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子阅人无数,加上同熊琱朝夕相处,知道他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所以,他几乎不费什么气力地就猜到了他的内心想法。
笑了笑,逍遥子看着他,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我,许绍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在清丰县做个芝麻官?他怎么不去颖城谋个一官半职?那样的话,岂不是品阶更高?”
见师父猜中自己的心事,熊琱略显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逍遥子见怪不怪,缓缓颔首道:“其实,这里面的曲折很好懂。你要知道,在天子的脚下做官,其实并非一件易事。何况,许绍毕竟不是许家嫡亲的那一支,真的到了颖城,就算他上下打点,四处活动,也未必过得会比在这个清丰县更滋润。在这里,他是真正的土皇帝。话说回来,他早就垂涎豆腐西施的美色,见屠户把她送了来,淫心大炽。偏偏,他又故意想要做出一副好官的样子来。所以,单纯又无助的豆腐西施竟然相信了他,以为他会为自己做主。”
听到这里,熊琱不禁愤怒地握紧了拳头。
从强抓民女,用来讨好许轻尘一事,他就知道,这个许绍必定是个淫**女的恶霸。既然,他能做出来拿黄花闺女来送给上司的事情,那么在清丰县为官的这么多年里,他一定也从别人那里享用过无数的弱质女流。
“豆腐西施轻信了他,以为自己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让儿子平安无事。哪知道,许绍比那个屠户更阴损,他一次次用豆腐西施的儿子作为诱饵强占她,最后,他玩腻了,就随便编造了个罪名,把豆腐西施送进关押着死刑犯的大牢里。没几天,那些人就把这可怜的女子**致死。那些犯人将她折磨得死去活来,有人曾亲眼看见她的尸体,说她从头到脚,身上几乎不见一块好肉……”
逍遥子说不下去,声音已经有些微微的哽咽。
虽是堂堂七尺男儿,可是耳听着人间如此悲惨的遭遇,熊琱也不禁有些红了眼眶。他的牙齿咬得咯咯响,两个拳头也握得手背上青筋暴起,一时间无法压抑着心头的愤怒和恨意。
他真后悔,在醉飘香的时候,师父去杀许绍的时候,自己光顾着去杀许轻尘,而没有和他一起前去,先宰了许绍那个畜生再说!
就应该和逍遥子一起去,将许绍大卸八块,不,这么死真的太便宜他了,应该在他身上割上九百九十九刀,每一个刀口上都洒上盐粒才行!
“师父!你到底是给他了个什么死法?千万别便宜了那个狗杂种才好!”
熊琱暗地里想着,要是许绍跟许轻尘一样,都是一剑毙命,什么罪都不受,那还真是太便宜他了。
逍遥子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找到许绍的时候,这该死的家伙正在和妓|院里的几个小娘们倒在大床上,淫词浪语说个没完。逍遥子有备而来,破门而入,用石子点了许绍的穴道,让他躺在床上一动都动不了,然后丢给那几个妓|女一人一把钝刀子。
“每人割上一百刀,数够了一百,就放你们走。少一刀也别想活!”
六个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吓得尖叫连连,可又不敢逃跑,只好面面相觑,颤抖着伸出手捡起面前的钝刀子。
钝刀子割肉,更疼。
“你、你是谁!来人,来人啊!”
许绍无法动弹,倒是还能出声,他红着脸,大声喊道。
逍遥子再次出手,点了他的哑穴,以免他大吵大嚷,惹来手下。
几个女人平时没少受到许绍的亵玩侮辱,此刻见逍遥子出手不凡,心知许绍今天必死无疑,她们咬咬牙,拿着刀子便开始在他的身上左一刀右一刀地戳了起来!
许绍疼痛难忍,却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凸着眼球儿,张着大嘴,任人宰割。
第一刀下去,妓|女们还颇为害怕似的,犹犹豫豫,但随着四五下之后,她们心头的仇恨和愤怒全都被激发出来,围成一团,拼命地把手里的刀子向许绍招呼着。
逍遥子站在门口,双手背后,至始至终,他的剑都没有拔出来过。
在他的心里,许绍这种人,根本不配死在自己的剑下,他的血会玷污自己的手,自己的剑。
许绍永远也想不到,他居然会死在一群妓|女的手中吧。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天大的讽刺!
不过这些,他不打算告诉熊琱,以及其他人。
“师父,你认得豆腐西施吗?多年前,你接了这个任务,是谁找上你的?可是她的儿子?”
