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反倒是今天睡了大半个夜班,早上苏绵绵来接班的时候,她也不困,于是便想着趁这个机会,出去走走。
自医馆开业之后,她再没出去走过,在医馆闷得久了,出去走走,也能换换心情。
邺城的确是一座繁华的城镇,大早上的也格外热闹,大街上,卖菜的商贩,站了一路,而前来买菜的人也丝毫不在少数。锦言一路走过,时不时总能听到商贩邀他买菜的吆喝声,锦言失笑走过。
她在一处琳琅满目的杂货铺子前停下,意外看到一块像极了手表的镯子,她惊异了一把,视线在上面停留了好久。
货摊老板贼得很,看她目光一直停在那块镯子上,急忙的将镯子拿起来给她看:“公子喜欢这个?这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落我这里很久了,也没有人买,这样吧,公子若是喜欢,就十个铜板给你好了。”
“十个铜板?”锦言眉目一转,将那镯子拿起,那镯子跟手表一模一样,只是缺少了指针刻度,她将中间的圆形盖子打开,露出里头一个屏幕,锦言当即便眼镜一亮,与其说像手表,倒更不如说像一块电子表,锦言觉得颇有意思,当即便爽快的掏出钱来,给了那老板十个铜板,便算成交了。
她把玩着镯子往前走,正折腾得聚精会神,她找不到开关在哪里,故而,明知道那是一个二极管led的小屏幕,却无计可施,一时颇为无奈。她不知道缘何古代会出现这样的东西,但这像手表的镯子看起来做工精致,链子看起来像不锈钢的材质,不知道是不是。虽然这并不像是属于古代的东西,可她现代也没见过这样的,故而,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不过好在外表看着不错,锦言便将它当手表,戴在手臂上。
衣服下摆突然沉了一沉。锦言原本折腾手镯,并未注意身侧有什么人,此刻略一低头,便看到一个十来岁左右的小女孩站在自己身侧,浑身脏兮兮的,干瘪消瘦,一双眼睛却乌黑明亮。见到锦言低头,她小心翼翼地道:“哥哥,能给我买一个馒头吗?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锦言一愣,抬头看向周围,正见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有一个卖包子的铺子,她随即二话不说,去买了三个埋头,给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从她买馒头开始,眼睛便一直没离开过馒头,等锦言将用荷叶包着的馒头递给她,她捧在手心,说了句“谢谢哥哥”之后,一溜烟的便跑了。
锦言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这才看到,就在街角转弯处,有一张破草席铺着的地面上,坐了一对母子。女人同样消瘦得不像样子,月末二十多岁的样子,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不知道是饿着了,还是什么原因,被她抱在怀中一动不动。
而小女孩将馒头掏出的一刻,女子眼中顿时一亮,怜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拿出一个馒头递给了她,女孩当即十分高兴,拿了馒头便大口吃了起来。馒头很烫,她却吃得开怀。
女子随即将剩余的两个馒头放下,松了手,将怀里的男孩抱松开一些,锦言立刻看到那男孩的模样,却似乎,是昏迷了过去。
她随即忍不住便朝那母子三人走去。
她听到女子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唤那男孩:“豆豆,起来吃东西了,妹妹要到了馒头,很香很软,快醒醒!”
她说了好几遍,怀里的男孩终于睁开了眼睛,她当即神色一喜,拿出一个馒头,放到男孩唇边。男孩原本意识还有些不清的样子,看到馒头,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接过馒头,便大口吃了起来。
可他才吃了一口,在咬第二口的时候,忽然就捂着自己喉咙猛烈的咳嗽起来,随即,原本吃进去的馒头全吐了出来,可是,他情况却依旧没有半点好转,连脸色都变了,即便锦言离得远,她也看到,男孩脸色涨红,手脚挣扎,眼睛不住的翻着眼白,显然是窒息的症状。
女子一下子被吓到了,慌乱的声音带着哭腔道:“豆豆……豆豆,你怎么了?”
