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一动,突然睁开眼睛,抬头就看到已经坐起身来的楚苍越。
她似乎没有察觉到楚苍越的动作,只是欣喜地看着他精神奕奕的双眸:“你看起来好了不少,半夏给你看过了,你的寒毒有了彻底解决的办法。”
楚苍越一愣,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晏笑道:“你没有听错,难道你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体好了不少?”
作为病人,楚苍越自己对自己的身体应该更加了解才是。
楚苍越这才恍然,原来他察觉到的身体变化,竟然是因为这个。
他眉宇一动,旋即轻笑,好似一朵冰雪莲花的绽放,虽然有着彻骨的寒气,但也是致命的美丽。就算他带着面具,拥有的只是那张君离平凡温和的脸庞,但他笑起来,却仍然足够倾倒众生,让所有都为之失色。
这般男子,堪称绝色。
沈晏忽然就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她连忙起身:“你再休息一会儿吧,我找半夏来给你看看。”
楚苍越还没来得及叫住她,就见她风一般地冲了出去,转眼间衣裙一角在门边一闪而过,很快消失。
楚苍越轻轻一笑。
他忽然觉得病重沉重的身体变得轻松起来,阳光如此的灿烂而明媚,抬头低眸,世间竟然是如此的美好,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一样,觉得这个世间让他这般留恋,不愿意离去,以前,他总是对生死淡泊,根本不在乎的,可现在,他怕死。
或者说,应该是怕失去她,怕离开她,怕再也看不到她。
追忆当初,楚苍越接近沈晏,莫不和他的哥哥楚苍睿有关。
楚苍睿是何等心高气傲的男子,天下那么多的绝色美人倾慕于他,他都从未入过眼,偏偏去了一趟西关城,整个人就开始变化了。
楚苍越是何等的敏锐洞察力过人,自然很快就发觉了楚苍睿的转变,是跟一个沈晏的少女有关。
更让他惊讶的是,这个沈晏,才十岁,比他那位哥哥楚苍睿小了不知道多少。
楚苍越从小到大都是活在楚苍睿的阴影下,他拼了命也得不到的东西,楚苍睿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但这一次,他却发现,楚苍睿那般喜欢的沈晏,竟然对他没有任何倾慕。
这让他好奇,也带了一丝赌气。
就像是孩子,总觉得别人得不到的东西,自己可以得到,便是赢过他了。
他一步一步地接近沈晏,结果没能够让沈晏喜欢上他,反而是他先沦陷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此后,他的心底有一个名为沈晏的女子,那是他的阳光,他生命中的灿烂,也是他真切拥有过的世间最宝贵的珍宝,再也无法抹去。
楚苍越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一个幸运的人,因为他想要的东西,得到了。
既然如此,那么他永远都不会放开手的。
就算是楚苍睿,也不行。
……
楚苍越之后一段时间一直以君离的名义在沈府养伤,沈晏偶尔会去看她,但毕竟一个大姑娘家的,老是往一个男子的院子跑也不好,所以她也去的不频繁。
可这件事情还是落入了穆海柔的耳中。
一日她故意将沈晏找来,问她对自己的婚事的看法。
“宝宝,你看你也十七了,该定下来了,就算不急,但人选总是要看着走的吧,你看看整个燕京城,你对哪家的公子感兴趣,娘就去帮你打听,等到你爹回来,我们就把你的终身大事定下来。”穆海柔一挥手,十分豪爽地说道。
她话中的意思,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对方的感受,好似无论这世间多么优秀的男儿,只要被她的女儿挑中了,那就是他的荣幸,根本没有在意过对方是否会答应的情况。在她看来,自家女儿这般美丽而可爱,怎么会有人拒绝呢?
当然,她不提这件事情也是不可能的,就她作为一个妇人的立场,虽然女儿若是不愿意出嫁,她也愿意照顾她一辈子,可她不能真的就一辈子将宝宝留在身边吧。雏鸟总有要出巢飞翔的一天,拦住她,一味地保护她,并不是为了她好,反而会害了她。
穆海柔更加期待,沈晏能够独自飞翔,展现出自己美丽的模样。
沈晏其实没有想到娘会提起婚事的问题,要知道这段时间她可是从未考虑过。
可是娘这么一说,她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第一个人选,竟然是楚苍越!
