……”包大人诧异。
开封府众人也是十分诧异。
难道这郭公公是专程来给包大人送礼的?
在京城城门之前?
在众目睽睽之下?
如此大张旗鼓的——送礼?!
难道他就不怕包大人治他一个贿赂之罪?
诡异,实在诡异的紧!
就听郭公公继续笑道:“咱家也知道,包大人向来为官廉洁,俗物自是难入包大人慧眼,所以咱家就不送那些劳什子的金银珠宝了,也免得包大人笑话。”
说到这,顿了顿,抬眼望了满面讶色的包大人一眼,微微一笑,抬手启开匣盖。
但见匣内整整齐齐放着十只青瓷瓶,瓶口皆用红蜡封口。
郭槐捏起一只瓷瓶,轻轻摇动道:“只是咱家听说,包大人回京途中,寻到了失散多年的远房姑母,而老夫人常年患有眼疾。这匣中的十瓶药,都是咱家请宫内太医院的众位太医费劲心力、用尽名贵药材才配好的,想必对老夫人的眼疾多少还是有些助益。微薄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包大人笑纳。”
这一番话语说得是有情有礼,言辞得体,但听在开封府几人耳中,却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包大人半路寻到远亲姑母,这位姑母患有眼疾……
如此细枝末节,远在千里之外郭槐,都能知之甚详、了若指掌,甚至连治眼疾的药都已早早备好……
天哪!
郭槐手下有多少耳目?
又有多少耳目被安插在钦差队伍之中?
这些耳目打听到了多少消息?
郭槐又知道了多少?
李后的身份他又猜到了几分?
一想到这一路之上的所说、所为、所谋,竟都是在郭槐监视之下,如何不令人脊背发凉,发丝倒竖。
包大人听言面色不由一滞,但不过一瞬,便又恢复常色,抱拳躬身施礼,有条不紊回道:
“郭公公客气了,本府姑母不过一介布衣百姓,竟累郭公公如此挂心,实乃受之有愧。”
郭公公扫帚眉微挑道:“包大人此言差矣,包大人忠君爱民,勤政廉洁,世人皆知,咱家不过为老夫人献份小礼,实在不值挂齿,不值挂齿,哈哈哈……”
“郭公公客气……”
“包大人,那这礼——?”
“包拯感激,替姑母收下了。”
“哈哈哈……”郭槐一阵畅笑,笑得浑身肥肉乱颤,“既然如此,咱家就安心了。不过咱家在城门久候,如今好容易见到包大人及老夫人,若是不给老夫人行礼请安,这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此言一出,便见包大人身形一震,猛得直起身形,虎目直瞪对面满面笑纹的油肥公公。
而其余众人,也是脸色一变。
只见四大校尉脸色发白,公孙先生脸色泛青,御前护卫面色凝滞,范瑢铧脸色隐黑。
金虔脸色最是丰富,青黑蓝紫皆走了一遍,最后定格在惨白色系之上。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定是大事不妙,万事罢了!
如此看来,这郭公公定是探听到风声,已然猜到几分包大人这位凭空冒出姑母的奇特身份,所以才在此借“送礼”之名,行“认人”之实。
李后在宫中多年,又和郭槐的主子刘后向来交好,郭槐如何能认不出?
若是让郭槐认出李后——那还得了!
此时陈林未请、八王未见,人证皆无,靠山尚缺,却先露了李后这张底牌,这戏还如何唱下去?
可若是不让郭槐见李后——
凭啥?
人家好歹一个堂堂内宫总管太监,又是迎队,又是送礼,于情于理,这大人的姑母也该见上一见。
若是众人频频阻拦,不理不见,且不说折了郭公公及其靠山当朝太后的面子,光论这一举动,岂不是更令郭槐生疑!
见,不成!
不见,也不妥!
如何是好?!
只见那郭槐扫视一圈,嘴角一扬,晃晃悠悠向前迈了几步,抱拳道:“包大人,可否请大人领路,让咱家为老夫人见礼啊?”
包大人皱眉,半晌无语。
郭槐绕过包大人身形,来到包大人身后,脸上划过一丝冷笑:“包大人,请!”
