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方氏看到孙女儿那娇嫩脆弱的皮肤上,已然起了红红的巴掌印,小脸儿甚至有些肿了,乖巧的人儿更是哭得梨花带雨的,可让她心疼得不行。
“自己没有本事,就只能冲着自家女儿发火,你还真是好本事!”方氏冲儿媳不满道,顺便还小声嘀咕了一句,“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没见识的东西。”
张氏猛地抬起脸,本来打算忍气吞声的她,差点儿就控制不住自己,她如何能够容忍婆婆来指责自己的爹娘家族?当初她张家虽然只是书香清贵,但在朝中也是有点分量的,而婆婆虽然身为国公夫人,可作为继室地位不高,还是国公大人不得已才娶的她,压根儿没什么地位可言,连带着儿子也不受重视,不得不求娶了她增加筹码。
现在倒好,她堂堂国公夫人已然崭露头角,慢慢得势,而她父亲与伯父已经已经从朝中淡退,势力早不如以前,她便可以任意欺辱自己了,而她可还记得起当初为儿子求娶自己的时候,说的那些好话!
方氏被儿媳强烈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虚,不过也只是一瞬,便立马发了威:“你这是什么眼神儿!”
张氏不得不收回自己的目光,扑通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娘,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如何能够宣之于口!”
虽然她也希望丈夫能够越走越高,但是她更加清楚自家丈夫的才能,根本难堪大任,绝对不是能够让父亲看上眼的。看明白这些东西的她,也不过是想求个平安富贵,一生到老罢了,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娘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不是不知道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性格,他那般眼睛中揉不得沙子的人,若是知道自家丈夫动了歪心思,恐怕不等丈夫动作,他便雷霆般出手了。那可是在战场上打下赫赫战功的国公大人,雷厉风行根本不是自家丈夫一个软弱性子一个随意左右的,至于后宅妇人,反正她是从来没有见过娘在父亲面前说起过话的。
张氏清楚,如果她想要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就必须打消丈夫的这个念头!
可方氏如何能够容忍被自己儿媳指着说这些话:“什么大逆不道,哪里大逆不道?明之也是嫡子,为何承不得国公爵位?倒是你,身为明之的妻子,不帮着他行事便罢了,怎么还这般碍事!”
方氏对儿媳不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她早就想要为儿子重新娶一个身份高贵的名门闺秀,只是知道国公不会答应,才不敢开口,可这也不碍她对儿媳的不满刁难。
张氏仍然高声道:“娘,儿媳不是碍事,只是希望娘想想,爹他是那种会因为我们行事就随便改变想法的人吗?若是因为我们的行为,让爹起了戒心,那才是真正得不偿失的事情啊!”
方氏又如何不明白,可面对更大的诱惑,她不得不作出选择。
“闭嘴!”她声音尖利地喝道,吓得旁边哭哭啼啼的沈千茹一下子便止住了哭声,害怕地看着奶奶,下意识想要钻进娘亲怀抱中。
方氏哪里管得了沈千茹,怒火中烧地指着张氏:“明之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了你这么一个人!你最好闭嘴,这件事情容不得你说!”
说完,她便怒气冲冲地甩袖离开。
张氏直起了身子,却一脸忧心忡忡,将哭着扑进自己怀中的女儿紧紧搂住,深深叹了口气。
有些事情,开弓了,就没有回头路。
她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
上元宴会是正月十五,沈晏自然要加紧排练。
一开始本来是不得已才学了飞天舞,后来琢磨出了十六天魔舞,沈晏反而来了兴趣。
她将武功招数融入飞天舞中,摒弃了原本飞天舞中的柔软秀美,多了宝相庄严。而这套舞跳到后来,沈晏发觉,不用她刻意,自然而然地就将所有动作完美圆融地结合在了一起,一些地方她觉得不完善的,也能够迅速推导出更好的动作,一套十六天魔舞,很快就变得完美了起来。
然后,十六天魔舞便带给她了更多的惊喜。
沈晏发现,这天魔舞,不仅仅是一套祭祀舞蹈这么简单。一开始她是用武功招数推导舞蹈动作,后来,却变成了,从舞蹈动作演练出了武功招数!
而且这些演练出来的招数,狠辣致命,威力极大!而且天魔舞本来就以绫缎为水袖挥舞,演变成了武功招数,便是以绫缎水袖为剑!
这样的演变结果,让沈晏想起了传说中剑术的最高境界——世间万物,花草树木皆可为剑。
这绫缎水袖为剑,以前倒是从未听说过,难道说,这套武功招数,竟然有这般神奇之处可循?
