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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此时看见棺材里空无一人,众人可能还不会那么吃惊。

事实上,那里头的确躺着一个人。

他们意外的是,对方的脸,脖颈,甚至是露在衣服外的双手,都有过焚烧的痕迹,尸体焦黑,依稀还可以辨认出对方与林逢元有些相似的五官。

既然林珍是上吊死的,为何还会像现在这样出现被焚烧过的痕迹?

肖妩对案情来龙去脉一知半解,也并未见过那五名评卷官的尸身,她方才啊的一声,乃是因为觉得尸身情状过于恐怖,而且凑近了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不由连连退了好几步,赶紧缩回马车里去,眼睛瞅着唐泛等人。

陆灵溪皱着眉头:“奇怪,为何林逢元也好,沈坤修也罢,都没有人提过焚烧这一节,难道林珍不是自杀,而是被烧死的?”

可若是这样的话,问题就更多了,沈坤修因为林珍的死而背上了偌大的嫌疑,如果林珍是被烧死的,他为何竟也一声不吭,不为自己辩解?难道说林沈两家的恩怨已经大到沈坤修要杀死林珍的地步?

众人看着这具尸体,只觉得心头有许多谜团无法解开。

尸体虽然下葬时间不长,但因为天气炎热,已经开始散发着淡淡的腐臭,不说肖妩,其他人也都有意无意掩着鼻子后退几步,唯独唐泛还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盯着尸体,像是上面能开出一朵花似的。

他不仅是看,还亲自上手去给尸体检查。

众人眼见他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在尸体上摸来摸去,甚至还探入死者口鼻,嘴角都禁不住微微抽搐。

单是这样看着,他们都觉得心里膈应,然而唐泛竟然面不改色地做着这一切,实在不能不令人佩服。

“他不是被烧死的。”过了一会儿,唐泛忽然道。

说完,他站了起来,将原先从尸体口中拿出来的玉蝉又塞了回去,接过小州递过来的湿帕子仔细擦手。

没等大家发问,他便主动解惑:“死后被烧和死前被烧有一个很大的区别,就是若人在死前被烧的话,口鼻应该会吸入烟灰,但方才我用手探查了一番,发现他口鼻干净,并无烟灰痕迹。”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若是上吊而死,因为缢在喉上,使得舌头往外吐出,是以舌头应该比往常还要长一些,而且抵住上齿,然而林珍舌头位置长度与常人无异,并无异状,这说明他很可能也不是自缢的。”

陆灵溪有心多学些东西,便强忍恶心,也学着唐泛的模样趴在棺材旁边,上半身凑上前,捏着鼻子端详:“唐大哥,他脖子都被烧黑了,完全看不出勒痕了,这样要如何判断他的死因?”

唐泛道:“既然他不是自缢,又是死后才被烧成这样的,那就很有可能是被谋杀之后,有人假作他自缢的痕迹,为的是骗过沈坤修,而后又担心有人会像我们一样重新起棺验尸,是以将尸体烧得面目全非,以此来掩盖林珍的真正死因。”

“若旁人下手,直接将尸身烧得一干二净也就是了,他却偏偏又不这么做,只烧了一半,还为其着衣塞玉,郑重其事下葬,以至于我们能从尸身上找到破绽,也只有死者亲属,明知要毁尸灭迹,却心头不忍,最后半途而废,才会如此。所以烧尸体的人,应该就是林逢元无疑了。”

陆灵溪皱眉:“这样说来,林逢元肯定是知道林珍并非自缢而死的,却还要帮着凶手焚尸灭迹,难道他自己就是凶手么?”

唐泛摇首:“他若是凶手,既然已经有了弑杀亲子的心,也不至于连烧一具尸体都下不了手了,但从这上面的迹象来看,他肯定知道凶手是谁,而且有意为他隐瞒……”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忽然道:“不好!”

众人都不明所以地望向他。

唐泛:“快,把棺木重新放回去,然后赶紧去林家!”

