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淤青伤痕并没有痊愈,因此看上去十分滑稽,但王蘅却觉得不解恨,真恨不得亲手打他一顿才好。
周旭的反应却极快,一把把王蘅拉到了自己身后挡着,虎视眈眈的盯着陈思泉,眼神里满是不屑和鄙夷,这不过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罢了,亏他之前还把他当成情敌,现在想来真是可笑,陈思泉根本不配!
陈思泉也看到了周旭和王蘅,可他却视若无睹,只给萧明城行了礼,小声叫了一声“大哥”,萧明城直到现在还有一种见他一次就想打他一次的冲动,不过现在好歹能控制住了,语气却不怎么和善,只点点头就不再理会,只给周旭和王蘅引路。
陈思泉注视着他们消失在小路的拐角才离开,眼中闪动着兴奋地光芒,不管怎么样,他现在成了长公主的女婿,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有了萧家这层关系,不管是父亲想往京城调还是陈家的生意,都将会被打开一个新的局面,这是他一直渴望的,至于萧明月,他早晚有一天可以得到她的心!
王蘅进了萧明月的卧室,萧明城就在前院陪周旭喝茶。
丫头一推开门,王蘅就看到了半倚在美人榻上的萧明月,只不过短短一个月,她就消瘦了许多,越发显得眼睛很大,里面却充斥着哀伤和绝望,王蘅心有不忍,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萧明月这才回过神来。歉意道:“对不住,我竟然没有看到你进来了。”
王蘅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好一会才道:“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萧明月苦笑:“我还有人生可言么?我这辈子算是毁了。”
王蘅道:“你可别这么说。好歹你还有疼爱你的爹娘和兄长,将来有他们做依靠,陈思泉断不敢欺负你。”
萧明月长长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此番请你来太过突兀,也有些失礼,可我实在想不起来还能和谁说说话。素日称姐道妹的那些人,如今把我当成瘟疫一般。仿佛和我说上一句话,她们就不贞洁了似的。”
王蘅道:“这些都是小事,你切莫放在心上,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这些都是难免的,谁能没有个落魄的时候呢?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能保证这一辈子能顺顺利利?”
王蘅见萧明月头脑清楚,也起了开导之心,道:“你也知道,我是杭州人,因为爹爹不在家,我和其他人相比就自由了很多。有时候装扮成男孩子跟着表哥一起出门,什么样的事没有见过。有人前一刻还腰缠万贯,下一刻就家徒四壁。有人前一刻还是大家闺秀,下一刻就家破人亡,沦为青楼女子,也有人今天还高朋满座,春风得意,半夜却猝然去世。不过一闭眼,人就没了。都说世事难料,这福祸也是一样,谁能知道今日的福不会成为将来的祸呢?也说不定你今日的祸会成就你将来的福,你也是读过书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你想开点,毕竟做人还要往前看。”
萧明月笑了笑,道:“和你说话真的很轻松,被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自己这点事不是事了,其实我之前还看不起你来着,觉得你是商户出身,不配与我这个郡主来往,如今看到我是大错特错了,你嫁给周旭不是你的福气,而是他的福气。”
王蘅微微一笑:“多谢夸奖,我以前也曾经因为是商户出身,觉得有点不自在,生怕低人一等似得,可后来我也想开了,商户出身又如何,那些侯府千金也不见得日子过得比我好,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她们争来抢去的东西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拥有,她们面上嘲笑我,说不定心里嫉妒我呢。”
萧明月笑出声来:“你说的不错,萧婵娟她们可不是就是冲这个才看你不顺眼的?你别看她素日风光,可不管吃的穿的还是用的,还真没法跟你比,就是我,看见你用的那些东西有时候也眼红啊。”
王蘅笑道:“瞧瞧,这不就是了?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孰是孰非谁敢把话说死了?”
