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的西山诗宴,早早就有温如是的损友来约了,似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跟苏轻尘不对盘似的,一见了面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就给她出了个昏招。
“那瘸子肯定会避着人出现,要不然我们趁他落单的时候,打晕了绑下山?”圆脸的威武侯次女韦青琳笑得猥琐,“到时候,你想怎么收拾他,就怎么收拾他,我担保这里的人没一个敢走漏风声。”
温如是闻言眉头皱了皱,那“瘸子”两个字,真是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苏轻尘要是真能被她绑一次就能从了她的话,她就算豁出去不要这张脸,干一回恶心的勾当又算得了什么?怕就怕他是个烈性子,到时候弄巧成拙,她找谁哭去?!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看韦青琳那挤眉弄眼的猥琐样子,就不像个好人。温如是真是愁啊,她在苏轻尘的眼里,可别也是这样的形象啊。
温如是快步走到镜前,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打扮,锦衣乌发,唇红齿白,看上去既清雅,又不失华贵气势。还好还好,没有变得像韦青琳那般面目可憎。
“你这是干什么呢?想好了我们就赶紧出发啊,要不然晚了可就截不住那瘸子了。”韦青琳还不知道她嘴里口口声声的“瘸子”称谓,已经让温如是恨不得给她个大耳刮子了,犹自在那儿不停地撺掇着。
“你给我闭嘴!”温如是转头猛地瞪了她眼,“以后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瘸子’两个字,小心我抽死你!”
韦青琳被她突然爆发的怒气吓得一窒,一张脸涨得通红,见两旁还有丫鬟在,心里也不忿气温如是就这么下了她的面子。她好歹也是公侯家的千金小姐,被好友这么当着下人的面呵斥算什么事儿啊,往常她不都是这么说的吗,也没见五皇女发过火啊!
韦青琳硬着头皮反驳:“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啊,我招你惹你了?你要不乐意去绑人明说就是了,我也没说一定要动手。”
“苏轻尘是我看上的人,我今儿就把话放这儿了,”温如是轻哼了声,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没有一丝皱褶的衣襟,“以后在让我听到你嘴里不干不净的……可别怪姐姐我翻脸不认人。”
韦青琳一听这话,顿时惊了个目瞪口呆,下意识伸手就想去探温如是额头,被她一巴掌挥开都没觉出痛。
“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她使劲眨了眨眼,又去掏了掏耳朵,“还是我听错了?!你怎么可能会看上那个瘸……那啥,不是,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他的吗?”
温如是斜斜地瞟了她眼:“我高兴。”
“哈?”韦青琳傻了眼。都把人踩到脚底下了,现在又来说那瘸子是她看上的人……这么多年,韦青琳第一次发现自己真的没法理解这些皇族的心思了。
“现在不是很好嘛,除了我,谁敢娶他。”温如是撇嘴,要当纨绔就得纨绔到底。若不是还用得着韦青琳,又怕不说清楚,她会背着她去对付苏轻尘,她还真不想跟她解释这么多。
韦青琳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赞叹道:“高,实在是高,你这招可真毒哇。”她小眼珠一转,讪讪地陪着笑,心里暗忖着,以后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这个祖宗啊。这看上的人都被五皇女往死里整了,要是讨厌的人,那岂不是得弄死了都要拖出来鞭尸?
温如是懒得理她心里的那些小算盘,待得时辰到了,又在府里待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悠悠地坐上马车往西山行去。
温如是这次上山不止是带了袭玥,还有另外一个心腹鸣凤。
这鸣凤可不简单,皇家暗卫出身,女帝特地拨给温如是这个小女儿的贴身侍卫,为的就是怕她有朝一日祸闯的太大了,等不到别人去救,就被苦主给打死了。当然,明面上女帝可不会这么说,只道是拨给她防身用的。
可惜,以前的温如是可不明白自个儿老娘的一片苦心,生生地将一个身怀绝技的暗卫当成了打手来使唤。鸣凤也是个在暗卫营里被调’教歪了的主,温如是指哪儿打哪儿,半点都没有违抗主子不合理命令的心思。
温如是往日出行都是带着一大帮子人,前呼后拥、耀武扬威,这次一反常态只带了两个下人。韦青琳见了也是啧啧称奇,只是碍于温如是之前就给了她脸色看,她也不好主动去问,就老老实实地招呼了声自己的随从,提裙上了自家的马车。
西山位于皇城的西面,山势平缓,上设有行宫,行宫内围了一大片的地修作皇家园林。一般官宦人家是没资格在西山上设宴的,也就是皇子皇孙们能偶尔在那里宴客,所以太女的请帖一发,接到邀请的人基本上没有一个会傻到拒绝出席这样的盛会。
而到场的人士,一般都是非富即贵,剩下那些跟钱权不沾边的,也是声名在外的才子才女们。毕竟这好歹也是个诗会,要是没几个像样点的人才来露两手,那不就成了沽名钓誉之徒了嘛。那种丢人现眼的事情,太女温湘宁怎么可能会犯?