其他人听到这话,还以为是唐泛想去林家找林逢元算账,只有婢女小州听出他的意思:“表少爷是觉得林逢元会有危险?”

唐泛:“对,我想起那天上门时,林逢元的表现处处古怪异常,先是消瘦畏惧如惊弓之鸟,而后又时不时瞟向墙壁上的画,想来是因为遭遇到威胁,不得已缄口再三,却又想告诉我什么,那画上必然隐藏了什么玄机,是他想要告诉我却又不能明说的事情。但我们能想到这一点,凶手也肯定能想到!”

言下之意,林逢元很有可能会被凶手盯上,继而灭口。

大家一听,二话不说,赶紧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填土平坑,然后直接上林家。

城门彻夜开着,而林家他们两天前才刚刚来过,轻车熟路,很快就到了。

附近都静悄悄的,不是因为所有人都歇下了,而是因为大家全都出城看灯去了,估计没有一个时辰也是不会回来的,林家大门紧闭,席鸣上前擂门,将门擂得震天响,里面很快就响起动静,对方一边喊着“谁啊”一边匆匆走过来。

因为不知门外人的身份,对方自然不敢是不敢擅自开门的,席鸣就道:“钦差办案!前两天刚来过的!”

“你,你们有什么凭证?”里头的人似乎还不信,怯生生地问。

席鸣懒得与他废话,只回头看了唐泛一眼,见他点点头,便直接绕到旁边墙上,纵身一跃,直接跃上墙头,跳入人家院子里。

里面随即响起一声惊呼,片刻之后,席鸣就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林家下人惊恐不已,还真以为自己碰上了前来劫掠的强盗,在他大喊大叫之前,嘴巴还被韩津上前一步给捂住了。

“别叫,是我。前两天来过你们家的钦差,你还认得不?”唐泛对他道。

那林家下人又说不了话,睁大眼睛,就着门口烛火昏暗的灯笼端详了片刻,才点点头。

韩津松开了手。

那下人大口大口喘气,惊悸未定:“大,大人怎会来此?”

唐泛道:“你家老爷呢,我有急事要见他!”

林家下人:“我家老爷不在,敢问大人有何事么?”

这深夜强行闯门,怎么看怎么古怪。

唐泛也没有心思跟他多解释,沉下脸道:“他去哪里了?”

说话间,许是听见这里的动静,有几个下人也赶了过来,他们还以为出了贼子,手里头都提着棍棒。

下人道:“老爷说要去看灯……”

“老林,出什么事了?”管家从里头匆匆走出来,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唐泛他们。

下人对他说了唐泛等人的身份,管家这才释然,那天唐泛上门的时候,管家也是见过的,他就拱手道:“回禀大人,我家老爷的确是出去看灯了,至今还未回来。”

唐泛:“他是几个人去的,什么时候出去的?”

管家:“这……”

唐泛:“我三更半夜上门,非是有意为难,实则是来救你们家老爷的命的,你若不说,到时候你家老爷有个三长两短,别怪我没有事先知会!”

管家见他说得严重,脸色微变,想了片刻,咬咬牙道:“实不相瞒,我们也觉得老爷今晚有些奇怪,三少爷闹着要出门看灯,老爷往年都没阻拦的,今年却不让,直到有人送了一封信过来,老爷就匆匆出门,至今都没回来。”

唐泛:“几时出门的?他孤身出门?”

管家:“大约戌时罢,老爷只带了来旺,哦,就是老爷的长随。”

唐泛:“他们去的是哪里,你可知道?那封信还在吗?”

管家:“老爷未曾与我们说他要去哪里,他看完那封信随手就烧掉了,而且老爷出门的时候面色凝重,看上去心情不大爽快,我们也不敢多问,大人,您的意思是?”

唐泛:“那他那个长随呢,来旺一直都在林家做事?”

