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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一发之时,锦言忽然脚上一滑,她也不知踩到了什么,整个人往后坠去,连同冷月一起,坠入山坡。

她的头在滚落的途中撞到了什么,锦言眼前一黑,便彻底昏迷了过去。

再醒来,竟然发现自己处于一处山谷之内。此刻天色仍旧是黑棋无比的,什么都看不清,她在地上摸索着找了好一会儿,才摸到冷月,顿时松了口气。

“冷月,你撑着,你一定要撑着!”

她将冷月搀扶起来,拖到一颗树下,然后找来几根枯枝,掏出火折子,点了一堆火。

有火光的照明,便方便了很多。锦言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在何处,为今之计,是将冷月的毒解掉。

她将冷月的衣袖撕下,又将断箭拔掉,便有大团的黑血涌出。锦言咬了咬牙,低头下去,开始给她吸毒血。她虽然暂时不清楚冷月所中是什么毒,但是大抵的成分却能猜出几分。毒素虽然重,但是只要及时将毒吸出,再敷以特定的药,便能暂时保住性命。

锦言顾不得许多了,拼了命的吸,终于,火光下的血液开始变红,她将冷月的手臂包扎好,然后便带了一根火把去山中采药。

她要的是一些止血去毒的草药,并不难找,很快便寻了回来,待重新包扎一次后。她才彻底安了心。

想起奶娘的死,锦言忍不住又一次眼泪盈眶,奶娘曾经虽然待她不好,但是这段日子以来,她已经看到了奶娘的品性,她的确是外冷内热的人,如今为了护她,遭遇了不测,不知道秦非离知道后,有多伤心。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容易招惹是非,一次又一次成为她人除之而后快的人。之前有温歌吟,那这一回呢?到底是谁?

她抱着双膝坐在火堆旁,冷月还在昏迷着,锦言怕她半夜会发烧,便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将她安置好,又点了火,然后抱紧了她,打算等天亮再找路。

有了火,自然暖和得很,锦言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又开始做梦了,梦中的两个小女孩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她看到她们在打架,大一点的女孩将小一点的女孩子推倒在地,抢了她手里的布偶,跑走了,于是,倒在地上的那个女孩子便开始哭。

她的样子难过极了,眼泪哗啦往下掉,才不过片刻功夫,便哭成了小花脸,锦言看她哭得伤心,便想要过去安慰她,她喊了几声,那小女孩一点反应都没有,然后,她蹲在了小女孩面前,将小女孩搀扶起来,小女孩这时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来,看向她。她还挂着两行清泪,眼睛肿肿的,可即便如此依旧能看得出来是个美人坯子,锦言正想安慰她,可小女孩的面容却忽然一下子就变了,变成了自己的脸,可是,马上又变成血迹斑驳的一张脸,然后她听到她的声音,森冷无比道:“为我复仇!为我复仇!”

锦言“啊”的一声醒来,却已经不在树林之中,而是已经身处秦王府。

看到床边坐着的人时,锦言好半天没回过神来,直到额头上覆上了一只手,然后有低沉的声音传来:“烧已经退了,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他的脸上虽然依旧带着那惯有的似笑非笑,可眸底分明一片暗沉,锦言一下子就坐起身来,抱住他,眼泪哗啦的往下掉:“……非离,奶娘掉下山崖了……”

秦非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来抱住她,嗓音有些哑:“我知道,尸体已经找到了。”

锦言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将他抱得更紧了些,低低道:“对不起,奶娘是为了救我,才跌入山崖的!”

秦非离没说话,只是抱着她,好一会儿,才道:“怪不得你,是我太小看那个人了。”

锦言松开他,抬起头来看他,秦非离眸底已是一片冰寒,那深不可测的眸光,仿佛一瞬间就变回了那个地狱修罗——鬼帝,锦言有些担心,小心翼翼道:“你知道刺客是谁派来的?”

秦非离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来,轻抚着她的头发道:“饿不饿?我让绵绵给你弄些吃的?”

锦言一听苏绵绵的名字,立刻就想到了冷月,她急道:“冷月她……”

“你放心,大夫已经看过,伤势没什么大碍,她昨天就已经醒过来了。”

“昨天?”

秦非离点了点头:“你可能还不知道,今天已经初五了。”

她初二的时候才去上的香,现在初五,也就是说,她睡了三天?锦言讶然不已,秦非离随即开口道:“你给冷月吸毒,自己也染了毒素,昏睡了三天,昨夜还发起了高烧,好在,现在已经好了。”

锦言默然不语,半响才道:“奶娘她……我还能见她最后一面吗?”

