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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宁用那只完好的手牵着可爱的小朋友,另一只包起来的手揣进运动衫的口袋里。

小朋友两条小短腿步子小小的,一左一右的牵着桑宁和高学夫,他们两个也就慢慢悠悠的跟着,桑宁甚至悠哉地哼起了路过曲小路家小区幼儿园门口时经常听到的歌——“粑粑麻麻去上班,我去幼儿园~~”

高学夫眼神古怪地瞥了她一眼,被他这么一瞥桑宁突然觉得她和高学夫这么牵着小娃,竟然有点像粑粑麻麻牵着小宝宝似的……

这个想法直让人打了个哆嗦,赶紧闭嘴乖乖走路。

见桑宁闭嘴了高学夫才低头问小娃,“你家还没到吗?”

小娃腿短,照说理应走得慢不用太心急,可是他们总觉得四周的景色像是渐渐出了村,道路两旁已经看不到有渔户的存在,离身后的民居也是越来越远。

桑宁也开始迟疑,“小朋友,你是不是迷路了?你家不住在村里吗?”

小娃抬起头嘿嘿咧嘴冲他们笑了笑,却依旧什么话也不说,嘴里只发出吖吖的声音。

他实在是太可爱了,完全不像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可是他一笑起来桑宁却隐隐觉得有些头晕,短暂的一个恍惚之后回过神来发现脚下已经连村路都没有了,他们走在一条林子里踩踏出来的土路上,她想停下脚来看看这到底是哪里离村子有多远,但被那只白白嫩嫩的小手拉着,脚下竟然停不下来。

手里的那只小手冰冰凉凉滑滑嫩嫩的,直到此时桑宁才开始隐隐觉得不安,对高学夫说:“高学夫……你来的时候有见过村里的孩子吧……?”

“见过,怎么?”

桑宁干咽了下口水,看着拉住她的那只白白嫩嫩的小手,“那些孩子,好像……很黑。”

高学夫的反应倒也很快,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个小孩太白嫩了。

这雪白的皮肤,嫩滑的小手,根本不是渔家的孩子该有的。

——他不是村里的小孩。

高学夫也想停下,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停住脚。那只小手看着力气不大,但被他拉着人却像走在传送带上,双脚不自觉的不停往前迈着。

他渐渐也开始恍惚,意识到他们行走的速度隐约有些超乎常理——他和桑宁带着一个小孩子是不可能这么快就离村子这么远的。

他头脑中的知识库突然蹦出了什么东西,恍惚中不自觉脱口而出——“书中有云水妖溪囊,利用小孩子的外形迷惑人,把人带向自己家中,一路吸取阳气,一旦抵达他的家就会被吸尽阳气而死……”

他一边说桑宁一边觉得全身虚冷,好像身上的阳气都渐渐流失殆尽。身体越是觉得虚软无力,也就更无力抵抗。

桑宁立刻冲倪倩求救:“快拉住我们!我们不要跟这个小孩走!”

倪倩这个“保镖”似乎对危险的判断并不那么敏锐,像之前她并不懂得提前阻止徐舰跳河,直到他被哭船鬼缠上拖进水里的危难当头才会开启救援模式跳船去救。

此时接收到桑宁的求救她就一把扯住桑宁和高学夫,一手一个,顿时那小娃拖着他们就走不动了。

那似乎是名为溪囊妖怪的小娃气鼓鼓地转过头来冲倪倩龇了龇牙,倪倩空不出两手就直接飞起一脚往小娃身上踹过去,桑宁都不敢想这小小的个头被倪倩这怪力一脚踹中会是个什么场面——

然而那小妖怪狡猾得很,一见倪倩不好惹,泥鳅似的撒手窜进一旁树丛里就跑不见了。

桑宁这才重获自由,抓住高学夫激动的猛摇,“高学霸原来你也可以开窍嘛!这次多亏你了!”

“什么?”高学夫继续愣了一会儿神才听明白她说什么,却完全不懂她的意思。

“是你认出了溪囊啊!你也相信有妖怪了吗?”

一提起妖怪高学夫就收敛神色板起脸一副子不语怪力乱神的神情看着桑宁,更正她:“我知道溪囊是书中的一种妖怪,但不等于我认为现实里有这种妖怪。”

“但你刚刚不是说那个小孩是……”

高学夫推正眼镜严谨以待,“刚刚那个小孩是有些奇怪,搞不好是人贩子训练的帮手给我们用了什么迷药,被他拉着走的时候就有点恍恍惚惚——我一瞌睡犯困或者恍惚就习惯背书,只是不太记得背了什么。”

“……”

桑宁无语……不过算了,“平安就好了,我们快回去吧。”

她转身摸摸倪倩的头,“这次也多亏你救我们了!”

倪倩笑眯眯地乖乖被桑宁摸头,露出被夸奖很开心的样子,像一只乖顺的大猫。

高学夫却是看得眉头直皱,依然觉得她是被人下了药,而且看这样子搞不好已经给药傻了。

……

而另一边的村子里,就在桑宁和高学夫出门不久之后村里人就给他们送来了午饭。

来送饭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放下饭菜之后却也不走,一双眼睛骨碌碌的,在房间里里外外张望了好几眼。

杨丰旭发现她的举动也只是装作不在意的问:“大婶你在看什么?”