萧明月只是笑,脸色也好看了不好,这几日她也听爹娘和哥哥劝自己,却远不如王蘅这一番话来的有用,可一旦想起陈思泉,她还是忍不住一阵恶心和厌恶。
她仔细的打量着王蘅。
王蘅本就长得很美,如今嫁做人妇,起色比以前更好了,添了一股妇人才有的娇艳和柔媚,但这并不能掩盖王蘅身上的那股气质,那股只要你站在她身边就会觉得很安心可靠的气质,就连她也不得不承认,王蘅虽然出身卑微,但从气势上论,即便她这个郡主也要甘拜下风。
王蘅的气势来源于她的自信,而她的自信却是由王家整个家族撑起来的,这不能不让萧明月觉得羡慕,她可从来没想过让整个萧家成为她的后盾,但是王蘅就敢,还把这当成理所当然。
她以前听说过南边都很重视女儿,比儿子还要疼爱,如今看来,南边教养女儿的方式也不一样,虽然大都温柔似水,骨子里却是十分坚韧的,北方的姑娘跟她们一比,虽然更加开朗活泼,但离了父母和家族的庇护,却也更容易脆弱。
萧明月兀自发呆,王蘅也不打扰,打量着屋内的摆设,直到萧明月反应过来才觉得很抱歉,她最近特别容易走神,王蘅也不计较,笑道:“我以为你叫我来是想问问陈家的事呢。”
萧明月这才想起来,王蘅是和陈思泉定过亲的,可随即又想到陈思泉先后和萧金蟾萧婵娟定亲的事,不由冷笑,道:“幸亏你没嫁给他!”
王蘅道:“其实陈家在金陵也是大户人家,你应该也知道,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洲,金陵,杭州,扬州,苏州这些地方连成一片,有哪些人家都是众所周知的,陈家的老祖宗在金陵是以开粮油店发家的,后来又开了几家榨油坊,家产一点点积累,后来在金陵买了宅子,算是落地生根了,我祖母与陈家老太太是好朋友,她老人家性子单纯,没出嫁前有爹娘哥哥宠着,嫁给我祖父后,与我祖父也是恩恩爱爱,一辈子没吵过嘴,当年江南数得着的人家太太夫人都喜欢跟她来往,那时候我们王家生意也好,和陈家老太太认识也是这个时候。”
萧明月听得很仔细,也觉得王蘅说的这些事对她来说是另一个世界,她觉得很稀奇。
王蘅道:“我外祖母是见过陈老太太的,也跟她打过交道,说这个人很是能屈能伸,当年陈家还没有站稳脚跟,她就在我祖母面前奉承,我祖母那个脾气,耳根子软,听了几句好话就拿她当知己,后来就与她定下了儿女亲事,可是我祖母和陈老太太都只生了一个儿子,这亲事就作罢了,陈老太太说,既然儿女这一辈不能结亲,孙子孙女这一辈能结亲也是极好的,我祖母看陈家蒸蒸日上,便答应了,后来我父亲娶亲,祖母把这事告诉了父亲,父亲虽然不怎么高兴,可也没反对,这门亲事就成了大家默认的了,而且有了王家和齐家的帮助,陈家的发展不再局限于金陵,在杭州,苏州,扬州的铺子也都开起来了,当时我父亲和舅舅都想,陈家就只有陈思泉一个儿子,我嫁过去了这家产也是留给我们,于是对陈家就很是照顾,但是父亲后来离家做官,我经常住在外祖母家,和陈家的来往就很少,和陈思泉也没见过面,一直到我及笄,快要成亲了,陈家却来退亲。”
王蘅仔仔细细把陈家退亲前后的事说了,以及到京城后又要求王家履行婚约的事也说了,道:“自打陈家离开了京城,我以为就不会再见面了,谁知又看到了陈思泉。”
萧明月冷笑:“真是什么样的人家养出来什么样的孩子,如果陈家只是单纯的想要攀附权贵,那就容易了。”
王蘅道:“我告诉你这些也没有旁的意思,就是想让你多了解陈家一些,有时候不抱希望反而是一种好事,反正有长公主给你撑腰,你也不会吃亏,更何况,陈家也不敢慢待你。”
萧明月真诚的看着王蘅:“多谢你,和你说了这些话,我心里好受多了。”
王蘅笑了笑,谁知萧明月突然道:“其实我知道,那天我是被人下了药,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是如何被人下药的,所以才觉得很憋屈罢了。”
王蘅愣住了,她不知道该不该把真相告诉萧明月,可是这事又牵扯到蒋明珠,她也不敢冒险,万一萧明月知道自己成了替罪羔羊把这事闹大了呢?不管是蒋明珠还是她可能都要难逃一劫。
萧明月道:“我那天在宫里只喝了两碗茶,一碗是自己的,一碗是萧婵娟的,萧婵娟的那碗茶是她喝剩下的,肯定是没问题的,那么问题就出在我的那碗茶上,可那是在明珠殿,贤妃娘娘的眼皮子底下,只凭陈思泉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单在我的茶碗里下药的吧,所以我就猜陈思泉应该只是趁人之危,而不是他蓄意算计,我现在要是不把那个害我的人找出来,我是没办法安心的,可娘和哥哥也查了,怎么都查不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