“……郭公公,请!”包大人暗叹一口气,只得转过身,毕恭毕敬回道。
“请!”郭槐脸皮一动道。
两人同时对望一眼,又同时举步上前。
金虔站在李后轿侧,眼睁睁看着郭槐眼角渗出冷光,嘴角带笑,一步一颤,迈着方步上前,只觉头顶发丝也随之一步一颤。
莫说金虔如此,就连立在轿旁的范瑢铧,包大人身后的四大校尉,还有不远处的公孙先生,脸色都是愈来愈差。
忽然,眼前人影一闪,轿侧红影瞬间无息移至轿前。
红衣似火,身直若松。
红影只是静静立在轿前,气氛便有些微妙变化。
众人脸色皆同时一缓,又恢复成正常面色。
只有金虔脸色例外,脸皮唰的一下转成了青黄不接之色。
不为别的,只为在展昭移身之时,金虔清楚听到一声命令沉音,很是熟悉:
“金捕快,药!”
言简意赅,通俗易懂——才怪!
金虔顿时就蒙了,心里大呼无奈:
猫儿啊,你冲锋陷阵,把咱拽上垫背……啧,这也就罢了,反正也不是初次,咱也被垫习惯了……只是,猫大人啊,您今个咋连句话都说不利落?
药?啥药?
中药、西药、中西药结合?
毒药、春药,还是狗皮大膏药?
猫大人您倒是加个定语啊!
这没头没脑的,让咱从何猜起?
何况这老槐树前来砸场子,备药能有何用?
总不能将这郭槐现毒现灭,抛入护城河了事吧……
“老夫人,郭槐在此有礼了。”
金虔正心头千回百转,脑筋飞转,突听前方传来一声问候,霎时回神,抬眼一望,顿时头皮一麻。
只见郭槐已经来到轿前,拱手作揖,一双斜缝眼上挑,微红双唇斜勾,好一个反派大太监经典表情。
李后轿帘密闭,丝微不动,毫无声息。
包大人一旁接口道:“姑母,轿前是内宫四司八处的总管,郭槐郭郭公公前来给姑母请安。”
一片寂然。
许久,才听轿内传出一苍老声音道:“我不过是个市集卖菜婆子,竟劳动内宫的大人来请安,贤侄啊,这不是折煞我这个老婆子了吗?”
“姑母说得是……”包大人一旁垂首道。
郭槐听到轿内传出声音,微微眯眼,扫帚眉角一动,又堆出笑脸道:“老夫人此言差矣,包大人为官数载,功在社稷,包大人的姑母,自然是受得起咱家这一礼的。”
说罢,又抬眼望了密不透风的轿帘一眼,眼眉一挑道:“可是老夫人如今却是连露个面也不肯,莫不是嫌弃咱家的身份不成?”
“郭公公言重了。”包大人垂首道。
郭槐眼皮一抬,瞥向包大人道:“若不是如此,咱家亲自来为包大人的姑母见礼,可老夫人却是连轿帘也不启,这不是看不起咱家又是什么?”顿了顿,脸上肥肉微抖,扫视周围众人一圈,继续道,“咱家此次出行,也是禀了太后她老人家的,如今如此境况,叫咱家如何给太后回话啊?”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娘的,连你们顶头上司皇帝老儿的老娘也敢得罪,你们这帮家伙莫不是不想混了?!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皆变,不由同时望向李后素轿。
半晌,轿中才传出声音道:
“郭公公说得远了,老婆子我不过是路上不慎染上了风寒,不可见风,还望公公见谅。”
“哦?”郭槐挑眉道,“原来老夫人身体抱恙,咱家这就派人请内宫太医前来为老夫人诊治!”
“这倒不必,不过是小小伤寒,休息两日就可痊愈。”
“哎?怎可如此草率?”郭槐扫帚眉一皱道,“咱家不才,却也略通药理,这就为老夫人诊脉可好?!”