管家:“不是,来旺是几个月前老爷亲自带回来的,说让他顶替原来的长随吉祥,吉祥被派去看管书房,当时他还伤心了一阵……”

他惴惴不安地看着唐泛,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唐泛就道:“你们老爷恐怕出了事,你现在赶紧派人出去找,找到了就回来禀报,我也会通知范知府,让官府的人一起出去找!”

管家脸色都白了:“大,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唐泛冷冷道:“你再拖延下去,指不定你老爷就回不来了。”

管家吓了一大跳,也不敢再打听,赶紧就发动林家上下出去找,唐泛则对陆灵溪和席鸣道:“你们现在各自去一趟知府衙门和知县衙门,让范知府和子明兄帮忙派出人手,分头找人,若是找到了就过来与我说一声,我在林家等着!还有,顺道去请沈学台,不管他愿不愿意来,都务必将他请过来!”

席鸣应了下来,陆灵溪却迟疑道:“唐大哥,我们一下子走了两个,乔姑娘又不会武,你身边就剩下韩津了,这不大好……”

话没说完,铁柱就拍着胸脯道:“难道俺不是人吗,陆兄弟,你放心地去罢,这里有俺和小州在,不会有事的!”

陆灵溪心说就是因为有你我才更不放心。

没想到唐泛却也开口道:“快去罢,时间紧迫,刻不容缓,我在这里没事的!”

平日里开玩笑是一回事,现在他严肃起来,陆灵溪自然不敢再反驳,答应一声,便与席鸣匆匆离去,分头行动。

这样大的动静,林家家眷自然也都被惊动了,林家主母还派婢女过来询问情况,听说此事之后,也顾不上不便见外男的规矩了,直接就出来见唐泛了。

陈氏脸上不掩惊慌:“大人,您说我家老爷的事情,是真的么?”

唐泛不答反问:“你们夫妻一体,林逢元最近若有异常,你身为妻子,想必是很容易察觉的。”

陈氏蹙眉:“不错,自从阿珍死后,外子言行就显得有些古怪,我只当他是因为伤心过度才会如此,也没有细问,上回我想让阿珏回来,他也不让,说让阿珏待在书院更好。”

唐泛:“阿珏?”

管家帮忙补充:“就是二少爷!”

唐泛:“那他现在还在书院?”

管家:“是,大少爷去世的时候,二少爷被叫回来了一趟,但不多几日便被老爷遣回书院,说不要耽误了功课。”

照理说,长子死了,为人父母悲痛欲绝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让次子急匆匆地赶回去上学,更何况从林珍下葬的情况来看,林逢元也不是不疼爱这个儿子。

不管如何,这种行为,连林家外人都觉得很奇怪。

唐泛皱眉想了想,道:“你现在再找两个家丁,去一趟书院,看看你们家二少爷还在不在。”

管家和陈氏同时瞪大眼睛:“大人,您是说……”

唐泛:“没什么,不必惊慌,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他的安全罢了,快去罢!”

但他这样一说,谁都能听出几分不祥的意味来,陈氏对管家道:“快,照大人的吩咐去做!”

林家顿时一阵兵荒马乱,陈氏一介内宅妇人,哪里遇到过这样的情景,一时都手足无措了,只能站在那里干着急,正好唐泛还有事找她,就问:“我记得上回来访时,你们正厅挂了一幅画,林通判说是他亲手所作,现在那幅画还在么?”

陈氏想了片刻:“您说的是……那副大江东流的画罢?”

唐泛:“不错。”

陈氏:“好像是在的,今天早上还见着了。”

唐泛:“带我去看看。”

陈氏:“大人这边请。”

她带着唐泛等人来到正厅,举目望去,却咦了一声:“今天早上我明明还看见了的,怎么换了?”