女孩也被吓着了,捧着馒头趴到男孩身上:“哥哥……哥哥,不要吓圆圆……哥哥,你醒醒……”
锦言快步走去,在女子面前蹲下身来道:“我是大夫,让我看看。”
那女子看到她时,起先是怔了怔,闻言,快速将男孩放下,锦言当即要拿开他的手,男孩却捂着喉咙死紧,她费了好些力气,才将他的手拿开,自己的手都被他抓了几道血痕。也正是将他的手拿开之后,锦言这才看到,他的喉咙那里,既然有一个大包,摸上去,坚硬如铁。她当即脸色一变,询问女子道:“这是什么时候长起来的?”
女子急得不行,边哭边道:“今年三月份的时候长起来的,起先孩子只是喊嗓子痛,后来我便发现他喉咙长了东西,我们也没钱治病,只能这么等着,可是后来,这包却原来越大……”女子哭着深吸口气道,“现在,他连东西都吃不下,只能吃一些流食……”
女子说话的这会儿,小孩忽然就抽搐起来,眼睛一直在往上翻白。她当即道:“快把他放下。”
女子闻言,急忙将男孩放到脚下的地上,锦言随即从怀里拿出那把她向来用来防身的刀,女子一见她拿刀,吓得不行,就要去护自己儿子:“你干什么!”她失声尖叫,哭道,“你别杀他,我知道他难受,可他是我儿子,我不能看着他死。”
她哭起来去拉她的手,碍手碍脚很烦事,锦言当即厉呵一声道:“想不想救你儿子?想救就别胡闹!”
女子一下子也不知是被她的厉色镇住,还是听了她的话,竟然停在一旁不敢再动作。锦言当即便对着他的脖子,绕开一旁的大包,用匕首将他喉咙割开一道口子,她一边割,一边对着一旁的小女孩道:“小妹妹,刚刚哥哥买镯子的那个杂货铺你看见了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看到自己哥哥的喉咙口流出血来,怯怯回道:“我看见了。”
锦言随即将自己的钱袋取出,交给那女子,对她道:“让你女儿带你去那个杂货铺,去买下所有像扳指的中空带长壁的环来,速度要快!”
妇人傻愣愣的答应一声,当即便拿了钱袋,在自己女儿的带领下,快速朝那铺子而去。
因为锦言之前的那一声吼,周围聚集了好些看热闹的人,大家看她大街上的隔别人的喉咙,又声称自己是大夫,纷纷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而有的,则是完全看热闹。
很快,女子便带着女儿挤过人群回来,将自己裙摆兜着的一大堆东西倒在草席上:“大夫,环。”
锦言口子已经割开,垂目看了一眼那些圆环,找到一个大小合适的卡在小孩割开的喉口,女子瞪大了眼睛,这才看到自己儿子已经不再挣扎,并且已经清晰了过来,只是似乎极为难受,不敢说话。
女子当即感激得不行。
锦言随即道:“现在只是暂时的,你儿子喉咙旁边长的是一个肿瘤,要想病情好起来,必须将肿瘤切除,我的医具没带在身上,你现在跟我去一趟医馆,我立刻给他做手术。”
女子听完,连连点头:“好。”
她正准备抱自己的儿子,锦言急道:“你先别动,这里离医馆有段路,你我体力不行。”她随即看向人群,问道,“哪位有力气的大哥帮个忙,可以把这孩子抱到我的医馆去吗?”
她虽做男子打扮,但个子娇小,人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故而,大家对她体力不行的说法,并未有什么怀疑,当即便有一壮汉站出来道:“我来吧。”
锦言说了声谢谢,那汉子毫不费力的将男孩抱起来,锦言随即快步在前面带路。
女子自然也急忙带了自己女儿跟了上去。
一行人往医馆而去,那些原本看热闹的人,竟一个也未散去,反倒还沿途跟了更多的人。
大家一听说割开喉咙,还能让人不死,并且是救人的法子,纷纷表示不信,都跑来看热闹,想瞧一瞧,这年轻的少年所说的“做手术救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行人到了医馆时,苏绵绵从里面迎了出来,看到锦言带着汉子往内,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他喉咙里长了东西,我暂时只是将他喉咙割开口子,让他暂时顺利呼吸,但问题的关键却在那长的东西上面,必须摘除,否则会阻碍呼吸,危及性命!”