说罢,晃悠身形上前两步来到轿前,抬首就要掀起轿帘。
可手臂刚抬到半空,就被一柄玄铁剑鞘拦住了去势。
“郭公公,且慢。”
展昭手持巨阙,端端拦在郭槐身前,朗声道。
郭槐一眯眼:“展护卫?”
就听轿中又传出声音:
“郭公公不必多虑,公孙先生已为老婆子诊治过,这病已无大碍,就不必劳烦公公大驾了。”
郭槐扯脸一笑,道:“公孙先生的医术咱家自然相信,既然老夫人之病并无大碍,那为何见不得咱家一面?”
“……”轿中顿时无声。
郭公公挑起眉角,冷笑一声,手臂一抬,又要去掀启轿帘。
“锵!”剑鞘脆响。
巨阙剑柄紧紧压住掀帘手臂,半分不退。
“郭公公且慢!”朗朗嗓音响起。
郭槐长吊脸色一变,缓缓抬头,一双斜缝眼直直盯着眼前红衣护卫,冷冷道:“展护卫——这是何故?!”
“老夫人身体不适,不可见风,还请郭公公见谅。”
展昭表情恭敬,不愠不火,可朗朗声线中却隐隐透出寒意。
郭槐斜缝眼微睁,半侧眼袋和油光脸皮一起,不受控制隐隐抽跳:“展护卫倒是很体谅老夫人啊!”
“郭公公过奖。”展昭微一颔首,恭敬回道,手中的巨阙剑仍是半分不让。
“郭公公,”身后包大人提声道,“本府也知郭公公乃是一番好意,只是姑母她老人家此时不能见风,郭公公却执意要见,若是累老人家病情加重,岂不是本末倒置?!”
“包大人!”郭槐顿时脸色一变,转身目透凶光道,“咱家可是奉了太后懿旨前来为老夫人请安!难道包大人要违抗太后懿旨不成?”
包大人猛一瞪眼,双目如电,提声道:“郭公公不是已经请过安了吗?!”
“连老夫人一面都未见到,如何算请安?!”郭槐回喝道。
“郭公公难道如此不通人情?!”
“包大人难道要违太后懿旨?!”
一个黑脸,一个油面,双双互瞪,气势不相上下,气氛紧张万分,一触即发。
金虔缩在李后轿侧,细眼滴溜溜从包大人身上移到郭槐身上,又从郭槐身上滴溜溜转到包大人身上。
一个黑胖子,一个油胖子,两胖对峙,平分秋色,啧!形势不妙啊……
嗯?!
脊背突然一阵发凉,熟悉感觉让金虔浑身一颤,直觉抬眼一望,好巧不巧,正对上一双黑烁眸子。
星眸深邃,正直直望向金虔。
刚才那句不明所以的话语再次响绕耳畔:
“金捕快,药!”
金虔额头渗出点点冷汗。
猫科动物心思果然是难以参透……
啧,管他三七二十一,既然这猫儿要药,咱就尽数奉上!
想到这,金虔拿定主意,利落解下腰间腰带,掏出数个草药弹丸,抡起胳膊就抛了出去。
金虔此举,除了背对金虔的郭公公之外,开封府众人都看得十分清楚,只道是金虔又有奇招,便也未加阻拦。但谁也未曾料到,金虔这随手一抛,竟会产生如此难以预料后果。
轰隆隆隆……
只听数声巨响……
眨眼之间,四周滚滚浓烟汹涌腾起,遮天蔽日,风云变色。
霎时间,钦差队伍近百人众,皆被滚滚浓烟笼罩其中。这浓烟,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皆有,混在一处,一片云里雾里;气味更是五花八门,香臭相混、酸苦互杂,难闻至极,刺眼辣鼻,直冲众人脑门。
就听浓烟密雾之中,咳嗽声、喷嚏声不绝于耳,还夹杂不少呕吐之音。
有两词可表:天塌地陷,鬼哭神嚎。
其间,几个嗓音分外清晰,穿透力极强,直捣众人耳膜。
“有刺客!”朗然声线率先响起,听起来和某位御前护卫嗓音有些相似,而且随着声线骤起,好似还有一抹红影窜身骤飞而出。
“咳咳……来人哪,保护郭公公!”声如洪钟,开封府大堂之上,此声是最熟悉不过,可此时听起来却有些底气不足。
“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展护卫,速速护送郭公公回宫!”平时儒雅声线,此时也有些高挑,不过……听起来怎么有些走音……
“刺客?!有刺客?!来人哪,保护咱家!咳咳咳咳?!来人……咳咳……展、展护卫?!你拽着咱家的领子作甚?!”光听声音,便能想到郭槐浑身肥肉乱颤模样。
“为公公安全着想,属下只有得罪了!”朗朗嗓音似乎有些急躁,猛一听去,倒颇有些千钧一发之意。
“喂!咳咳,咱家何时说要回宫了?!包大人——包黑子!!咳咳!展昭,你给我放下咱家,听见没有……”呼喝声音猝然远去,就好似被疾风吹散一般,足见发话之人身形移动之快。
再看开封府队伍之内,李后轿侧一名秀美少年水眸盈泪,干咳不止,边咳边向身侧一名消瘦差役问道:
“咳咳咳,小金,你到底扔了什么?”