秦非离看了看她,好半响,才点了点头。

锦言急忙从床上起来,随意穿了件袍子,便往外去,秦非离和她一起出门,只是却不再依靠轮椅,锦言惊异了一把,正想询问,却见府中下人经过,纷纷行礼之后,并没有表露出任何诧异,她心里疑惑不解,人却已经到了前堂外。

秦非离低低道:“你去吧,管家也在里面,我就不进去了。”

锦言回过头来,秦非离已经半垂眼睑,让人看不清眸底的神色,她唯有点头道:“好。”

锦言走进大堂,堂内已经换上了一室白色,管家腰上系着一根白色的腰带,正在那里烧纸。他神色肃穆凝重,旁边的地方则跪着沉默不语的秦轩,看到锦言进来,管家轻唤了一声“王妃”便继续烧纸,秦轩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锦言走到后堂,挂满了白布的后堂中间安静的停了一口棺材,棺材还未合上,锦言走上前去,便见了里头躺了一个仪容整洁的妇人,她头上的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黑色的寿衣,一动不动,好像睡去。可是仔细看去,却能发现,她耳根后那一条长长的口子,延绵至下巴那里,而安静落于腹部的双手上,也隐约可见斑驳的伤痕。

锦言一下子就捂住嘴巴哭了出来。这是她来到古代至今,第一个因为她而死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她,奶娘早一些跳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是,她却没有,她把生的机会给了她和冷月,自己坠入崖底,成了今日模样。

锦言蹲在地上哭,咬着嘴唇,苏绵绵不知什么时候进来,扶起了她,难过的轻唤道:“姐姐,别哭了,奶娘泉下有知,看到你安然无恙,一定会高兴的。”

虽然知道哭泣没用,可是,却就是怎么也止不住,锦言抱着苏绵绵,终于哭出声来:“是我害了奶娘!”

*

奶娘在当天出殡,秦非离以儿子的身份给她披麻戴孝,天下着雨,锦言跟在他身侧,陪着他一起沉默。

这天晚上,秦非离下了鬼王府。

锦言不知道他忙了什么,第二天一早,便见他匆匆回来,换了一套衣服入宫去了。锦言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知道秦非离而今公布了自己腿伤已好的事,锦言总觉得他此番突然的行径与奶娘的死有关,可她又不知道中间缘由,因为怕秦非离难过,她也不敢过多询问,然后,他从宫中回来,突然就带回一条消息。

他要出征了。

这消息太过突然,让锦言一时间难以相信,本想去问清楚,他却已经不在府内,并且一连五天,他都是宫里鬼王府两边跑,夜夜都不曾宿过秦王府。

锦言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接下出征的事情,但知道秦非离做的一定不是小事。她唯有留在府中,默默等着秦非离将所有事情告诉她的那一天。

这一等,就是半月。

这天晚上,锦言本来以为他仍旧会下鬼王府,早早的便歇息了,可是半夜里,他却从鬼王府回来,宿在了她的身侧。

锦言自奶娘死后,睡觉便一直不安稳,秦非离一来,她便醒了过来。半月时间匆匆,她不曾好好看过他,今日细细瞧去,竟发觉他整个人都消瘦了下去,容颜比之前冷峻许多,那双原本就深沉如海的眸光似乎更加讳莫如深了些,似乎藏了太多东西。他看锦言睁开眼睛,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吵醒你了?”

锦言摇了摇头,往他怀中偎了偎,嗅着他身上清冽的七夕,轻道:“没有,本来就没睡着,你一来,我便醒了。”

秦非离便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在她眉心吻了吻道:“睡吧,明日我便要出发前往惠州,我把秦轩留给你,我不在的日子里,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也唯有他可信,宫里若有邀约,尽量不去,若是非去不可,或者有什么必要的紧急事务,你就去找咸阳宫的掌事公公刘海,他会帮你。”

锦言一听,吓了一跳:“离出征的日子不是还有半个月吗?怎么这么快?”

秦非离垂眸看她,好半响才低叹了口气道:“是有半月,不过我决定提前行军。”

“为什么?”锦言急了,“你第一次出征,何必这么急?”

秦非离叹了口气道:“正因为第一次,所以,我才急,但此次出征只是一个借口,我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你别问,你知道得太多,只会给你带来危险,你就好好等在家里,等我凯旋归来,恩?”