其实,在熊琱的心中,他一直偷偷以为,逍遥子是豆腐西施的儿子,他从屠户的手中跑出来,得知娘亲的死讯后,决定为母报仇,拜师学剑,终于成为了武林高手,返回清丰县杀死许绍。
不过,他又想了想,觉得不对,因为时间上对不上。
逍遥子已经是四十几岁的中年人,虽然他看起来翩翩风度,犹如二十多岁的青年,不过熊琱却清楚他的年纪,这么一想就意识到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
“不知道,我只负责拿钱,不去管雇主和死者之间的恩怨。我之所以对清丰县念念不忘,执意要回来杀死许绍,只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失手。”
逍遥子叹了一声,似乎不想再多说。
熊琱不敢再继续问下去,怕引来师父的不悦。他缓缓地转过头,看了一眼蜷缩在草垫子上枕着手臂在睡觉的夏岚,眼神里倒是充满了怜惜。
“这个小丫头,是在客栈和你认识的?”
见熊琱在凝视着夏岚,逍遥子冷笑一声问道。
他见师父似乎对她颇有误解,连忙再次解释道:“师父,夏姑娘因为找不到客栈落脚,所以才求掌柜的允许她去后厨帮忙,在后院里对付一|夜,打算今早继续赶路。哪知道,一出客栈,她被许绍的人发现了,见她还是个黄花姑娘,就掳走献给了许轻尘玩弄。”
熊琱生怕逍遥子误以为夏岚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女子,急忙把自己和她的相识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逍遥子瞥了一眼夏岚,见她缩成一团,睡得香甜,脸上露出了十分复杂的表情。
一个女子,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才能让大批的锦衣卫来追杀她?!
“师父,对了,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问你呢。”
熊琱浓眉一挑,忽然想起来了一桩要紧事:那就是,太后娘娘派许轻尘来护送的金子,究竟哪里去了?!
“金子?我还没来得及取走。”
逍遥子也觉得颇为意外,他原本想要把那些黄金拿出来,仗义疏财,分送给清丰县的百姓。但是由于许轻尘的手下都是以一当百的高手,他没有百分百的胜算,能够和熊琱二人携手打败他们,所以打算先离开,等风头过去了再返回清丰县,处理掉这批金子。
“不对,师父,我听见他们说,他们发现许轻尘死了,金子也不见了,所以才立即从醉飘香出发,一路追赶过来。”
熊琱听得清清楚楚,当他只身返回,想要救下赵岚的时候,身后的那群人就举着火把,嚷嚷着许大人死了,金子也已经不见了之类的话。
“你也听到了,金子是太后娘娘的赏赐,何况又是几十个锦衣卫从颖城一路护送过来的,数量不会少。我记得白天数过,一共是十箱,即便没有十万两,也不会差太多。”
逍遥子敛眉沉思,十万两黄金,无论放在哪里,都不是个小数目。
清丰县的钱财,大多被许绍捞进了自己的口袋,百姓过得虽然不算苦,可也没什么富余,如今十万两黄金消失不见,到底去了哪儿。
“说不定,就被她拿走了。”
他伸手一指,指尖对着卧在火堆旁的夏岚身上。
熊琱一惊,急忙摇头。
“不不不,师父,她真的只是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身上也没有功夫。那群人抓不到我们,就把她当成了杀死许轻尘的凶手,一路追杀……”
他把之前自己和夏岚被锦衣卫追赶的过程描述给逍遥子,想要打消他的疑虑。
“一群高手犯得着去追杀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丫头吗?熊琱,你还真是幼稚啊。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你岂不是随随便便就被别人耍得团团转?真是不敢想,亏我还自诩为是个聪明人,怎么会收下了你这个蠢徒弟……”
逍遥子无奈地摇头,咂咂嘴,不再说话了。
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熊琱对于这些话已经感到习以为常了,师父骂自己蠢,他不觉得生气,反倒觉得十分的亲切,每次听他念叨这一句,心里都有几分好笑。
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师父今晚上的话,好像比平时多了很多。
以前在九华山上,他可以一整天不跟自己说一个字,只是发呆,睡觉,好像心里藏着很多很多的秘密。
“师父,你了了心里的这桩心事,以后有什么打算?”
熊琱一边问,一边掰断了手里抓着的几根干草,把它扔进火中,让火堆烧得更旺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