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尾村和洼子沟合并后,赵牌娘便搬进了农场场部。原想着场部人多,说媒的生意能更好些,可不曾想这些年刮起了自由恋爱风,“媒婆”行业开始从“热门”变为了“冷业”,媒婆的身份也开始逐渐沦落为人们多多少少嘲讽的对象。
赵牌娘觉得自己的好时候已是车窗外掠过的风景了,只好放下身价,在市场摆起了菜摊儿。
申敏找到赵牌娘时,赵牌娘正在为两毛钱与顾客打嘴仗。正打得欢实时,被突然赶到的申敏老鹰抓小鸡般一把揪住了衣领,扯着就往外走,任凭赵牌娘怎样喊怎样骂也不松手。
到了市场外面,申敏把赵牌娘塞进出租车便奔牛村而去。
农场场部距离牛村不过20多里路,来回半个多点足够了。申敏薅着赵牌娘回到巧珍家时,谢三娘气还没消,正指着蜷在墙角痴痴傻傻的巧珍骂:“你说你除了痴和傻还会个啥?养你这么大,什么都没指望上,临老临老还得接着为你操心......”骂到激愤处,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正要扯开架势哭号,一转眼看到申敏扯着赵牌娘进了院子,忙一拍屁股又轱辘站了起来,哭天抹泪的样子马上换成了雄赳赳的斗鸡劲头。
申敏扯着赵牌娘径直走到谢三娘跟前,以命令的口气对赵牌娘说:“今天你就当着谢三娘和巧珍的面,说说当年我家秀秀是怎么嫁给满仓的?是秀秀当了第三者,还是你一张巧嘴吧吧地硬给我们往一块儿撮合的?”
赵牌娘被申敏火气撩地一路扯来,本来莫名其妙一头雾水,此时听了申敏的话,心里全明白了。原来就为这事啊!她松了一口气,对谢三娘说:“巧珍她娘,这话是咋说的,什么第三者不第三者的,当年咱不是说好的嘛,”说到这儿,看谢三娘一双眼睛精光闪烁暗示般地直盯着她,吓得马上把已涌到嘴边的下一句话硬噎了回去。她呆呆地直立在申敏和谢三娘之间,眉眼和嘴巴流露着难言的神色,嗫嚅半天,终于看着谢三娘含糊其辞地说出:“我,不说你也明白的。”
谢三娘没想到申敏真的能把赵牌娘找来,自知再揪着以前的事不放只能令自己理亏,就一转话题,说:“我不管以前是怎么回事,我只管以后怎么样?”
“以后怎么样我不管,我只管现在,现在满仓还是我姑爷,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申敏一想起刚才谢三娘护在满仓面前的那个样儿,心里就像不小心吞吃了苍蝇般恶心。
“哎,这你可怨不到我,是你姑爷愿意帮巧珍的,我可没求着他!”说道满仓,谢三娘仿佛又上了发条,来了劲儿。
“这是你说的?那我现在就去叫满仓来,听听他怎么说?”申敏说着就要往外走去找满仓。
“不用找了,我来了。”申敏还没走到院门口,满仓就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早晨,看申敏乘出租车一溜烟地跑了之后,满仓也随后尴尬地走了。为了证明并没有发生了不得的大事,他故意在村里养牛户中转了一圈,故意压下心中的烦恼,与养牛户们谈笑风声着。可他心里终究放不下早晨的事,放不下巧珍和宽宽。这些日子,他每天抽空去巧珍家帮忙,似乎都成了习惯,这冷丁地一放下来,心里竞空落落的。
满仓带着这样的感觉,不知不觉又转回到了巧珍家门前,发现巧珍家院前围了不少人,才知申敏去而复回,两个女人的战斗还在进行。挤上去一听,正听到申敏说要出来找他,便推门走了进去。
看到满仓,申敏像见到了救星,她实在不相信在女婿的心中,女儿还比不上一个疯女人。所以她瞪着一双让期望充灌得有些咄咄逼人的眼睛,说:“满仓你来得正好,你现在就当着大伙儿的面说清楚,是谢三娘缠着你,还是你自己愿意来帮巧珍的?还有,当初秀秀是怎么嫁给你的,是赵牌娘正儿八经儿说的媒,还是秀秀上赶着破坏了你和巧珍的好事?”
申敏一阵连珠炮似的逼问,令满仓满脸无奈和悲愤,他两手插兜,显然在努力克制着心中蠢蠢欲动的情绪,使自己能尽量用一种平和的语气对申敏说:“妈,秀秀已经不在了,你干嘛还这么不让她安生?”没等申敏接话,转身又对谢三娘说,“还有你,当初你对我和巧珍横拦竖挡的,现在也不要想得太多了,我帮助巧珍,是因为我是畜牧站的站长,哪一个养牛户有困难,我都会这样做,不光是对巧珍!”说完,又狠狠地瞪了一眼蔫头耷脑站在一旁的赵牌娘后,气哼哼转身走了。
满仓推开院门时,一群人轰然而散,几只路上觅食的母鸡也吓得扑楞着翅膀跳开去了……
千锤打锣一锤定音。满仓一顿软硬和中的训斥,让三个女人都消停了下来。
谢三娘觉得在众人面前没了面子,冲出院门冲散去的人们喊道:“有什么好看,是不是闲着你们了?”
赵牌娘刚才被满仓那一眼狠盯吓得哆嗦了一下,这会子返过了神儿,想起了自己还摆在市场上的一摊子菜,忙不迭地冲着也气冲冲往外走的申敏喊道:“大妹子,等等我啊!我的菜还在集市上哪!”见申敏上了车,关上车门,丝毫没有等她的意思,便威胁地加上一句:“我的菜若丢了,你得赔呀!”
申敏本身就一肚子的气,觉得女婿今天对谢三娘的态度实在是有些不够坚硬,此时见赵牌娘又来对她大呼小叫,心里说,没收拾你你还不觉闷,觉得没自己的事吗?想到这儿,申敏摇下车窗,狠狠地瞪了赵牌娘一眼,说:“你的菜抵得了秀秀的命吗?”那眼神,恶狠狠的,像两团盯上就能招惹上身的火。
赵牌娘不仅又是一个哆嗦,老鼠见猫般低下头再不敢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