练舞结果变成了练武,也是沈晏真正下了大苦心的原因。
只是在穆海柔的眼中,理所当然地变成了女儿为了上元宫宴的苦练,欣慰之余,不免又觉得心疼。
年后没两天,绣庄上便日夜赶工,终于将整套的舞服给做了出来,同时还包括一系列的首饰,长足七尺的绫缎水袖。
上元宫宴前,穆海柔让人捧着一套舞衣,送到了沈晏面前,准备进行最后一次的排练。
换上衣服,穆海柔看着在金色与火红衬托下,越发娇艳美丽的女儿,笑得差点儿合不拢嘴。
“快来跳给娘亲看看!”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沈晏一如千次演练一般站到了舞室的中央,试探性地挥了挥水袖,又停了下来,无奈道:“娘,不行啊,这里太小了,水袖挥不开。”
穆海柔看了看外面地上尚未化开的积雪:“外面地上可还有积雪呢,天气太冷,别着凉了。”天魔舞虽然重要,可也不及女儿的身体重要啊。
沈晏倒是不担心,她有内力护体,根本不会受什么风寒。
最后一次的排练转移到了室外,穆海柔看着宽敞院子雪地中站着的沈晏,拂开准备为自己披上狐裘的侍女,连忙指挥下人们又在雪地旁边多加了几个大暖炉,几乎将整个沈府的地龙暖炉都抱了过来。
还别说,这般还有些效果,连中间的沈晏都感受到了些许暖意。
一切准备就绪,沈晏挽袖指捏莲花,身子柔软地舒展开来,如同一只在雪地中绽放的金丝红莲,美丽热烈到足以化开积雪一般。
她闭上眼睛,缓缓舒了口气。
一旁的角落,一个小小的人儿,隔着一堵院墙,看到雪地中曼妙畅舞的红色身影,几乎看呆了自己的眼睛。
每一个动作,都是如此震撼而惊艳,她周身火红的绫缎水袖迎风舒展,落花飘飞,翩翩而舞之际,整个人如同要飞天而去!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嘴巴震撼地张开,双目已经呆愣,如同看到了九天下凡的神女,那瞬间的美好,惊艳了他一世。
“很美是吧。”旁里突然插进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沈元亦猛地转过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的蓝衣少年,眼睛突然闪现一抹狠戾,凶狠的眼神如同一头小狼崽,恶狠狠地瞪着这个陌生的少年。
“你不是沈府的人!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特别是看到他用戏谑的眼神看着姐姐,沈元亦几乎快要发疯。
这个蓝衣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顾知世。
可惜这个顾知世,并不是那个良善单纯的顾知世,而是心高气傲不可一世的顾知世。
他没打算回答沈元亦的问题,刚刚跟他说话,也不过是兴致所至而已。
可沈元亦怎么能够容忍一个陌生的男子用这种冒犯的眼神看着他神圣的姐姐,推搡了他两下却没能推动,这人怎么跟石头一样沉重,转头又去找了一块尖锐的小石头,毫不客气地朝着顾知世砸去,手下一点儿也没收力,甚至是下意识地朝着自己小手臂能够够到最高的脖子而去。
在他眼中,这里是很脆弱的,而且尖锐的小石头还能够划出很深的伤口,只要他够用力!
沈元亦这一划,竟然带着要弄死顾知世一般的气势。
可顾知世又怎么会让他轻易得手,沈元亦凶狠是凶狠,可在顾知世眼中,仍然是可以随手制服的小狼崽,虽然是狼,到底还没有长大。
沈元亦凶狠地瞪着顾知世,就算自己得手被捉住了,也没有改变一身暴戾的气息,若不是他的年纪还小,气势未成,不然还真的让人有些胆寒。
顾知世也没有生气,只是不满地看着沈元亦:“你这小孩儿,怎么这么凶狠恶毒?”
他本来只是随意用目光在沈元亦脸上瞟了一下,却立马露出了惊奇的神色。
沈元亦不知道这奇怪的人一直盯着自己干什么,反正他就是觉得很不舒服,抬脚便一脚踹在了顾知世的小腿上。
攥着沈元亦手腕的顾知世的手终于松开,只是他对于被踹了一脚的事无动于衷,或者说那一脚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多大的伤害。
顾知世只是紧紧地盯着沈元亦的脸,不断念叨着:“奇哉,奇哉!”
他来了兴趣,便立马改变了对待沈元亦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