“厌恶达……”(注:烟雾弹……)
“咳咳……你脸上蒙块布做什么?”
“王肚米巨……”(注:防毒面具……)
“咳咳,真是够呛……”
“过脚过脚……”(注:过奖过奖……)
“咳咳咳……”
……
如此惨烈境况直持续了一炷香时间,浓烟才渐渐散去,再看城门之前,已是一片狼藉景象。
钦差队伍数百威武侍卫,内宫十数位威风太监队伍,都脸色青绿,双目通红,趴在地上干咳不止,还有部分抵抗力差的,早已吐得唏哩哗啦,不省人事。
人堆之中,只有一人定力惊人,竟仍能站立如常,脸色虽隐透青黑,但神色镇定,定眼一望,竟是开封府尹包大人。
只见包大人利眉紧蹙,环视一圈,提声道:“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何在?”
“大人,属下在此……”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只见四大校尉连咳带喘地从地上爬起,脸色和地上众人同属一科,属青绿色系。
包大人一皱眉:“展护卫何在?”
“属下在!”清朗嗓音从高处传来。
众人抬眼一望,只见一抹红影踏空而至,身如惊鸿,迅如闪电,好一身绝世轻功。
只见展昭面色如常,双眸清明,落地抱拳恭敬道:“启禀大人,郭公公已在属下护送之下安然回宫,请大人放心。”
包大人定定瞅了展昭面容一眼,黝黑脸皮微微动了动,点了点头道:“有劳展护卫了。”
“属下分内之事。”
包大人点了点头,又转头四下望了望,疑惑道,“公孙先生?”
“学生在……”
只见公孙先生从包大人官轿之后步出,神情如常,只是在口鼻处围了一条布巾,定眼一看,竟是一条腰带。
此次不仅是包大人,连四大校尉的脸皮都不由微微一抽。
包大人环顾众人,点了点头正色道:“随本府去看看老夫人。”
众人点头,随包大人一起来到李后轿前。
可待众人定眼一看,却都有些哭笑不得。
只见轿前左侧范瑢铧双目赤红,干咳喷嚏不止。
素轿轿帘高挑,李后端端坐在轿内,双目紧闭,手掌顺胸,脸色虽有些泛白,但与其余众人相比,自是好了几倍不止。右侧金虔,脸上蒙了一块面巾,正撩着衣摆下襟为轿中人呼呼扇风,边扇口中还大献殷勤道:
“老夫人哪,您刚刚吃的那颗,可是咱呕心沥血炼制的‘清心丸’,可谓是‘有病治病、没病养身’的大补药啊!只要您吃了药,一会儿就能缓过来。咱现在先透透风,换换气,您要是还有哪儿有不舒服,赶紧告诉咱,咱立刻就去请公孙先生来为您诊脉——”
“咳咳……”公孙先生干咳两声。
金虔这才瞄到包大人一行,赶忙束立身形,躬身抱拳:“属下见过大人!”