不过,温湘宁这次设下诗宴,倒是还真有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的。
过了年,她就十七了。苏轻尘比温湘宁只年长了两岁,十九岁的男子在夙月王朝,基本上都是几个孩子的爹了。
温湘宁这些年对他一直是念念不忘,如果不是因为苏轻尘的腿疾,她早就去求女帝指婚了。可是,她是太女,身为王朝的继承人,温湘宁怎么可能娶个身有残疾的男子为正君?要是让苏轻尘当她的侍君,温湘宁又唯恐他嫌委屈。
再说,这也是她单方面的想法,至于苏轻尘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温湘宁一时也摸不准。
这次的西山诗宴,温湘宁其实是想借这个机会探探苏轻尘的底,所以才会明知他甚少出门,还特意邀请他赴会。
她也确实是等不起了。苏轻尘都快二十了,万一苏尚书一时想不开,将他随随便便许配给别人,她堂堂一个太女,总不能做出与民抢夫的离谱事情?!若不是这些年温如是将苏轻尘的名声踩到了谷底,致使户部尚书的长公子无人问津,温湘宁恐怕早就坐不住了,哪还稳得到现在?
温湘宁坐在高位上,面带微笑,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今天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五皇妹居然会来参加诗宴?真是难得,难得啊。”三皇女打趣地招呼了声刚刚入场的温如是。
温如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回敬道:“怎么?你们都来得,就我来不得?”
三皇女掩嘴笑,不是她看不起这个妹妹,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不通文墨。跑到这里来打肿脸充胖子,只会是自取其辱:“别开玩笑了,就你胸中的那点墨水,打架下黑手你行,作诗?还是算了吧。”
“谁说我是来作诗的?”温如是挑眉斜睨她。诗而已嘛,唐诗三百首念出来吓死她!不过她温如是还不屑去抄袭。她嗤笑一声,凉凉道,“闻听诗会上才子多,我来挑一个带回去。”
那话说的,轻佻得就像是来选大白菜似的。
三皇女一听就惊着了,差点没被茶水呛着!她生怕这皇妹浑起来不认人,咳了两声,连忙道:“你可别乱来,这山上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
“能比得过我们家的面子大?”温如是蛮不在乎打断她的话,“不跟你说这些了,省得你又在那里说教,我去找个偏僻的位置,别跟人说我来了。”言罢就摆了摆手,转身带着一帮子人往角落里去了。
三皇女嘴角抽搐,拧身就去找温湘宁。
她的面子不够大,太女的面子温如是总得给吧——好吧,其实她也不确定,那家伙根本就是个混不吝,软硬不吃的货,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女帝都没把她的性子给拧过来!
温湘宁听到温如是“大驾光临”的消息也是一阵头痛,她好不容易将苏轻尘请来,那个混世魔王也跟着来了,都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特地上门来找他晦气的。
她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客气?!给她发请帖只是例行规矩,毕竟每个皇女都邀请了,不支会她一声也说不过去。问题是,温如是从来就不参加这些舞文弄墨的宴会,温湘宁满以为这次也是一样,哪料得到她真的会来。
温湘宁这下可真是郁闷了,侧身就给身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心领神会,马上吩咐下面的人去半路上接苏公子。
两个侍卫行色匆匆地离开行宫,韦青琳转头都在温如是旁边幸灾乐祸地轻声道:“看来苏轻尘还没到,你皇姐派人去接了,你这下可是吓人不轻呢。”有了温如是之前的表态,她也不敢再瘸子、瘸子地叫他了。
“那是她们自己吓自己,我还不至于做出在行宫里掳人的行径,明明就是她自己心里有鬼,才会这么防着我们。”温如是冷笑,她就不信,温湘宁还能把苏轻尘藏起来不见人不成。她今天既然来了,就不可能给温湘宁单独幽会他的机会。
“有什么鬼?”韦青琳困惑地转头看她,温如是也不解释,拈起一枚鲜果点了点场中的才子、勋贵们:“真搞不懂,好好的男人涂什么粉,一个二个弄得娘们儿兮兮的,再好的样貌看了都让人没胃口。”
韦青琳额上黑线:“说什么呐,你今天真是怪怪的,男人不涂粉,难道还要女人涂?”