只见唐泛记忆里头那个地方,此时已经挂上了另外一幅空山明月图,落款也不是林逢元了。

唐泛并未在画上发现什么问题,就又将卷轴掀起来,下面也是普普通通的墙壁,看不出异常。

婢女小州也走了过去,抬手敲了敲,又摸索一阵。“没有问题。”她道。

墙壁没有问题,那就是画的问题了,唐泛仔细回忆那幅画,连外面有人匆匆走进来都没有察觉。

“大人,沈学台,范知府,汲知县到了。”韩津在旁边提醒道。

唐泛抬起头,起身相迎:“原本没想着惊动各位的,唐某实在过意不去。”

“大人,下官已经召集人手去找林通判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范知府有些郁闷,却又不敢发作。

今日原是七夕,不说寻常百姓,连他也正舒舒服服躺在自家院子里赏星吃点心,与妻儿闲聊,和乐融融,然而唐泛派来的人却将他这难得的悠闲给破坏了,他自然郁闷难当,只不过对着唐泛不好说而已,心里难免是有想法的。

沈坤修则依旧黑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了他许多钱没还似的。

事实上,席鸣去上门的时候,他原本是不愿意来的,还是席鸣用了强,直接将人给“请”过来的,他脸色能好看就怪了。“唐御史说话莫非张口就来,完全不需要真凭实据么,你一句林通判可能会出事,就让吉安府上下疲于奔命,若林通判平安归来,你又作何解释?再者林通判出事,与本学台又有何干?”

唐泛摆摆手:“沈学台稍安勿躁,请坐。”

沈坤修一甩手:“不必了,唐御史有什么话,就请尽快讲清楚,我还赶着回去看灯呢!”

唐泛笑了笑:“沈学台也真是心宽,令公子闯下那样大的祸事,你还有闲情看灯,听说令公子已经被你教训得躺在床上好几天了,他想必没法与你一道看灯罢?”

沈坤修怒道:“这与你何干,管天管地,你未免也管得太多了!”

唐泛笑容一敛,蓦地喝道:“沈坤修,你纵子行凶,该当何罪!”

沈坤修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大怒:“唐泛,你别血口喷人,范乐正怕你,我可不怕你,别以为你奉命查案,就能颠倒黑白了,林珍之死与我何干!”

唐泛冷笑:“我什么时候说林珍的死与你有关了?我说的是那五名评卷官的死,连同其中一人的妻子,一共六条人命,你敢说你半点都不知情么!”

那一瞬间,沈坤修脸上极快地掠过一丝异样,眼神也不由自主游移了片刻。

许多人在心虚的时候,往往会作出这样的反应,虽然持续时间极短,但唐泛的眼睛一直紧紧盯住对方,自然也不会错过他表情上的任何细微变化。

范知府和汲敏都没想到唐泛会选在这个时候跟沈坤修翻脸,两人面面相觑,又不敢劝,只能尴尬地坐在那里。

沈坤修脸色涨得通红,指着唐泛怒道:“你再胡言乱语,信不信我明日就上疏弹劾你!”

他一发怒,唐泛反倒笑了:“你弹劾我的次数还少么,若不是你的奏疏,朝廷怎会再派钦差过来?沈坤修,我问你,当初你明知道那五名评卷官与科举案有关,为何还不等朝廷钦差过来,就急忙放走他们?”

沈坤修不愿意回答,又不能不回答,只能闷声道:“因为当日根据我的查证,五名评卷官并未参与作弊!”

唐泛:“你这话只能哄哄五岁孩童罢,当日院试之前,一共有十六名考生在清风楼每人花一百两买了消息,说只要在文章里掺杂‘大成也’三个字,就能高中,若这个消息是假的,那么这些人就不可能全部上榜,而当时的情况是,院试放榜出来,这十六人悉数榜上有名,若这其中没有评卷官在互相勾连,单凭他们这三个字,又能拿到什么名次?”

他顿了顿:“事情发展至此,沈学台你没有及时发现,充其量只是失察之罪,而且后来你将那些有作弊嫌疑的考生集合起来,让他们重新考试,这件事也足以证明,你实现的确是不知情的。”

“但是,”唐泛话锋一转:“自从我来到这里之后,你就处处与我过不去,不仅拒不配合,还事事阻挠,你明知道那些评卷官,其中定然有收受贿赂之人,也明知道我一来,就肯定要从他们身上查起,却偏偏还要放走他们,宁可让自己背上更大的嫌疑,即便在那六个人死后,你依旧不肯吐露半点实情,只会一味否认。这只能说明一个事实:那个卖消息给考生的人,必然与你关系匪浅,你就是舍弃自己的功名前程,也要保住他,是也不是?”