包大人脸皮又隐动两下,上前施礼道:“姑母可还安好?”
听到包大人声音,李后才缓缓抬头,微微笑了笑道:“贤侄不必担心,老身一切安好。”
包大人点点头,又转向范瑢铧道:“范贤侄可还安好?”
“咳咳,有劳包大人费心,瑢铧……还好。”范瑢铧边咳边回道。
包大人这才缓下脸色,转身提声道:“来人,备轿,打道回府!”
“属下遵命!”身侧几人同时抱拳道。
开封府众人得令,于是立即整顿队伍,准备入城回府。
可奈何众人手烟雾所害至深,好些侍卫连站也站不稳,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钦差队伍才恢复原来队形,晃晃悠悠向城内开拔。
倒是在这一个时辰之内,众人皆听到几句寓意颇深对话。
“公孙先生,明日还烦请先生为本府备上几张遮面布巾,以备不时之需。”
“大人所言甚是,学生也觉有此必要。”
“……嗯,也为王朝他们备上几条吧。”
“学生明白。那展护卫呢?”
“展护卫……”
“……大人。”
“……自然也要备上。”
“学生明白……”
*
待包大人钦差队伍匆匆归至开封府衙,已是黄昏时分。草草将人员安排妥当,包大人便急忙召集几名心腹及李后母子于花厅商议大事。
花厅之外,四大校尉严阵以待,专心守备。花厅之内,李后正中落座,范瑢铧、包大人、左右分立,公孙先生、展昭守在包大人身侧,金虔无处可站,只得不情愿站在范瑢铧身侧一尺远处。
李后面色阴凝,一双盲目毫无光彩,定定望向包大人方向道:“包卿,此次郭槐前来,莫不是……”
包大人脸色沉黑,抱拳道:“启禀太后,那郭槐怕是已猜到太后身份……”
李后皱眉,沉吟半晌,缓缓道:“包卿将哀家身份隐瞒得如此隐秘,那郭槐竟还能探到哀家身份……难道这郭槐当真如此神通广大?”
包大人望了李后一眼,皱眉想了想,侧身道:“不知公孙先生有何高见?”
公孙先生捻须沉思片刻,抱拳上前道:“太后与大人不必太过忧虑,依学生看,郭槐今日城门出迎,反倒露出了破绽!”
众人一听,顿时一愣
只见包大人抬眼直望公孙先生,郑重道:“先生请细说。”
公孙先生点点头,继续道:“郭槐今日城门所为,目的无非有二。其一,假请安之名,行认人之实。但在学生看来,此举实是下下之策。”
说到此处,众人皆是有些不解,都莫名望向公孙先生。
只见公孙先生微微一笑道:“郭槐想趁问安之际,以确认太后身份。若是见到太后,自然最好,可若是开封府上下拼死不让他见,他也能确定太后身份。此计本是一石二鸟之计,但郭槐又岂能料到,突然冒出一出‘抓刺客’的戏码,将他的精心计划全盘打乱。”
说到这,公孙先生脸上笑意更重,凤眼飘向金虔,微微压低声音道:“其实莫说是郭槐,这开封府上下,谁又能料到——”
霎时间,众人目光如炬,灿灿射向金虔,一时间,屋内悄无声息,心跳可闻。
金虔只觉头皮发麻,偷眼环视一周,但见众人脸色不善,眼皮一抽,赶忙自救道:“公孙先生所言甚是,所言甚是!不知这其二是——”
公孙先生凤眼一眯,收回目光,继续道:“其二便是这郭槐想借今日之举暗示大人,我等所作所为都在郭槐监视之下,并以此威胁大人莫要轻举妄动。只是此种做法也是自暴其短。”
众人又是不明。
范瑢铧皱眉疑惑道:“先生此话又当何解?”
公孙先生捻须道:“小王爷,若你是郭槐,早已确信太后身份,该如何应对?”