苏绵绵答应一声,当即道:“好,我这就去准备手术的东西。”
汉子将男孩放进里面的病*,可谓也出了一把汗。
平凡随即将他请出,不允许任何人进去。锦言一行人再从隔壁的准备间出来的时候,已经全是一身白衣装束,头发也被一个奇怪的帽子束在里面,戴着口罩,只能看到眼睛露在外面。
锦言走到焦急的那对母女面前道:“手术并不困难,你们放宽心。”
女子点了点头,原本想要抓锦言的手,看到她手上戴了手套,才意识到什么,缩回手,却对锦言鞠了一躬道:“我儿子就摆脱大夫了。”
锦言点了一下头,随即便快步走了进去。
原本看热闹的人,已经不愿意巴巴站在门外了,纷纷进了医馆。
可是,有平凡挡在外面,根本就无人进去,看到里面的情形,所以大家便只能耐心的等。
手术进行了一个多时辰,再出来,隐约可见几人身上飞溅的血液,看上去,颇为可怕。
锦言摘下口罩对着女子道:“已经没有问题了,休息段时间,养好伤口,你儿子便能恢复如常。”
病房门开的那一刻,众人看到*上的小男孩已经安然睡着,纷纷为锦言的医术嗟吁不已。女子当即更是拉着自己的女儿跪了下去,哭道:“谢谢大夫!多谢大夫!”
“起来吧,夫人。”冷月和花蕊同时上前,扶起了那名女子道,“医者救人,本来就是分内之事,夫人不必如此的。”
随即二女对着看热闹的人道:“小男孩喉咙里的东西已经切除,眼下没有姓名之忧了,诸位有病的看病,没病的便请回吧。”
陆陆续续有人散去,却有人还是有些怀疑这医馆大夫的手艺,毕竟,他们跟了一路,虽然说眼下看到了结果,但为免太简单了些,当即便有人起了热闹之心,往就诊的椅子上大大咧咧一坐道:“既然这小大夫医术这么高明,不妨给我看看。”
他这一说,便有很多人道:“对,对,对,给我也看看!”
“给我看看……”
“还有我,有我……”
“好,要看病的呢,请在这边排队,大家排队一个一个来。”
当即,看诊的人便一直排到门外。
冷月和花蕊对视一眼,显然都从对方中看到了高兴的神情。
锦言走向诊台,苏绵绵当即便去拿了医用的箱子放到旁边,给锦言打下手。
当先一人,年约三十左右,皮肤黝黑,一看便是常年在田地之间劳作的人,手伸出来,黝黑的掌心,很多茧子,而且皮肤特别粗糙。
锦言给他把脉,他当即还吹嘘着道:“我就不信,你这小大夫,真能看出我患的什么病。”
锦言一把脉后,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古怪,汉子以为她看不出来,得意道:“怎么?是不是诊不出来?”
“既然诊不出,那就赶紧关门算了。我可是看你这医馆开了都有半个月了,却几乎没什么客人,若不是手艺不行,生意怎么会这么差?你给这乞丐看病,又没钱赚,迟早会开倒闭,倒不如趁早关了得了。”
苏绵绵在一旁拧了拧眉,对这人无礼的话,显然颇有微词。
锦言闻言却不气不恼,微微一笑,看向那汉子道:“你当真要让我说出来?”
汉子脖子一粗,横着气道:“你说啊,我身体可好着呢,我看你能胡诌些什么。”
他外表身强力壮的,说起话来粗声粗气,十足的老爷们形象,一看就不似生病之人,大家对着小大夫的医术瞬间便存了几分怀疑之心。
锦言让那汉子伸出舌苔瞧了瞧,又听过他的心脉,随即微笑道:“虽然你看起来身强力壮,脉象也极为有力,但却沉而迟,你舌淡苔白,面色黝黑之中却有几分晃白,这是肾气不足的症状,换句话说,近来,大哥你夫妻之间的那事,定然不寸心如意吧?”
