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旭摇头:“不中用,祖父向来心中有数,若不是觉得他自己支撑不下去了,断不会说这样的话。”
王蘅上前轻轻把他抱住:“我知道祖父疼你,你也舍不得他,可是祖父上了年纪的人,这些年又一直抑郁不得志,大限将至,我们觉得伤感,对他老人家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呢,再者说,没有祖父,还有我陪着你,还有阿顺,阿芬,阿和三个好孩子呢。”
周旭不想让王蘅看到自己流眼泪的狼狈样子,只是牢牢把她按在怀里,“嗯”了一声。
周伯清是在两天后的半夜去世的,丫头们第二日进去服侍,这才发现周伯清的身子早就变得冰凉,不禁叫嚷开来,大家纷纷赶过去,却是为时已晚,竟然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霎时周家上下哭声震天。
其实经过了前两日周伯清给大家各自留了遗言这件事,此刻对周伯清的去世没有什么惊讶,只剩下了悲伤,岳氏和海氏已经悄悄把丧仪的各色东西预备下了,如今拿出来现用,倒也不慌不忙。
海氏挺着大肚子,再加上她是长孙媳,要在灵前守孝,遂里面的事情都交给了曲卿和郑宛如,段婷和王蘅则忙着照看满府的孩子和病倒在床上的曹氏,至于外头的事务,则有周经略四兄弟和周安六兄弟张罗。
王澜也告了假,特地赶过来帮忙,连段家。郑家,海家几家姻亲也都派了人来,听到消息的朝中官员有和周家有旧的。也都纷纷赶来吊唁。
周家一时宾客盈门,人满为患。
说来也真是讽刺,赵凌登基五六年来,周家一向是门可罗雀,没想到如今这热闹,却是在周伯清的丧礼。
一代帝师,本该风风光光。却遇到了赵凌这个异数,虽然没有抄家灭族。但被褫夺爵位,昔日朋友同僚皆成路人,说是活着,可却比死了还难受。正如王蘅所说,这一切对周伯清来说也许是个解脱。
出殡那日,宫里传来旨意,追封周伯清为太子太保,谥号文忠。
这个忠字,不是说他忠于赵凌,而是指他忠于燕帝,也不知道周伯清自己若是知道自己得了这么一个谥号,是高兴还是悲哀。
一连忙了好几日。周家上下白茫茫一片,客来客往,四处也都乱哄哄的。一直到周伯清的灵棺进了周家的祖坟,一应丧事结束,才恢复了往日的安静,只是如今的安静里带着一丝凄清,上上下下连主子带丫头都有股子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
王蘅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素服,带着同样穿孝的阿顺。阿芬,阿和去引绿轩。曹氏召集他们要说搬家的事,路上遇到海氏带着阿宝,曲卿带着阿城,也都要往引绿轩去。
王蘅见还是挺着肚子,就叫阿顺牵着阿宝走在前头,她和曲卿一边一个扶着海氏。
经过这一场丧事,海氏消瘦了许多,偏她还大着肚子,看着就有点危险了,王蘅担心道:“有没有请个大夫瞧瞧?”海氏笑道:“好好的瞧什么,我的身体我知道,无碍的。”曲卿道:“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大嫂还是小心些好。”
三人到了引绿轩,发现有人到了,有人没到,但都穿着孝服,屋里不是青色白色就是素蓝色,颇有些颓唐之势。
曹氏生病也是过度伤心,再加上也是上了年纪的人,周伯清死的时候六十五岁,也算是高寿了,曹氏也只比他小两岁罢了,只是曹氏的心事少,身子骨也更硬朗,这次虽然病了,可养了快一个月就无碍了。
看着满屋子儿孙,曹氏淡淡一笑:“说起来,我跟太爷也都是有福气的人了,四个儿子个个孝顺,儿媳妇也没的说,下头的孙子重孙子又一大群,个个也都有出息,就是立刻闭了眼,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周经略现在可是怕了听这些丧气话,赶忙道:“娘,您何必这么说,儿子们都等着孝顺您呢。”
曹氏点点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孝顺,我今天叫你们来也正是说说这事,论理说,我还没死呢,这个家不能分,但是周家只留长房的规矩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如今太爷死了,老大是家主,这宅子里就只能住大房一家人,二房,三房,四房都要搬出去另居,将来等老大去了,仍旧是老大的长子一家留在这儿,其余人都要搬出去,这是规矩,我们也只能遵守。”