村妇不自然地笑笑说:“没什么,看你们还缺不缺什么东西。”

杨丰旭听她这么说也就故意不再问,却是那村妇磨蹭着不走,半天没有看到她想看的“东西”,终于按耐不住试探地问:“小伙子,怎么没见到跟你们一起来的那两个女孩子?”

“您找她们有事?”

“没事没事,就咱们这地方平时见不到那么水灵的女娃,想好好看看。”

杨丰旭不置可否,桑宁和倪倩的确算长得还不错的女生,跟渔村里的女孩比起来大概也白净显眼些,可是也用不着夸张得跟间谍似的吧?

他想要无视掉这个话题,也没打算告诉她桑宁和倪倩去了哪里,却是那个村妇还纠缠不放——“小伙子,看你们也是一表人才的,你们两个跟那两个女孩儿什么关系?”

话题越说越奇怪了,杨丰旭顿时多留了几分心,面上依然不动声色,“是同学啊。”

“——就是同学?没点别的什么?”

村妇的问题几乎是不依不饶紧追不舍了,杨丰旭努力若无其事的反问:“应该有点什么什么?”

村妇也绷了半天,这会儿也有点绷不住了,话里隐隐的透出急切,“——你们年轻人嘛,不都爱谈个恋爱什么的?你们都一起出门的,没点那样的关系?那俩女孩儿就没对象?——她们,没对象吧?”

似乎不是错觉,杨丰旭总觉得村妇一咬“对象”这个字眼儿时总有些意有所指,这已经是近乎无礼了。

杨丰旭不想再回答,生硬的回了句:“不知道。”

村妇也是有眼力劲儿的,看出来他不太高兴了,尴尬地笑笑说:“年轻人别那么放不开嘛。”

毕竟杨丰旭从长相上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沉稳的,跟他说那种话题也让人挺有压力。

村妇感觉到大概不能再从他这里打听到什么,张望着想再跟徐舰搭上话。可惜徐舰对四十岁以上的女人没什么兴趣,专心地拆摆DV和手机想要晾干,看都不往这里看一眼。

杨丰旭简单应付几句就赶紧送客,别让她在这里瞎乱搭话,徐舰可不是那么有脑子的人。

只是人刚送到门口桑宁和高学夫就走进了院子——村妇看到桑宁和倪倩时眼睛瞬间亮了亮,随即看到高学夫,顿时又换上审视的眼色在三个人之间看了又看。

杨丰旭知道她在审视什么,虽然他一点也不想知道。

“——小姑娘原来出门去啦?跟小对象在村子里转了转吗?”

——小对……象?

面对村妇莫名的热情,桑宁却被小对象这三个字给惊了——这个小对象是指高大大吗??

她赶紧澄清免得误会,“我们不是……”

村妇只听到“不是”就抢过话,“哎呦,那就是这两个人年轻人一对儿?小姑娘你可是真不长眼色,怎么好跟着他们当电灯泡呢!”

倪倩懵懵懂懂,而高学夫根本不擅长讨论学术以外的话题,他们两个估计都是不会回答的,只能桑宁来说:“他们也不是……”

村妇听到这个似乎就满意了,连脸上的笑容也不那么揣度,乐呵的就出门了。只是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几眼,

虽然桑宁背对着她正在往屋里走没有察觉,杨丰旭却注意到她的目光净盯着桑宁和倪倩的下半身瞧。那目光真是有点恶心了。

桑宁进屋看到饭菜还有些庆幸,这次来的地方总算比较正常,午饭是清蒸的一条大鱼和一锅白米饭,总算不用吃自己带的那些应急食物度日了。

杨丰旭问她:“我们要等华老师吗?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问题就算问她她也不知道啊……在行踪的问题上华老师对她说的也从来都不比别人多。而她想问的问题却还比别人多得多咧。

一想到在河滩时他居然丢下她走人也不肯多告诉她一点事情,桑宁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要等了,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鱼如果凉了还怎么吃啊?”

杨丰旭默默的笑,估计桑宁就没发现自己跟个生气的小媳妇似的。

——桑宁跟华老师之间到底怎么回事虽然他还搞不清楚,但估计也不是单方面的。就算现在是,不久以后也难说。

他于是招呼了其他人来吃饭——倪倩和柯正亮两个,应该还是需要吃饭的吧?

但是其实心里他比较希望华老师能快点回来,这个村子看起来很普通寻常,但隐约之间总是让人感觉到另一种诡异。

只针对着桑宁和倪倩的诡异。

六个人都已经落座,见徐舰还是唉声叹气一脸的没精打采,都已经不像是大家平时认识的徐舰了。

高学夫于是关心了一下队友,“DV还能修吗?”

“不知道,这鬼地方也不见个太阳,水都晒不干!”徐舰不爽地叨了一口鱼放进嘴里,却表情一拧顿时又吐了出来——“卧槽这鱼什么味儿!?”