她尴尬地轻咳了两声,甩了甩脑袋。
“怎么,这几天染了风寒?”穆海柔关切地问道。
沈晏连忙否认:“不是,我……喝点水,呵呵,喝点水。”她倒了一杯茶,一口灌了进去。
穆海柔见她不同寻常的举动,若有所思地一笑。
“其实,娘亲与你爹爹,都没有一定要你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世家门阀的想法。”穆海柔挑挑眉,意味深长地说道,“只要是你喜欢的,爹娘见了之后觉得人不错,那么就都可以的。”
配合她的表情,显然是意有所指。
但是沈晏满脑子都是一个人,自然没有注意到穆海柔的表情。
“我知道,爹娘都是希望我幸福的。”她轻声说。
这个让她心痛的愿望,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前世没能够如了爹娘的愿,今生,她必然会幸福的。
关于沈晏婚事,穆海柔当然也只是提了一提,不是非要沈晏明天就挑选出来一个未婚夫的架势,沈晏纠结了一会儿,索性就回去了。
……
方府。
这里地段并不起眼,只是普通清流官员住的街,没多少显贵,这一家方府,自然也不会引起什么注意,至少这里,看起来很普通,平时也很低调。
估计这条街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小小的方府,住着的主人,乃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嫡子与妻子易家长女的府邸,主要是太不像了,完全没有丝毫的气派,这个三进三出的普通院子,顶多能用清雅来形容。
就这样的环境,还是易文怡搬进来之后,实在是不习惯简陋的环境,自己动用嫁妆休整的,她的夫君并没有过问,甚至根本没有在意她到底有多少的嫁妆,易文怡要怎么用,都是她自己的事。
哦,对了,易文怡如今已经是出嫁的妇人,应该称呼为方夫人才对。
他们的父王摄政王一如当初所说,给了方澜一个官职,六品边缘官员,不是什么要害部门,没多少油水也没有多少权利,其他人自然没有说很么异议,毕竟是摄政王长子,只是安排了这么一个位置有什么大不了的。
难得,被外人看做是金子般优越出身的方澜,竟然丝毫没有纨绔气息,就算是这么一个清闲位置,也是战战兢兢地将自己的分内事做得好好的,没有丝毫怠慢,跟其他同样被长辈塞进各大部门的权贵子弟很是不同。
当然,没有多少人知道所谓的优越出身,不过只是个幌子,未来摄政王的财产,方澜这个所谓的嫡子根本没有继承的权利,顶多能够拿到一点田产,他也根本没有纨绔的资格,说到底,他不过只是一个卑贱的庶子,有幸被记在嫡系族谱上罢了。
就这样,还是因为他的妻子的显赫家族,实在是不愿意让自家的嫡长女自甘堕落地嫁给一个庶子,就算是摄政王府的庶子也不行。
亏得当初方澜并不为人所知,外界对摄政王府的子嗣情况并不怎么了解,所以易家将方澜的过往隐藏得很好,在其他人眼中,方澜就是一个出身金光闪闪的权贵子弟,王府嫡子,气质卓尔不凡,俊秀隽逸,清冷儒雅。
这样的方澜,跟易家嫡长女,简直就是一对绝配的璧人。
可其中的酸甜苦辣,就只有易文怡自己知道了。
易文怡以为自己与方澜成亲了总会不一样,他又没有喜欢的人,如果自己与他成亲了,与他的关系不同起来,他自然会将自己看进眼里,慢慢喜欢上自己,两人以后也能够过上她想象中的幸福美满的生活。
可事实与她想象中的有太大的差距了。
如今已经成亲好几个月了,可方澜对她仍然冷淡,态度没有丝毫的转变,两人的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相敬如宾,不如说是淡漠疏远。
不是她不想靠近他,而是他总是将自己隔得太远,根本没有靠近他的契机。
易文怡以为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可随着一次次的希望落空,方澜带给她的,只有挫败。
一切是从她为方澜收拾书房的时候,开始不对的。
方澜一如既往地出去了,而她自己进了方澜的书房——方澜并不喜欢别人动自己的东西,所以书房都是由她亲手收拾的,没有假手于任何一个下人侍女。
整理画缸的时候,她无意中发现一卷画的画轴有些破损了。
易文怡知道,这个画缸中的画,都是方澜最珍惜的,虽然不是最名贵的,可对于他来说,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易文怡想要把这幅画的画轴找人来修补一下,或者干脆换一个。
她将这幅画抽了出来,放在书桌上缓缓展开——
易文怡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人……这个人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