锦言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眸底的深沉之色,最终点了点头,她更紧的窝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你此番这么急,是不是……和奶娘的死有关?”

秦非离整个身子忽而便僵持住,这半月来,锦言也是从来不提这件事,今天是实在忍不住,可看他如此反应,几乎是立刻的便后悔了,她懊恼的抬起头,明显看到秦非离眸中一闪而逝的寒意。她怔了怔,快速从他怀里起身,重新搂住他的脖子,低道:“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你此番是去抗击流寇的骚扰,这样的骚扰对你秦非离来说,必然不是难事,所以,你一定要安安全全的回来,平平安安的回来,你平安了,我才能平安的在家等你,答应我。”

秦非离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下,轻道:“好。”

锦言顿时笑了起来,重新偎进他怀里,秦非离不再说什么,只是默然抱着她,两人就这么一直挨到了天亮,实则,谁都没有睡。

第二天一大早,才五更天,秦非离便已经起了身,锦言也睡不着,索性起来伺候他梳洗,待一身铠甲加身,锦言只觉眼前的人越发英俊潇洒。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秦非离穿戴整齐之后,本来就是要走的,可是一看锦言这个样子,便走不动了,只是瞧着她,锦言吸了吸鼻子,强自笑道:“你这一去,要多久?”

“少则一月,长则三个月。”

还好,不是太长。

锦言又吸了吸鼻子,强颜欢笑:“好,那我等你回来。”

秦非离低头看着她,忽然便低下头来,一下子将她吻住,他吻得很用力,锦言被磕得只觉嘴唇都破了,可他分明没有松开的迹象,而锦言本来就舍不得他,这下自然也不愿意松开。

直到两人唇齿间都是浓浓的血腥味,这才松开来。

锦言喘着粗气,心头忽然就掠过什么,秦非离分明也有些气息不稳,但他极会调节,不过片刻功夫已经恢复正常。

锦言忽然就抬起头看向他,轻轻道:“时辰到了吗?”

秦非离看向角落的刻漏,低道:“还有半个时辰。”他随即拉起锦言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下道,“我再陪你一会儿,我们说说话。”

锦言没答话,却只是看着他,秦非离低下眸光,视线在她脸上一个打转,看进她清澄如水的眸光之中,正要问“怎么?”唇却忽然被封住,他怔了怔,不解的看向锦言,只听得锦言的声音低低的:“我来服侍你一次,可好?”

秦非离略略错愕,半响之后,轻叹一声:“锦言……”

“嘘,你别说话,我来。”锦言伸出食指放在他的唇上,随后便伸出手来,搂住了他的脖子,亲了上去。

她亲得很仔细,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仔仔细细的亲一个人。秦非离莫可奈何,手指始终停留在她的腰上,若有似无的摩擦。锦言随即带着他往床上走去,秦非离不说话,倒像是早说好的一样,也不主动,锦言将他按倒在床上,主动便压了上去。

她没有主动过,虽然有羞涩,但也并不觉得主动是什么羞耻的事,秦非离也极其配合她,整个过程中,她虽然费力,可是直至身心被填满的一刻,却也从未有过的满足。

秦非离的动作也很轻,这大概是两人在一起后最温柔的一次,高嘲迭起时,甚至有让人想哭的冲动,直至最后,两个人都身心释放的那一刻,谁都没有说话。

锦言趴在他身上,既是累得不想说,也的确是没什么话说,因为她觉得,没有任何话比此刻的沉默更有力量。

秦非离也不语,只是抱着她,两人似乎极有默契的就那么一直躺到门外响起敲门声,锦言眸底掠过一丝黯然,最终从他身上起来。

她没有再相送,秦非离起来后,在外间梳洗完毕,穿戴整齐的进来,锦言依旧卧在那里,背对着门口,她身上的被子没有完全遮好,露出莹白如玉的肩头,秦非离眸光深了下,走上前去,俯身在锦言的额头吻了下,才道:“我走了,我会写信给你的。”

锦言终于睁开眼睛来看他,心里终究有太多不舍,可这一刻,却已经再不敢耽搁他了,她也怕自己再露出不舍的情绪会让秦非离为难,随即,强自露出一丝笑意道:“好。”

她点头之后,忽而又想起什么,从枕头底下摸出那枚白玉骷髅玉佩放进秦非离手里,她低道:“这个给你,也许有用得着的地方。”

秦非离看了一眼手心,什么话也没说,最终只是将玉佩收进怀中,然后再次亲吻了一下她的眉心,便转身大步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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