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房产公司开业这么大的事儿,宋楠却没有去露脸,早朝后回锦衣卫衙门办事吹牛皮混了一个时辰,之后又跑去神枢营驻地晃悠了一番,跟许泰江彬两个人扯谈了一会儿,这才施施然往地头赶。
不是宋楠不重视这件事,而是宋楠也要避些嫌疑,虽说朝廷官员自家经商弄产业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大伙儿表面上还是以公事为重的,如果连衙门都不去,忙着打自家的小九九,六科给事和都察院的那些家伙肯定会吹胡子瞪眼的往上递折子。倒是没什么大事,但宋楠是不肯让他们这么糟践自己的。
对今日的挂牌宣传的事情,宋楠其实也知道效果不大,白纸坊的百姓若是个个识字明理,也不会将个白纸坊中弄得这么乌烟瘴气了,今日不过是闹出个动静来,让白纸坊中的百姓知道有些事情要发生了,具体的事务还需要具体的去操办才成。
来到彩台搭建之处,宋楠不禁哑然失笑,场地上空空荡荡,彩台一侧的树荫下,陆青璃坐在一张长凳上气鼓鼓的拿手绢擦汗,一旁的婢女给她打着扇子,所有人都汗津津的,一副沮丧的模样。
见到宋楠带着十几名锦衣卫亲卫骑马而来,陆青璃立刻起身迎上来,不等宋楠下马便道:“大哥,这董事长我不干啦,气死我了,这帮人根本就是一帮傻子,我说的那么清楚明白,将他们的前景描绘的那么好,他们居然一点也听不进去,白费了几百斤米十几两银子,喂狗还汪汪几声摇摇尾巴呢。”
宋楠哈哈大笑,跳下马来来到树阴处坐下,细问情形之后笑道:“这些人若非麻木不仁,又怎会沦落到白纸坊中居住?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莫灰心,一切有我。”
陆青璃道:“叫我说,咱们须得先清理了这些臭水沟才成,这里简直要把人熏死,好在早上表姐没跟我一起来,不然肚子里的孩儿怕是都受不住。”
宋楠笑道:“说的对,但光是清理这些臭水沟臭水塘是没用的,治标不成,先要治本;我已经查清楚了,白纸坊有三十余家造纸作坊,先要将他们的作坊给迁移出去,然后清淤才有成效。”
说话间东边马蹄声响,一大群锦衣卫旗校策马而来,领头的是正南坊锦衣卫千户所千户黄辉和宣南坊千户所千户秦林,两人下马见礼之后,黄辉捂着鼻子四下里打量道:“大人,您便是花钱买了这里的地皮?这里简直就是个垃圾场和臭粪坑嘛,哎,不知道大人心里怎么想的。”
宋楠不屑跟他解释,拿出一张写着几十个名字的纸来交给黄辉和秦林道:“照着名单一个个的通知,中午我在宣南坊的如意酒楼定了席子,叫他们都来喝酒。”
黄辉和秦林来此就是替宋楠办事的,当下也不多言,带着数十名校尉立刻行动,火急火燎的散入街巷之中。几十名锦衣卫的到来将周围围观的百姓们吓的不轻,本来还敢站在远处看看热闹,现在却是连一个人影都瞧不见了。
宣南坊如意酒楼二楼被宋楠包了下来,外边热的喘不过气来,这二楼上却是适意的很,南北东西的穿窗风很是凉爽,周围一片高大的树木掩映着,更是消除了诸多的暑气。
宋楠和陆青璃坐在南边临窗的一张桌子上,陆青璃紧忙紧赶赶回府中洗了个澡,她受不了身上那股萦绕不去的臭气,此刻换了干净衣服,表情轻松的很。
楼梯咚咚作响,黄辉和秦林满头大汗上了楼来,一叠声的要茶水喝,宋楠命人打开屋角棉被包着的箱子,箱子里一大堆冰渣中冰镇着几只大西瓜,黄辉和秦林如饿虎扑食般的上去,挑了一只大的,一切两半,两人埋头大啃起来。
“真是好享受,大热天的哪来的冰块?舒坦,真是舒坦。”黄辉啃的汁水伶俐,口中含糊叫道。
“算你们有口福,这是宫里冰窖的藏冰,上个月皇上赏了我一车冰块,如今剩下的可不多了,最后一茬入秋前的西瓜配着这最后一箱子冰块冰镇,你们算是赶巧了。”
“唔唔唔,不错,好运气,好吃的紧。”两人知道得来不易,更是啃的带劲。
陆青璃叫道:“别光顾着吃,事儿办的怎么样了,怎地就你们两个?要请的那些人呢?”
“夫人放一万个心,我锦衣卫亲自上门通知,他们敢不来么?我要他们洗个澡换件衣服来,这些家伙一个个臭的像是粪坑里捞出来的人,那样子来这里,还不臭翻了天么?”黄辉捧着肚子道。
陆青璃道:“也是,天天在臭气里熏着,臭味儿都进到皮肉里去了,咦,那是他们么?”
