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弘历出生赶上了一个极好的时候,原就是夺嫡白热化的当口儿,多一个满族大姓血脉的孩子就等于多上一分筹码,再加上那会儿阖府上下统共就弘时那么个宝贝蛋儿,可以说想要得到胤禛的青眼以待,压根都用不上多花什么手段多花什么心机。
然而眼下里不然,且不说他前头早已有着生来就带着福气的弘晖弘晙俩兄弟,随便扒拉出一个就能磨灭掉他所有的存在感,也不说加上弘时一溜儿的三个阿哥,他既不占长又不占嫡没得半点优势,亦不说早年在舒兰的搀和下,钮祜禄家紧跟胤俄的脚步,胤禛压根不用舍近求远的看在钮祜禄家的面子上给钮祜禄氏什么好颜色,就单说尚在腹中之时所牵扯出来的一连串幺蛾子,并因着景娴的缘故还惊动到了宁寿宫的老太太,就足够胤禛在心里给他记上一笔,简单的来说,这般喜事竟是半点彩头没捞上反被扣上了个福薄命硬的帽子。
而一码归一码的,按照常理来说,无论是上一世能够让胤禛满意本就有的机灵,还是这一世钮祜禄氏有意为之的教导,随着弘历一天天长大,都应该是会让胤禛慢慢的对他改观一二才对,可钮祜禄氏好不容易才夹着尾巴做人熬完一年,想要借着自家儿子的抓周礼让弘历大放异彩,却没料到这算盘打得好好的抓周礼上再度生出了让她,甚至众人都料想不到的幺蛾子——
“我说四弟,这小侄子虽说不如弘晖侄子来得有福气,可瞧起来倒也是虎头虎脑的挺叫人看着颇为欢喜,俗话都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然四弟这般前朝后院皆得意,可着实是叫当哥哥的瞧着羡慕得很呢!”
“大哥言重了,区区庶子抓周竟是能惊动您亲自前来,着实是让弟弟意外至极,想来弟弟能有今日无非也是多得了兄弟们平日里多给了几分颜面,又哪里当得上羡慕不羡慕这一说?”
眼前的局势虽说并不如上一世弘历出生那会儿来得紧张,可在舒兰和众多蝴蝶翅膀的影响下却也显然并未轻松到哪里去——
人总是有着贪心不足的劣根性,有了一点儿就想要更多。
别的不提,只从大面儿来说,一个占着长子之名,一个占着嫡子之尊,一个有权倾朝野的明相做靠山,一个有着开国元老且元后娘家的母族做依仗,势均力敌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盼到索额图倒了台,太子难得的势弱,胤褆自是鼻子都险些要翘上天,然而还没来得及得意多久,自己麾下的胤禩却被一竿子打到了泥里,反观站在胤礽阵营的胤禛是一步步扶摇直上过得无比快哉乐活,并且先前被打了一棒子的太子又得了老爷子赏的甜枣被重新护到了羽翼之下。
如此这般的,胤褆心里头能平衡就奇了,眼下里暂且动不了太子,便是逮着机会就想拿胤禛撒撒气开开刀,想着先前关于弘历的那一连串儿幺蛾子,不光是‘纡尊降贵’的亲自登门祝贺,还大有一副不达到目的不罢休的劲头儿——
“四哥这话就见外了不是?皇阿玛平日里总说兄友弟恭,一家子兄弟理应就该互相关照着点,哪来你这么多见外话,可别是不欢迎咱们兄弟过来凑热闹,白白叨唠了你这天伦之乐吧?”
“大哥说的哪里的……”
“还是说,四弟这心里头就只有太子一个兄弟,咱们都够不上那个格来登门?”
“哇!”
胤褆意有所指的瞟了眼被供在一旁,只有太子才能用的金黄色锦盒,显然是不管是为了挑起其他兄弟们的不满,还是想给胤禛添堵,横竖都不想让这场抓周礼轻松顺利了去,然而说时迟那时快,他这前脚话音刚落,后脚才被抱出来放到桌案上的弘历却是扯着嗓子突然哭嚎了起来——
“这好好的喜事硬是不添点子幺蛾子就不乐意了,瞧,小侄子闹起来了吧?”
能让胤褆这样大费周章的来倒腾,在场的当然不会只有他和胤禛两个爷们儿,除了身在宫中的太子,最近被老爷子安排了新差事忙得脚不点地的胤祉,以及眼下里尚未加入战场的如胤祹之流,其余的要么是看在胤褆的面子上,要么看在胤褆的面子上,要么看在胤禛的面子上,都可谓是一溜儿的到了个齐活,只是旁人或多或少的会给胤褆点颜面,向来不走寻常路的老十却总是个例外。
“原本瞧着这么多人来凑热闹,还以为有什么乐子瞧,结果这乐子没瞧上竟是先闹上了,你们不累得慌,我这耳朵可是疼得慌……”看着扯着嗓子大有没完没了之势的弘历,胤俄砸吧了下嘴,“这小嗓门可还真是好。”
老十不会看眼色,看了眼色也当没看见,想着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向来是出了名的,便是这话一出,不管是胤褆胤禛都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往下接,然就在这个时候,一旁却是突然响起了个奶声奶气的声音——
“哎呀,都怪我!”