“这……”范瑢铧纤眉微蹙,顿了顿,抬眼道,“定是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公孙先生微微点头道:“可那郭槐却并未路途之上杀人灭口,这恰是表明郭槐对太后身份并不确定,所以才想出这‘认人’之策。”说到这,公孙先生又是一笑,“想这一路之上,行程半月之久,可郭槐却是连太后身份也无法确定,还要劳动他老人家亲自来探。想这郭槐手下的一众耳目,探听功夫也不过尔尔。”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不由一乐,包大人、李后脸色皆缓,金虔更是险些喷笑出声,心道:
原来这老槐树今日摆这么大排场,感情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啧啧,可惜啊可惜,却被这公孙竹子一语道破。
就见包大人点头道:“听公孙先生一言,果然豁然开朗。那不知依先生高见,此时该如何是好?”
公孙先生听言脸色一正,抱拳肃然道:“大人,依学生所见,此案定要早早搜齐人证,早审早结才好,迟则生变!”
包大人点点头道:“本府也是如此考虑,此案是宜快不宜慢,宜急不宜缓。”
“此话何解?”李后问道。
包大人躬身回道:“禀太后,太后若想沉冤昭雪,一需物证,二需人证。物证金丸虽已备,但人证陈林与八王二人,我等尚未得见,若是让那郭槐与刘后先行一步,微臣恐怕这两名人证不保。”
李后一惊,呼道:“包卿是说,那郭槐和李后会加害这二人?”
包大人垂首道:“微臣不敢妄言。只是这郭槐与刘后二人,权倾朝野、耳目众多,势力盘根错节,不可小窥,我等不得不防。”顿了顿,又道,“此刻当务之急,就是请见陈林公公及八王千岁,待人证物证一全,便立即禀报圣上,请圣上做主。”
公孙先生抱拳道:“大人所言甚是!”
包大人点点头,提声道:“王朝、马汉,张龙、赵虎!”
“属下在!”四人同时进门抱拳道。
“即刻备轿,本府现要立即进宫,会见陈林陈公公。”
“属下遵命!”
吩咐完毕,包大人又向李后施礼道:“太后一路辛苦了,请移驾厢房休息。”
李后点点头:“有劳包爱卿了。”
公孙先生定定望着两人,却突然脸色一变,呼道:“且慢!”
包大人疑惑,问道:“公孙先生?”
只见公孙先生凤眼定定望向李后,又转向包大人,沉声道:“大人,那郭槐今日明探不成,定然再生他计,只怕这下一计,便是阴损招数了。”
包大人听言,顿时双眉一紧。
范瑢铧不由一惊,脸色微变道:“公孙先生此言,莫不是说娘亲性命有忧?”
公孙先生沉吟片刻,缓缓道:“这倒未必。太后此时乃是包大人远方姑母身份,与郭槐、刘后、圣上皆毫无牵扯,无名无份,郭槐何惧之有?学生担心的,乃是另一物的安全。”
李后脸色一变,道:“公孙先生所说的可是金丸?”
公孙先生点头道:“那金丸正是关键缩在!金丸若在,则可证太后身份,金丸若无,则太后身份无法证明。到时,即便是陈林公公、八王千岁皆与太后相认,但无物为凭,怕是难以堵天下悠悠众口,太后正名怕也是无望。”
展昭双眉紧蹙道:“先生是说,那郭槐会派人前来盗取金丸?”
公孙先生先是点头,后又缓缓摇头。
众人一见,皆是纳闷非常。
范瑢铧开口问道:“公孙先生,你这是为何?”
公诉先生皱眉道:“刘后也有金丸,自然知道李后手上金丸意义非常,所以学生料想郭槐会派人前来盗取金丸;但那郭槐连李后身份也未曾酌定,又岂能得知金丸已在我等手中?所以学生所猜所想,不过是依理推断,或许有所偏颇。”
包大人皱眉片刻,沉声道:“虽说如此,但公孙先生所想也不无道理,这金丸——还是要妥当安置才好。”
李后听言,也觉事关重大,赶忙从怀中掏出置金丸的锦袋道:“那依公孙先生所见,这金丸该置于何处?”
