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不到一百条的漏网之鱼,一千荼罗军部战士和两千余名藩属武士差不多全军覆没。包括荼罗、骞越、弼玫、魁篪等人在内红月会圣阶高手无一侥幸,全部成为这场大战的殉葬品。
窠卫派出的两千人马则是结局各异,窠巢战死、炫流投诚,没有一兵一卒能够逃回寂然城。
如此辉煌的战果并未出乎楚天的意料之外,他惟一没有想到的是炫流会整军投诚,看来北夕雪的三寸不烂之舌远比那蹩脚的画技要强得多。
战斗结束后,众人来不及享受胜利的喜悦,便开始筹谋攻取寂然城的事宜。
楚天没有参加这次会议,他需要尽可能地抓紧时间养伤。
尽管寂然城还在窠卫的手中,但改朝换代已是指日可待的事。
在完成了对北夕雪等人的承诺之后,他就要前往落黎城接收向云蝶仙订购的魔舟,而后扬帆去寻找传说中的寂灭之谷。
当然,他也不介意顺道拜访一下自诩为红月亲王的烈澜,看看有什么可做的。
由于已将慕成雪的肉身成功改造到抱朴境界,因而这次虽然身负重伤,但并未像上次那样昏迷了整整六天。
在云麓灵气的帮助下,受伤的内脏恢复极快,预计三两天的工夫就会好透。
趁这段时间,楚天也想在不受打扰的情况下进行一次闭关修炼。至于寂然城的战事有北夕雪坐镇,加上斩天、炫流、罗狱等身经百战的魔族猛将和炽影、夕雅等各部落的首领在前冲锋陷阵,根本不需要楚天再操什么心了。
况且,寂然城里还有掌控着秘魔营的枯寂作为内应,这一仗想输都难。
但楚天的心绪还是难以平静下来。他不惜赌上生命,终于初步解开了噩梦之谜,可是由此付出的代价同样亦始料未及。
融入天命之盘的轮转魔君的记忆与意志开始慢慢地苏醒,给他带来了无法预估的巨大冲击。一块块尘封了三千年的记忆残片,此刻像拼图一样在楚天的脑海里缓缓成形,侵蚀着他的意识,占据着他的心神。
——我是谁?
这样一个困扰着古往今来无数智者的问题,不停地在叩击着楚天的心灵。只是其中蕴含的意味大不相同。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拥有轮转魔君的记忆,而元神进入到慕成雪已死的肉身中,难道仅仅是个巧合么?
“怎么,你不是幽冥太子?”
蓦然之间,林隐雪的话语在他的耳边翻来覆去地响起,一遍比一遍响亮,到后来竟变得震耳欲聋如滚滚的雷声。
楚天倒吸一口冷气,联想到洞天机、寒料峭等人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言语,一霎那明白了许多。
幽冥皇帝——不正是轮转魔君萧逆在统一幽魔界后自封的帝号么?
想到这里,楚天怔住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只因认识了晴儿,邂逅了珞珈,从此生命才变得与众不同。现在却发现,原来自己的命运在三千年前已然注定。
“凭什么,凭什么这一切要由你来安排?!”
楚天的心里有一团火焰徐徐燃起,胸膛被一股莫名的愤懑堵塞,身体像是要炸开。
他霍然睁开眼,面前全是轮转魔君桀骜伟岸的身影,像海一样将自己包围,压得胸口透不过气。
“楚天,你的宿命已经展开,抗争或者接受,未来的道路只能由你自己决定——”
寒料峭的声音宛若梦魇般萦绕在他的脑海里,真相仿似隐藏在面纱之后的那张脸,在被层层揭起后显露出来的不是天使而是魔鬼狞笑的脸容。
“铿!”楚天拔出苍云元辰剑,用尽全身的气力劈向四周一道道虚幻的身影。
幻影在洁白无瑕的剑华中碎裂融化,却又不断地重新生成,杀之不绝挥之不去。
“去你的宿命,去你的太子!”
