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人大多数都料定了今个儿这事儿估计是没法善了,却没有料到舒兰横插一脚且还这么突如其来,直将德妃的满盘计划打了个全乱,八福晋到了嘴边的话也堵在了嗓子眼里,以及刚思忖好前后准备接话的李静琬亦是陡然变了脸色,只有太子妃等人显然的松了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方才太医不是说的母子平安么?怎么突然这样了?”
“回太子妃娘娘的话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刚奶娘给小阿哥喂了奶然后福晋抱着哄了哄就睡下了,而福晋生得虽算顺遂却到底是伤了元气,奴才伺候着擦了身子又带了抹额之后便亦是睡了过去,可还没等奴才等人将东西收拾完退出寝殿,小阿哥却是突然哭闹了起来,依着福晋对小阿哥的上心理应即可惊醒,却不料奴才叫了好半天都没有动静,竟是全然厥了过去。”
“哦?这倒是……那太医来瞧过了没有?”
德妃反应原就不慢,听了这么老大一通自是慢半拍的回过了神有了番新的计较,只是她再快也总是快不过得了自家主子全盘指点的方嬷嬷,便是她话音刚落就只见方嬷嬷不慌不忙的接过了话头——
“回德妃娘娘的话,奴才虽不才却不敢原委不明就来惊动各位主子大驾,加上太医还在向底下人嘱咐这坐月子的禁忌尚未离去,自是第一时间就让太医仔细瞧过了,而照着太医所说,福晋虽是早产可一来孕中将养得好,二来小阿哥并不折腾,便是虽伤元气并无碍底子,而小阿哥就更是不用说,刚刚落地便已然瞧过说是身子骨健壮得很,是以这一来二去的竟是看不出缘由为何,只说……”
“只说什么?”
“只说这怕是被冲撞了。”
德妃原是算计着将眼下情形尽数扯到早产一事之上,毕竟舒兰身子好且将养得好宫中女人人尽皆知,若不是早产就决计不会伤了身子闹成这样,这样一来显得自己是关心所致二来是更有师出之名,可她算盘虽是打得精却是没料到舒兰早就摸清了她心中所想来了招剑走偏锋,一时之间不光是堵住了她的所有话头,还让她隐隐有了点不祥的预感,而她这儿暂时没了应对之计,一旁的太子妃却是反应极快——
“被冲撞了?”
康熙推崇汉学本就讲究规矩礼制,这紫禁城中所住的都是当今最尊贵的人自然讲究的地儿更加多,比如这每三年一次的大选,秀女过了初选之后名册就要上报钦天监,不光是八字跟上头有所冲撞的都要被删掉,便是八字过轻过硬的也皆是不要,选后妃如此选皇子福晋亦是如此,到了这皇孙上头自然也不例外……而若只是一般的皇子皇孙也就罢了,偏偏眼下里这个是嫡子长孙,除了身边下人之外当然还有大有做文章的余地,再加上利益息息相关,太子妃自是不会放过这样绝佳反击的机会,便是目光一转直直的定在了李静琬身上。
“怪不得这养得稳当当的胎提前了这样多发作,原来是被冲撞了?”
“太子妃这话可太过武断了,您也是大选入宫自是知道挑选秀女有多严谨,怎会至于如此?再者这孩子也怀有身孕,若是因为那太医几句推诿之词被扣上了这么顶大帽子,岂不是无辜?”
对于德妃而言,李静琬虽然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甚至注定了是关键时候的弃子,可是刚被坏了全盘计划又紧跟着被这样倒打一耙,出于人之天性的总是有些意难平,再加上有了这样一番搅和再想给舒兰扣点什么罪名怕是不能,连带着她也没了名正言顺接掌内务的名头,这样一来,李静琬以及其腹中的孩子便又成了一颗极为重要的棋子,如此,无论是于情于理还是于公于私德妃当然不愿意赔了夫人又折兵,可是与此同时太子妃却也不是省心的,方才被抢了话头失了先机一直处于被动就罢了,眼下里局势调转她又哪有轻易松口之理?
“德妃母慎言,龚太医虽未官拜左右院判,可在太医院中侍奉多年,一直得皇玛嬷重用,如此,若是龚太医医术不佳岂不是变相指着皇玛嬷识人不明?还是说咱们这些个皇子福晋还要劳动御医方才稳当?”
“我……”
“再有,李格格怀有身孕不错,可是尊卑上下的又怎能与嫡福晋和嫡子长孙相提并论?说句不中听的,若是四弟妹母子有个什么好歹,哪怕这十个李格格十个庶子也赔不起,德妃母虽说一向仁慈宽下,却也不能本末倒置不是?”
“您……”
太子妃这番话虽说是不留情面,可是原本她的位分就要比德妃要高出一截儿,再者这字字句句的再是不中听也多只是指着李静琬并未直明其的不良居心,这其中虽然有她不好过分以势压人以小欺大弄得自己面上不好看,却也算是给德妃留尽了颜面给足了下台的梯子,而德妃心中即便仍然不忿,却到底是个识时务的人知道眼下的情形确实于自己不利,便也有了点犹豫,可她们这你来我去的分出了高下,在一旁当了半天布景板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顶了出去的李静琬却是稳不住了——
“娘娘恕罪,奴才实在冤枉呀!”