大家都没有说话,显然是对这个规矩已经了然于心了。
曹氏接着道:“太爷把他的私产能分得都分了,你们若是觉得多了少了的,我也懒得跟你们掰扯,我如今什么事都不管,以后就只管过自己的日子了,能活一日就是一日罢了。”
说完又问二房三房他们有没有打算好要搬去哪儿,其实这事他们老早就算计好了,因此二夫人道:“爹留给我们的宅子虽然极好,但还没有打扫过,儿媳名下有一座宅子,我们暂且先搬到那儿,等那宅子修葺好了,我们再搬过去。”
三夫人四夫人也都是如是说,曹氏点点头,就不再问了,只让岳氏帮着调停好,让他们顺顺利利的搬出去。
先搬家的是三房,三夫人就周琳一个女儿,如今周琳出嫁了,她就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她一早就买下了周琳和孙成家隔壁的院子,这次直接搬了过去,与女儿女婿一起住,只怕以后就要他们养老了。
因此三房的东西也最少,拉拉杂杂收拾了两日,三夫人就来向曹氏辞行了。
在一起住了二十多年,如今临了要走了,别管以前是吵闹过还是打骂过,如今都不免觉得舍不得,三夫人哭的伤心,拉着曹氏的手说以后天天过来给她请安。
曹氏笑道:“你也别哭了,都是有外孙子的人了,琳儿才生了长子,这又怀上了,你正好也能帮着照看些,我这里又不少人伺候,哪里缺你一个,你若是得闲,就带着琳儿他们过来,陪我打打牌,说说话,热闹热闹就是了。”
三夫人哽咽着应了,临走前给曹氏磕了好几个头,王蘅在旁边把三夫人扶起来,看得很清楚,这几个头很是实在,可见三夫人对曹氏的确是有几分感情的。
四房是第二个走的,四夫人也带着周文和周颂来给曹氏辞行,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对于四老爷这个小儿子,曹氏最疼爱,也最是舍不得,再加上周文没出嫁,周颂没娶妻,曹氏就抱着这两个孙子孙女哭的厉害。
周文本就是伤春悲秋的性子,最是重感情,要说周伯清这个祖父最偏心的孙儿是周旭,那曹氏最偏心的孙女就是周文了,此时一旦分别,虽然也能天天过来,却不比住在一起的时候亲热,周文更是哭的哽咽难耐,要不是大家劝着,险些就要闹着不走了。
二房最后一个走,关键是人太多,东西太多,忙慌慌收拾了好几日,二夫人累的活活瘦了一圈,但眼睛却极有神,精神也极好,毕竟是要离开婆婆和妯娌,以后自己当家做主了,抛开离别之情不说,还是很值得人兴奋的。
曹氏对二夫人这个儿媳妇说喜欢是喜欢她精明能干,说不喜欢是不喜欢她自私自利,因此二夫人来给她磕头,她也只嘱咐了几句话罢了,倒是对周硕和周硕的儿子阿庆十分舍不得,抱着亲香了好一会。
孩子小,不知道离别是什么,只是见大人们哭,心里觉得害怕起来,阿庆本身见了曹氏还笑着,只是一见自己的爹抱着曹氏哭起来,他吓得也呜哇一声哭起来,这一哭不要紧,带着大家都伤心起来,哭个不停。
二房走后,偌大的周家更加安静,如今周经略和岳氏住的熙安堂在府里的中轴线上,东边住着周安,周旭,周惠三家人,西边原来住着二夫人三夫人个周硕等人,如今他们一搬走,这院子就空下来了,岳氏和曹氏商议了,要把周旭和周惠两家挪去西边住,让周宁从引绿轩旁边的修竹苑搬到清荷院去住,这样东西两边都有人,不至于他们兄弟挤在一块,也不至于太冷落。
曹氏只说好,让岳氏来操持这事,岳氏就把四个儿媳妇给叫过来了。
住了这么几年的院子说搬就搬,王蘅,曲卿和段婷都有些舍不得,但院子太小也是事实,尤其是王蘅,三个孩子呢,阿顺渐渐大了,不能总是住在厢房,阿芬是女孩子,也不可能永远住在爹娘的隔壁,是该有个自己的院子了,因此都说了好。
其实西边的建筑群主要是两个大跨院,分为南跨院和北跨院,格局也差不多,当时分别住着二夫人和三夫人,后来周硕成亲,又从跨院里分出了一个院子给他,但整体的格局却没有改变,因此就定下了周惠和曲卿住在南跨院,王蘅和周旭住在北跨院,一时间,只吩咐了人先去洒扫,毕竟都在府里,不过是把东西从东边搬到西边,要简单很多,所以大家也不是多着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