众人一听,顿时也犯了难。
若知这开封府上下,是出了名的勤俭节约、两袖清风,唯一值钱的就只能算是那柄尚方宝剑和三口御铡了。只是这四样东西,虽然名堂不小,但却是无法买卖——说白了,就算有人敢卖,也无人敢买,自然也没什么贼偷惦记。
所以这偌大一个开封府,却是连个放财务的库房都没有,更别提什么藏宝物的密室之类了。
如今这凭空冒出一枚金丸,该放置何处?
众人是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最后又瞅向了公孙先生。
公孙先生不愧为开封府首席智囊,凤眼一转,就想到了点子:
“让人贴身携带,再令人贴身保护,自然万无一失。”
主意是不错,可是让谁携带这枚危险系数极高的金丸?
众人将目光移向李后,但又同时暗暗摇头。
拜托,这位可是众矢之的,金丸放在她身上,这不是敲锣打鼓招人来抢吗?
众人目光有移向包大人——
每日上朝,退朝、出行、搜证,这几日还要会见陈林公公、八王千岁,如此繁忙,万一一个不小心,把金丸丢了怎么办?
目光再移向公孙先生——
足智多谋,心思缜密,自是上上之选,只是——这几日乃是非常时期,公孙先生怕是要贴身陪伴包大人左右,出镜率太高,不太保险啊。
于是众人眼眸又移向四品御前带刀护卫——
武艺高强,无人匹敌,同是上上之选。但是……若是真有刺客盗贼来犯,展护卫是该保护金丸为先还是以保护太后为先?再说,刀剑无眼,万一展护卫一个不小心,被刺客划破了衣襟,金丸掉了出来,岂不是被刺客捡了个大便宜?
众人暗叹一口气,又将目光移向了金虔——
心眼多、腿脚快……
但怕就怕心眼太多,腿脚太快,这金丸若是到了此人手里,怕还没捂热就被拿去换了银子也说不定……
所以,当众人目光射向范瑢铧之时,目光中皆蕴含了同一种信息:
小哥,就是你了!你就认了吧。
“还是劳烦小王爷吧。”公孙先生一锤定音。
范瑢铧自是不敢推托,恭敬接过锦袋,仔细揣在怀里,正色道:“瑢铧定然舍命保护金丸。”
水眸凛然,纤腰挺直,少年此时确显出几分英雄本色。
众人皆是精神一振。
就听包大人提声命令道:“展护卫、金捕快听令,本府命你二人贴身保护小王爷安全,若是小王爷稍有闪失,为你二人是问!”
“属下遵命!”展昭抱拳高声道。
“……属下遵命!”金虔暗自哭丧着脸回道。
贴身保护?
也就是说要做24小时的贴身保镖……
和一只最近脾气异常古怪的猫儿一起保护一位异常聒噪的“老妈子”?!
莫说24小时,怕是不到两个小时咱就要阵亡了……
老包啊老包,你莫不是嫌咱的烟雾弹效果太过“惊叹”,所以趁机报复吧……
**
小小番外:
括号中为老包和公孙竹子对话的真正含义,货真价实,绝无虚假——
“公孙先生,明日还烦请先生为本府备上几张遮面布巾,以备不时之需。”
(公孙先生你倒是聪明,解下腰带做面巾,可咱这是官服的腰带,岂能说解就解?!)
“大人所言甚是,学生也觉有此必要。”
(学生失虑了,回去立马给大人准备。)
“……嗯,也为王朝他们备上几条吧。”
(王朝他们也挺惨的,别忘了给他们备几条。)
“学生明白。那展护卫呢?”
(王朝他们都有了,难道不给展护卫准备?)
“展护卫……”
(这展护卫也太不像话了,自己一溜烟就跑了,也不顾咱们大家的死活,最起码也该把本府一起带离危险区域啊!本府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不给他准备了!)
“……大人。”
(这不太好吧,以后咱们的身家性命还指望展护卫保护呢!)
“……自然也要备上。”
(公孙先生一语惊醒梦中人,本府一时失察,竟忘了这展护卫无论如何是不能得罪的,定要为他备上一条,要质量好的!)
“学生明白……”
(大人英明。)
呵呵,纯属恶搞,娱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