沈坤修冷笑:“一派胡言!”

他起身就要拂袖而去,早就守在门外的席鸣与韩津二人,却直接往前一站,冷冷瞧着他。

沈坤修恼羞成怒地回头:“唐泛,你这是何意,难道还要强行给我定罪,禁锢朝廷命官么!”

唐泛没理会他,继续娓娓道来:“先前范知府曾经说过,白鹭洲书院的山长年事已高,山长一职出缺,想当下一任山长的不在少数,但最有资格角逐的,莫过于那五名评卷官。只因他们都是吉安府地界的书院山长,论资望不相上下,若能得学政大人出言推荐,出任白鹭洲书院山长,想必就更有把握。你生性清高,素爱清名,想必是不屑听他们逢迎巴结的,连贿赂也未必会收受。但你不会,不代表别人也不会,能够代表你的意见,又让那几个人言听计从,信以为真的,除了令公子,还能有谁?”

沈坤修铁青着脸,一言不发,他本来就不是善于言语之人,此时更是想不出反驳唐泛的话。

但唐泛也没容他仔细思考,很快就道:“我猜,令公子也许原想从你那里提前得知考题,好拿去兜售,谁知却被你一顿好骂,所以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索性直接冒用你的名头,私下与那些山长接触,许了他们不少好处,然后又事先与他们约好,但凡卷子里出现大成也三个字的,便一律录取。”

“可惜等你知道这件事之后,为时已晚,但你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独子出事,所以故意处处与我过不去,为的就是让我查不下去,顺道让我将注意力放在你身上。”

“如果案件就此了结,你大不了就是个查办不力,丢官弃职的结局,令公子身无功名,若因勾结考官,兜售考题而事发,就算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所以你才千方百计要为儿子开脱,甚至不惜破坏自己的清誉,让别人觉得你就是个顽固不化的糊涂官员!”

范知府和汲敏目瞪口呆地听着这一切,他们不知道唐泛是如何推断出来的,但这些条理分明的话一入耳,他们不由自主就信了七八分,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沈坤修,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答案。

沈坤修神色变幻不定,看着唐泛的目光也很复杂,说不上是憎恨,还是感慨。

他因为性格所致,难免自命清高,纵有文名在外,但仕途却并不是很如意,人缘也只是平平,能够当到一省学政,差不多也就到头了,想再往上直接进礼部,只怕很难。

与沈坤修在文坛的名气比起来,有不少人都在背后说他难相处,但沈坤修并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他对自己要求很严格,官场上贿赂成风,他却半点不受,并且以此为荣,可没想到自己爱惜了一辈子的清名,到头来竟然会栽在儿子身上。

他更没有想到,最了解自己的,竟然是自己的敌人。

事已至此,唐泛已然猜出沈思,就算沈坤修再万般不承认也没用,只要唐泛将沈思抓过来一问,以对方的性格,必然不一会儿就全部招认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沈坤修自己来说。

他叹了口气:“那六个人,不是我杀的,林珍的死,也与我父子无关。”

唐泛挑眉:“但你应该知道凶手是谁。”

沈坤修沉默不语。

就在此时,外头有人匆匆跑进来,却是知府衙门的一名衙役。

“大人,我们找到林通判了!”

范知府腾地站起来:“在哪里,让他进来!”

衙役吞吞吐吐:“就在那座老城隍庙里,人已经死了。”

此时便又有林家的下人气喘吁吁跑进来,对林家管家和陈氏道:“太太,我等去了白鹭洲书院一趟,没见着二少爷,二少爷的同窗说二少爷在回来奔丧之后,就没有再回去过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其他人尚且只是震惊罢了,唯独陈氏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