他挥舞苍云元辰剑在幽深无人的洞穴中疯狂地劈斩,与其说是在驱赶眼前浮现的幻影还不如说是在驱逐内心深处的魔魇。
不晓得过了多久,他终于觉得累了,精疲力竭地躺到在冰冷的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上方的黑幽幽的洞顶出神。
刚才重生弥合的伤口再次崩裂,金红色的鲜血汩汩流淌出来,火热而冰凉。
忽然一条欣长强健的娇影徐徐出现在了楚天的眼帘中,正是夕雅。
她默默环顾四周,洞穴中原本嶙峋凹凸的山岩石柱几乎被楚天用苍云元辰剑完全削平,那情形就似刚刚遭遇过一场灭绝人寰的大地震,一场海啸一场大灾难。
她的眉头不经意地微微蹙起,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楚天没有回答,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没有听到。他甚至没有察觉到夕雅的到来,孤独而疲惫地躺在石地上,什么都看到了,什么都没看到。
夕雅微蹙的眉头慢慢地松开,一双如琥珀般晶莹闪亮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楚天,似乎从他此刻的表情中读到了什么,蓦地抬手虚点,几道气劲凌空弹射封住了流血的伤口。
然后她双腿交叉垫起臀部跪坐在楚天的脚边,这是狼魔族特有的坐姿。
她是有事来找楚天,但看到他当下的这般模样,显然不会有心思谈事。
——他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不需要狼魔族少女独有的敏锐直觉,只需瞟一眼满地的狼藉和楚天苍白抑郁的神容,夕雅早已意识到这家伙出状况了。
她沉吟须臾,忽然朱唇轻启唱起了一首狼魔族古老的歌谣。
由于歌词是用古狼魔族语写成,一般人很难明白每一个字准确的含义。然而苍凉而略带悲壮的曲调,却依然能够让人感受到这首歌曲的大意。
这是一首罕有的狼魔族情歌,讲述一位少女目送心上人奔赴战场,却再也不见他回来。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痴痴地等待,希望能用这歌声唤回远征的心上人。
楚天触景生情渐渐有了反应,一颗滚烫的泪珠从眼角无声无息地溢出。
“我们狼魔族人从不哭泣。”歌声徐歇,夕雅冷冷的说道,但听得出她言语里隐藏的关切之情。
“从不哭泣么?”楚天凄凉一笑,轻轻道:“如果你经历过我经历过的事,就会知道能够流泪也是一种幸福。”
夕雅静默了片刻,轻咬红唇道:“如果你愿意,可以说给我听——你的过去。”
“我的过去……”楚天神思惘然,喃喃自语道:“我的哪段过去?”
“开心的,悲伤的,都可以。”夕雅回答。
故去的大萨满曾经说过,当一个人心里藏着伤心的事,往往说出来会好受些。
夕雅觉得这个方法应该很灵验,但在父亲去世后她却从未试着用过。或许今天可以用这法子帮到楚天。
“我在找一个人。”楚天徐徐说道:“等我找到了她,再说给你听吧。”
“是个美丽的姑娘么?”夕雅没有发觉,自己的嘴唇咬得更紧了。
楚天笑了笑,眼前情不自禁地浮现起珞珈举世无双的绝美容颜。
“果然是。”看到楚天的眼睛里亮起了一抹光彩,夕雅忍不住低低哼了声。
楚天并未注意到夕雅微妙的反应,刚才疯狂地一通渲泄后他的心里好过了一点儿,只是前世宿命的阴影仍然沉甸甸地压在胸膛上。
他晓得埋葬在自己体内的轮转魔君的魔识尚未全部苏醒,自己能够感应到的甚至仅只是沧海一粟。
毋庸讳言,楚天的心中隐隐产生了一丝恐惧,无法知晓当潜藏的魔识,千年的记忆彻底苏醒后,自己是否会成为另外一个人,抑或说是轮转魔君的身外化身?
待到那时,自己会否还记得珞珈,记得晴儿,记得今生今世的故事?
——不能再激发天命之盘的力量,不能再唤醒轮转魔君的意志!
楚天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突然便被两瓣又软又湿的朱唇封住。没等他反应过来,夕雅火热的娇躯已压在了身上,丁香小舌野蛮地叩关而入杀进楚天的腹地。
一股魂魄欲飞的美妙感觉瞬时蔓延到楚天身体的每个部位,但他很快便清醒过来,急忙运劲推开夕雅。
然而夕雅将他搂抱得更紧,充满弹性的少女身躯犹如水蛇一样缠绕住他的身体,两条修长有力的小腿紧勾住楚天的腰胯,一阵阵奇异酥软的刺激不断冲击着他的感官,便似要被汹涌狂乱的潮水吞没。
关键时刻,夕雅悬崖勒马挺起娇躯,却又无形中在楚天的眼前崭露出惊心动魄的丰满曲线。她玉颊晕红轻轻喘息,盯着楚天的眼睛道:“我不会输给她!”说完话起身头也不回地往洞穴外走去。
“差点忘记说,大萨满飞书传信邀请你前往寂然城。战斗很顺利,可惜没能捉到窠卫,但他逃不远——没有魔舟,他就无法离开度朔山。”
夕雅的声音冷清清地传来,“我会陪你一起去,我要亲手割下窠卫的人头,请你喝上一坛用他的金丹和鲜血酿制的好酒!”
楚天怔然无语,还没法从方才的事故中缓过神来。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被一个狼魔族的丫头给“强暴”了。
只是夕雅并不明白,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依靠暴力来解决。在珞珈的面前,所有人都是输家。
就在这时候,异变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