温如是斜睨她,沉默了半晌才扔出一句话:“我跟你没有共同语言。”像她们这种女人,怎么能体会得到,什么叫做男人的英气美?要是苏轻尘也在她面前涂脂抹粉,她不把他摁倒水池子里去洗个干净才怪!
韦青琳被她的话堵得一口气差点没上得来。没有共同语言?跟她一起去调戏良家少男的时候怎么不说没有共同语言?温如是这么多年做过的坏事,哪一件没有她的身影?现在来跟自己说没有共同语言,不觉得太晚了吗?!韦青琳撇嘴抓了个果子就啃,她不稀得跟她计较,温如是今天的脑子就没正常过!
两人在角落里坐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候,袭玥忽然欠身在温如是耳边道:“太女离席了。”
温如是抬眸,温湘宁的座位上果然已经没了人影,她冷声道:“方才出去的那两个侍卫回来没有?”
“没有。”袭玥回答。
温如是蹙眉暗忖了半晌,缓缓道:“鸣凤,跟上去看看。”苏轻尘如果不想在众人面前露面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带到后殿,不管是不是,盯紧温湘宁总是错不了的。
鸣凤领命,迅速穿过人群,消失在席间。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就回来了:“太女进了紫竹林,门口有两个侍卫把守,我看到苏府的小厮也等在外面。”
温如是眯眼起身,面色明显不善:“很好,我们也该去会会故友了。”温湘宁敢觊觎她的男人,她就要她颜面扫地!
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到紫竹林,就被守门的两个侍卫给拦了下来。
那两侍卫倒是见过温如是,但是太女特地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许擅自入内,此刻就算知道温如是的“威名”,她们也不敢坏了顶头上司的好事。两人还是好声好气地道:“五皇女,太女在里面待客,你们还是请回吧。”
谁料温如是二话不说,劈头先给了当先那人一记耳光,踹翻她按到就揍:“老子的路你也敢拦?!真是活腻了!”温如是别的不行,力气倒是一大把,打得那侍卫空有一身武功也没办法脱身。
连着揍了几拳,见那侍卫翻身而起还想反抗,温如是掸了掸衣袖,长舒一口气,负手就往里走,“鸣凤,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瞎了眼的狗奴才!不用留手,打残了算我的!”出口气就行了,她什么身份?跟个侍卫打做一堆成何体统。
“遵命!”鸣凤挽起袖子,阴阴地笑着拦下两侍卫。
苏府的那个小厮已经吓坏了,他怎么想也想不到,居然有人连太女的侍卫都敢打。他连滚带爬地就想赶紧进去通知自家主人,那恶毒的五皇女来了,谁知还没有跑出几步,就被温如是给揪住了后领。
温如是慢慢将他拖回来,面上笑得温和:“你在这里等着,不许动,别让我生气,我这一生气就会做出些不大好的事情。比如说,让人把你卖去当小倌之类的,明白了吗?”
小厮双手捂胸,瞪大了双眼战战兢兢地点头。
“乖。”温如是拍了拍他的头,笑眯眯地往竹林深处走。
林间的石桌上,温湘宁温情款款地将一只长条形的木盒推到苏轻尘面前:“前不久,我外出巡游见到这卷画,我想,苏大哥应该会喜欢,所以就特地带了回来。小小礼物,聊表寸心,希望你能收下。”
苏轻尘白衣胜雪,他看着面前精致的木盒,没有打开,只是轻轻叹了声,道:“太女这般称呼,如若让旁人听到,又会生出是非。”
温湘宁有些难过,在她被封为太女以前,他还没这么疏离,现在听他言下之意,竟是要跟她划清界限了。
温湘宁一急,就想去拉他的手:“苏大哥……”还没碰到他的衣袖,就听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
“哟,大皇姐,你这是叫谁大哥呢,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多出个便宜哥哥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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