李静琬算清了其中的利害,料到了德妃的打算,周全了自己的后路,竟是峰回路转的把她直接拖了下来,她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峰回路转的直接把她给拖下来,而眼下里她也没有那么多功夫再想这些,满心满眼只想把自己先摘个干净,便是只见她不顾腹中的孩子一溜儿的跪了下来。
“奴才虽说今个儿传出了喜讯,福晋出事的时候也确实在场,可是这孩子又不是刚才怀上了,若真要冲撞难道不该是刚刚怀上的时候就冲撞上了,怎会等到如今才发作起来?事已至此虽是必然要有人顶罪却也不能这样不给奴才公道,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主要奴死奴不得不死,也不能这样白白折辱了皇家血脉啊,奴才实属冤枉啊!”
“放肆,这里岂容你多言!”
对待德妃太子妃态度尚且温和,可对待李静琬那就没有一点好性子了,便是只见她柳眉倒竖的直接一拍桌案——
“好个巧言令色的东西,你也知道四弟妹出事的时候自己在场,那若不是被你们这些人冲撞了难道还能是四弟妹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上赶着对自己不利?都说利益相关人心险恶,由你上回有孕闹出的那般阵仗便已然可见你是个不省心的,这回为了自身尊荣起了心思作怪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你还敢切齿狡辩?”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舒兰甭管心中作何所想面上对人一直来得宽和,时间长了李静琬再是知道这位不是省油的灯也总是有些松懈怠慢,如此,陡然见到太子妃这满是庄严严肃的神情,以及德妃惠妃和其他皇子福晋皆是冷然在旁看着戏,俨然一副三堂会审的模样儿,却是饶是她再好的心理素质也不由得慌了神——
“如外人所想,奴才较先侍奉爷又较先生下女儿想必应该与福晋不睦,可福晋为人一向仁慈又位分尊贵远不是奴才等人能相比,奴才满心恭敬尚且来不及又哪里会有什么旁的心思,娘娘明鉴啊!”
“呵,本宫既是外人你又何须本宫来明鉴什么?倒是又得德妃母劳神了,您怎么看?”
“这……”
太子妃又不蠢,话虽字字句句说得狠厉无情,可眼下里喜事当头且对方又怀有身孕,她再是太子妃再是位分尊崇,也不能先越过人家正经婆婆和当家主母,后不分由说的将人真的发作了去,便是把该说的说了个全儿之后干脆将皮球踢到了主导者之一的德妃身上,直将德妃弄了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而在场的福晋皆是心知这戏唱到这个时候也算是齐活了,只待德妃退上一步罚个禁足或是留待胤禛回来处理便就唱完了,可偏偏大家都忘记了这儿还立着个心里头万事不平衡唯恐天下不乱的惠妃——
“太子妃您这岂不是在为难德妃妹妹?这谁不知道四福晋进宫之前德妃妹妹一直与这李格格走得亲近,说句夸大的,只怕是没当亲生女儿一样手把手教导了,您这让德妃妹妹亲自处罚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多谢惠妃姐姐体恤,您瞧我这闹了这一通竟是还忘了恭喜您喜得嫡孙,而按着规矩原本我们也当是要去大福晋那儿好好恭贺一番才是,却是不料这一来二去的闹到这会儿还没完,不知道大福晋可还好小阿哥可还好?”
“好,怎么会不好?虽是比不得这皇长孙的尊贵也比不得四福晋的好人缘,却也胜得个清静自在,原我也只是来恭贺恭贺这四福晋得皇长孙之喜,却不料看了这么出幺蛾子,说起来德妃妹妹也是当玛嬷的人了,果然这要操的心只增不减了。”
“您这话说得?您与大福晋一向婆媳情深,大福晋身子骨又一向有些弱,要操的心恐怕比起我只多不少,可就是这样您还不忘来为妹妹分忧,妹妹这心里头实在是感动极了,便是说句体己的,这冲撞不冲撞的还没个准头儿,若是您一番好意前来却是沾了晦气而去,我怕是要彻夜难安了。”
“你!”
对着太子妃德妃是位分矮了一头没办法,对着李静琬是利益所趋能保也得尽量保着,可对着惠妃,本就一肚子邪火没地儿出自是逮着机会就撒了个全,便是面上端得宽厚口中却是句句不留情,直将嘴皮子本就不太利索的惠妃激了个七窍生烟,而不知道命中本该如此还是老天爷乱中添乱,竟是德妃前脚话音刚落就见底下人后脚急匆匆的奔了进来——
“娘娘不好了,福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闹腾了起来,太医瞧着居然说是有血崩之兆!”
“什么?!”
惠妃之所以会撇开自己那摊子的事儿巴巴跑过来,一来是确实心有不平衡想要给德妃等人寻点子晦气,二来则是因着比起舒兰这边的母子康健平安,身子本就不行的大福晋母子一个比一个来得孱弱,实在让人看得糟心,可即便如此,甚至闹成这样本就有她的推波助澜,惠妃仍是被惊得一踉跄,连带着劣根性作祟的给乌鸦嘴的德妃狠狠记上了一笔,这般之下,只见她刚刚被身边人眼疾手快的扶着站稳,就猛地转头瞪着德妃咬牙切齿抛下一句——
“好,好,当真是托了你的‘吉言’,乌雅氏,咱们走着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要上班了,好苦逼QU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