青璃指着窗外楼下的街道,众人探头看去,只见一群穿着皱皱巴巴半新衣服的人正低着头往这边走,周围一群锦衣卫在旁呵斥,倒不像是请人来赴宴,倒像是抓了犯人归案一般。
不一会儿,三十多名白纸坊中开造纸作坊的东家们便拥拥挤挤的上了楼来,本来凉爽舒适的二楼上忽然变的闷热不堪起来,这些人果然是沐浴过的样子,衣服虽不华贵平整,但起码是干净的,发鬓也是湿润的,但即便如此,空气中还是迅速弥漫出一股恶臭的气息来。
“这是我锦衣卫衙门都指挥使宋侯爷,旁边那位是侯爷夫人,尔等还不过来见礼么,都傻站着作甚?”秦林喝道。
众作坊主赶紧跪倒行礼,心里直犯嘀咕,今日不知是犯了什么事儿,惹得锦衣卫衙门的头儿亲自来寻麻烦了。
“侯爷,夫人好,小人等参见侯爷夫人。”众人七嘴八舌的道。
“不用多礼,各位东家请坐,这几张桌子上都有诸位的名牌,对这名牌入座。”宋楠微笑道。
众人道谢起身,乱哄哄的找到自己的名字,总算是落座为安了。
“诸位,今日我在这如意楼上略备薄酒,诸位能来赏光,是我宋楠的荣幸,诸位不要拘谨,尽情吃喝。”
宋楠话音落下,楼梯上的酒楼伙计立刻扬声朝下喊:“二楼上酒菜啦。”
一时间酒菜流水介摆上,琳琅满目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热气腾腾香气四溢,但作坊主们哪里敢动筷子,宋侯爷这等身份尊贵之人怎地忽然请自己这些人来赴宴,这当中必有情况,未免吃人最短,还是先屏住再说,哪怕这一桌酒席丰盛无比,起码值五六两银子,也不能嘴馋动手。
“吃啊,都愣着作甚?”宋楠招呼道。
“宋侯爷盛情小人等受宠若惊,敢问宋侯爷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我等么?”一名年纪颇长的老者似乎见过世面,起身来胡子一翘一翘的问道。
宋楠看他桌上的名牌,这老者名叫毕万钱,于是笑道:“毕东家,不用紧张,先吃酒菜再说事儿。”
毕万钱忙道:“侯爷,我等都是平头百姓,平日也跟侯爷这等尊贵之人打过交道,侯爷忽然请我等赴宴,我等不明缘由,如何敢受用?侯爷不如直截了当,有何吩咐便直说,但我等能替侯爷办好,定赴汤蹈火便是。”
“是啊,是啊,宋侯爷莫跟我等打哑谜了,砍头挖舌给个痛快便是。”众东家纷纷道。
宋楠笑道:“你们不必紧张,今日之事都对你们而言是件大好事,什么砍头挖舌,说的什么话。”
毕万钱道:“侯爷,小老百姓不会说话,但不知侯爷说的好事是什么事呢?”
宋楠道:“好吧,既然你们这么心急,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你们该听说了本人向朝廷购买了白纸坊不少荒废的官地的事儿吧。”
“知道知道,这消息早就流传了,侯爷想在我白纸坊造宅第居住么?白纸坊这地方恐不适合侯爷这等尊贵之人来住呢,乱糟糟的臭气熏天的,蝇蚊也多的很。”毕万钱道。
宋楠道:“毕东家,你也知道这里臭哄哄的不能住人,那你可知道为何白纸坊如此臭气熏天呢?”
毕万钱眨巴着眼睛道:“小人不知。”
宋楠笑道:“你们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谁都知道,白纸坊变成今日这般摸样,都是在座诸位的功劳啊;造纸排出的污水将坊间几个大池塘都变成了臭水塘,穿行其间的河流也都成了臭水沟,蚊蝇老鼠满地乱跑,你们难道不知道根源么?”
毕万钱怔了怔道:“侯爷,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等祖祖辈辈干着这营生,自蒙元起,我祖上便在此处开了造纸作坊;太祖登基后特命保留作坊造纸,以供朝廷衙门用纸之用,还特意改了坊名为白纸坊。再说了我等每年都要交纳数目不少的清除垃圾污水的费用给五城兵马司,如今这个样子可怪不得我们这些人,五城兵马司拿着银子不派人来清理,日积月累一至于此,跟我等可是无干的。”
宋楠皱眉道:“哦?你们是交了银子的?”
“那是当然,侯爷面前还能说瞎话不成?”毕万钱斩钉截铁的道。
宋楠沉思半晌道:“这件事我会去让他们解释解释,但今日我请诸位东家来是要商量另外一件事情的。”
“侯爷请讲。”
宋楠微笑道:“我想买下诸位手头的作坊,你们觉得怎样?价钱什么的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