男女七岁不同席,就是抛上虚岁这会儿景娴也不过是个五岁大的娃娃,没那么多讲究自然就打着凑喜气的名头带着自家弟弟大喇喇的来凑热闹了,只是这会儿却是不像方才一般,小小的脸上一副愁眉苦脸的小模样儿,光是瞧着就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都怪我平时跟弘历弟弟见得不多,好不容易见上了就忍不住想跟他亲近亲近,却是好像没有把握好分寸给惊着了他,可是没有扫了叔叔伯伯们的兴致吧?”
无视弘历脚板心上的那一抹淡淡的指甲印,景娴说得面部红心不跳。
“可是即便是真的扫了叔叔伯伯们的兴致,您几位却也不能怪罪了我去,若不然呀,娴儿可要吃不香睡不着了,白白的瘦了可得让老祖宗心疼了!”
“嘿,好个鬼灵精的丫头,我说四哥四嫂这么实诚的人,怎么就得了这么个鬼灵精怪的丫头片子!”
“阿玛额娘说了,娴儿是他们的贴心小棉袄,得了娴儿他们可是欢喜得不行,十叔可是羡慕了?”
“哈哈哈,你这丫头!”
胤俄虽然不是什么懂得怜香惜玉的主儿,可比起一个比一个调皮的臭小子显然要更喜欢软软的小丫头,便是瞧着景娴这粉雕玉琢的可爱模样儿,说起话来竟是一套一套的,不免的又喜欢又觉得有趣,瞬间就忘了方才的不耐烦。
而眼见着眼前的气氛缓和了,也一如自己所料的那般所有的注意力全部的集中到了自己身上,景娴却并未得意忘形的忘了自己的初衷,小眼神儿一瞟瞅见弘晙慢慢的从弘历挪到一边,且还几不可见的给自己打了个手势,便是眼底精光一闪,飞快的又将话头给转了回来——
“便是十叔真的喜欢娴儿,那娴儿也是抢不走的,何况今个儿是弘历弟弟抓周,若是,若是被娴儿什么宾什么主了那额娘可是要罚我的,您可不能害我!”
“哈哈,行行行,不害你不害你,都依你都依你!”
再是从小在人精里头打滚长大的皇子阿哥,也少有会对四五岁的小娃娃,特别是女娃娃多长什么心眼,便是话头顺顺当当的就给转了过去,而看着自家闺女这样机灵的帮自己解了围,胤禛虽说倍感欣慰却又忍不住有些怕她太过伶俐反倒招了旁人的眼,只是转过头看见景娴一脸‘阿玛我是不是很棒,快来夸我’的神情,又不由得嘴角噙上了点笑意,然而这份仅在父女间流淌的温情尚未持续多久,就听见一旁突然传来了胤褆略带幸灾乐祸的笑声——
顺着目光看去,竟是只见弘历的手中握着一串明显是女人用的金珠手串!
“看来传言不虚,平日里四弟和四弟妹果真是感情甚好,若不然这小小的孩子怎么就……”
“呀,怎么到他那儿去了!”
越是尊贵的人家就越是讲究的多,皇家的孩子抓周,甭管是嫡子还是庶子那都是一环扣一环,环环都得依着规矩来的,旁的不说,就说这抓周礼上摆放的每一样物件皆是有所定例,文房四宝、印章、弓箭以及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意儿,说白了,便是无论孩子哪头兴起抓上哪一样物件,嬷嬷们都能说上好大一串儿的吉祥话,将孩子给夸得只有天上有,瞧着眼前这从未有过的情形,不说胤褆,也不说瞬间黑了脸的胤禛,就是一干的下人亦是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然而正当这个时候,在一旁安静了没两分钟的景娴再度出声了——
“我说这手串跑到哪儿去了,竟是叫这个调皮鬼给抓去玩了!”
好歹也是当了两辈子皇后的人,旁的不多见,孩子家家总是见得再多也没有的,便是景娴哪里还能不知道小孩子对金银之内亮闪闪的东西感兴趣,只是虽然这局儿是她一手布下的,说起话来却仍是像之前那般面不改色气不喘儿。
“弘历弟弟还小,也不知道什么好的歹的,大伯可不能因为这个就拿阿玛打趣儿,不然,万一阿玛不疼娴儿了怎么办?”
“你……”
“你阿玛不疼,十叔疼你!”
被个小娃娃直接将话给堵了回来,胤褆本就已经够堵心的了,然后紧接着又被说话不过脑的胤俄给抢了话头,便是更加的不痛快,从牙缝里勉强憋出了句客套话之后干脆直接借故离去了,而眼前的局势演变成如此这般,显然已经达到了景娴的全部目的,物极必反,过犹不及,铭记这八字箴言的她自然也不再多做纠缠,笑眯眯的附和了胤俄两句,也打着跟额娘说叨说叨前头的情形的名头,拖着弘晙闪人了。
而到了没人的地方,一贯看起来什么事儿都漫不经心的弘晙忍不住朝景娴竖了个大拇指,“二姐,你真是绝了,弘历那小子摊上你可是上辈子没干好事儿!”
“嗤。”
松开一直拉着弘晙的手,景娴一扫方才在胤禛跟前的软糯模样儿,气场全开的一挑眉——
“得了吧,谁还不知道你了,都是千年的狐狸,还跟我闹什么虚的?”
作者有话要说:弘历未来的生活,咳咳,你们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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