众人听着锦言说完,当即一阵哄堂大笑,那汉子脸色白一道红一道,当即站起身来道:“你胡说什么,庸医,就是庸医!”
他说完便转身走了,众人对着他却指指点点起来。
“诶,我原本就听说,这李二虎子家的娘子,近来跟他那个小叔子走得极尽,我原本还有些想不通,那小叔子长相奇丑,又是个跛子,那美人嫂子怎么会看上那样的人,却原来,竟是这李二虎子不行。”
“你这么一说,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窃窃私语其后,接踵而至的便是笑声。也就这时,不知是谁说了一句道:“这小大夫,看着年纪小小,居然单凭把脉,就能看出这病,医术很高明啊!”
“看着十有八九确实不错,不过,等下得让他看过我后,我才能确定,他这医术到底高不高明。”
“是啊,诶,到你了!”
一共有二十多个要来诊脉的人,前面的人,大多数没有毛病,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大家看她诊脉很准,后面的病人,大多数竟然都是真的病了。
锦言一一道出他们的病情,开始的时候一个个是看她给别人治病,持观望态度,可是后来,等到了他们自己身上,锦言所说无误,甚至能够一一道出他们近来的症状,大家这才纷纷相信了下来,不仅如此,当即便要锦言给她们医治。
苏绵绵随即便听锦言说,她开方子,很快,一个个便抓了药回家。
一个上午的时间,都没有停过,陆陆续续有很多人来,也不知是不是之前那一群人出去,一传十十传百,乃至一整天的时间,医馆都热热闹闹的。
下午吃饭的时候,锦言看到上午来的那女子和女儿一身褴褛,最终让冷月给她们拿了几套旧衣服换,女子好办,小女孩却还太小,医馆里也没合适的衣服,后来还是让人给小女孩和小男孩一人买了一套衣服,这才作罢。
女子和小女孩洗漱过后,换上衣服,锦言这才发觉,那女子居然十分有姿色,模样清秀可人,小女孩也是生得眉清目秀的,尤其一双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水汪汪的。
锦言让人给他们准备了吃的,女子和小女孩依旧许久没吃过饭,自然是感恩不已,而*上的男孩子,因为刚刚动过手术,现下还不能用,锦言便用吊牌,给他注入一些补充身体能量的药物。
单身母亲,最是辛苦,尤其这还是古代,这女子还一人带了两个,锦言随即对那女子道:“你儿子的病还有些日子才能好,卧*的修养,就得有一周,这段时间,你有什么打算吗?”
那女子原本就有些犯难这件事,她们身无分文,乞讨卫生,生怕晚上来了,锦言会敢她们出去,闻言,当即便眼眶有些发红道:“自从孩子爹爹病死后,我带着两个孩子,一路辗转至此,便一直靠乞讨为生,今天想不到明天的日子,打算于我们而言,根本就没有谈论的资格?”
她抬起头来看着锦言,小心翼翼道:“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让温大夫为难,毕竟,温大夫医治我儿子,没收我一分钱,可我实在没有地方可去,豆豆又这么病着,所以,能不能求温大夫再行行好,让我们在这里住到我儿子好了为止?你放心,我很能干,洗衣服做饭都会的,温大夫能不能就在这里呆几天?”
锦言看她紧张得不行的样子,失笑道:“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既然这样的话,你和圆圆今夜就在旁边的病*休息吧,好照顾豆豆。另外,你如果真的无处可去,往后就留在医馆吧,洗衣做饭,我这里倒是不缺,不过,缺一个给病人提供咨询的服务人员,今后,你便做这个吧,我会按月付你工钱,等豆豆好了,你便搬到后面的员工宿舍去住。豆豆和圆圆不小了,应该送到私塾去读书,认些字。”
女子当即眼眶便更红了,她猛的拉着自己的女儿,在锦言面前跪下,锦言要阻止,她按住锦言的手道:“温大夫救了我湘奴的儿子,还收留湘奴,这一拜,温大夫可千万不要拒绝,从此以后,我湘奴就是温大夫的人了,愿当牛做马,终身服侍温大夫。”
随即,她便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