其他人夹起的鱼也刚放进嘴里,虽然没有他反应这么大,却也反胃了一下默默吐掉。

他们也都知道淡水鱼是会有点泥腥味儿的,只要去去腥就好。但这鱼不叫“有泥腥味儿”,那简直全是浓重的泥腥没有鱼味儿。

徐舰拿筷子翻了一下,“卧槽,这还真是‘清蒸’!一点葱姜都不放?这能吃??”

“等等,”高学夫借着徐舰翻起来的鱼身用筷子戳了戳,“——这鱼肚子没剖。”

“……”

“……”

——做鱼不剖鱼肚子?这村子里的人到底有没有常识?

被他一提醒杨丰旭又用筷子在鱼身上逆着划了一下,立刻挑起几片半软的鱼鳞。

大家继续默然,以为可以正常的吃顿饭,结果上桌的却是一条没刮鳞没剖肚不放佐料直接进锅清!蒸!的!鱼!

杨丰旭又尝了尝米饭,总算米饭是正常的,情况没比上一次在荒田村时糟糕。

“我去开个罐头来下饭。”

开了两听罐头就着米饭总算把这一顿饭解决了,饭后大家各自行动,徐舰继续跟DV和手机较劲,高学夫由柯正亮陪着去村里转转打听风俗民情,杨丰旭心里有事呆在屋里没有出去,直等到华玉盏下午回来他急忙迎过去——

“华老师,能来一下吗?我有事要跟你说。”

华玉盏中午出门前明明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此时却又是一身湿透。他微微扬了一下下巴示意,“进屋说。”

他走过杨丰旭身边,莫名一阵清冷的水气带着刺骨的寒意,好像刚刚从冰水寒潭里浮上来似的。

现在又不是冬天,他去哪里找的冰水寒潭?

杨丰旭虽然一肚子疑惑,但华玉盏这个人身上让人不解的东西太多了,现在也顾不上去追究。

他拿了毛巾递给华玉盏,把中午那个村妇对桑宁和倪倩那异常的关注告诉了他。

“华老师我觉得有点担心,村里人对桑宁和倪倩的关注我总觉得有点不是好意——她们在这里没问题吗?”

他说得比较含蓄了,真正的意思应该是“不怀好意”——女孩子出门在外来到这种偏僻地方,要考虑的安全问题可不仅仅是妖魔鬼怪。

华玉盏边擦着头发边看了看他,似笑非笑的说:“看来你是他们之中的领队?”

这两个字让杨丰旭囧了囧,领队这个位置华玉盏并没有特地指定过,当一群人被打乱了平时的人际关系带到一个无秩序的陌生地,自然而然会形成新的主从关系。这时无形中站出来的领队才真正有能力带领其他人。

虽然在荒田村时隐约形成了以杨丰旭和白乐枝为领导的模式,但那时至少说话有人还会听,而这一次的人员构成——

倪倩和柯正亮就不用说了,高学夫像是会听从别人安排的人吗?还是他能管得住徐舰?

所以他这个“领队”是要领谁,就只有一个桑宁?万一桑宁将来变成教授的小情人什么的那不也是挺难办的吗?

华玉盏大概挺擅长看穿人心,何况他脸上这么明显的尴尬。

华玉盏轻笑说:“不用想太多,一群人里只要有人能第一个发现情势变化,提前做出预防,他就已经是个领队了。不用太在意别人听不听,吃亏多了他们总会听的。”

果然不愧是华玉盏的“教育方针”,孩子不摔不知道疼,所以他是从来不怕熊孩子作死的。

他稍稍收敛笑容正色看着杨丰旭,“你知道我为什么把这堂课叫‘体验课’吗,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不是你们几个学生来走几趟就能弄得懂的。所以你们也不用搞学术研究,来走一趟体会一下不一样的世界,经历是好是坏做的是对是错就当是个体验。我只管把你们带来,再把你们带回去,剩下的你们自己想办法应付。既然觉得自己发现了点什么,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杨丰旭本来是想来问华玉盏的,结果现在问题明明白白的又推回给他。

他想了想问:“老师不能教我们点防身的东西吗?”

华玉盏又笑,“我又不是道士,能教你们什么?好好跟着你们的保镖别作死,比什么防身都有用。”

杨丰旭想想也是,似乎从来没有见到华玉盏用什么道术咒术一类的手段,他对付鬼怪凭的是自身的强悍,这些是教也教不会的。

不管怎么说华玉盏表明了态度,事关另一个世界的事情要他们自己去应付。

这让杨丰旭感觉到村里人对桑宁和倪倩的关注并不像他一开始想的,针对年轻女性拐卖一类的犯罪。

华玉盏即使摆出不干涉的姿态,但他这一次没有离开就已经是颗定心丸。

虽然他好像很忙。

他站在院子里看了看正在屋里帮倪倩梳头的桑宁,桑宁跟倪倩那一头刚洗完的长发较着劲没有注意到他,倒是倪倩似乎察觉到他的存在,目光转向窗外露出一个单纯的笑容。

华玉盏笑一下,做个口型让她留下来,就转身走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