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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不疼?”

向水手指又颤动了一下,他扶住肖白的肩膀,把人推开些,好看到肖白的伤口。

怪不得血一直流。

靠近了看,他的右耳被削掉了半只。

向水手抖地厉害,那些乱七八糟的猜疑彻底没了,只剩下酸酸麻麻的痛感:

“你急什么?土薄薄一层,还没埋完,我又不会死?!”

他看得出来,另外两组人都毫发无损地出来,就算到最后也不会有伤亡的,肖白却受了这么重的伤。

肖白的手臂虚虚地抱住他的腰,头重新放在了他的肩上,轻声道:“我害怕。”

肖白发高烧做了梦。

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其实很少做梦。

向封自小训练他,也没有一个“肖白”作为陪伴,周围的人都在他的死亡路上保护他。

他没哭过。

他没有可以哭泣的对象。

队友:“你是不是什么也不害怕?”

肖白:“不是。”

队友:“那你害怕什么?”

肖白没回答。

他害怕死亡。如果说了,只怕这队友以为他有异心,上报给向封,事情会很麻烦。

他死了一次之后,卡米尔抱着他的碎肉逆转时间。

卡米尔死了,他终于有了逃跑的勇气,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命了。

向封总告诉他,他这条命承载着他周围的所有人和周围以外的所有人,可现在还承载了一个卡米尔。

除了按下按钮的向封,没人知道,他死前一直发抖,害怕地不敢睁开眼,却也不敢完全不睁眼。

因为晏李,他被骗回去,第二次死的时候,还是害怕。

死亡这种事,无论是经历过的人,还是没经历过的人,都会害怕。

最害怕的不是死亡那一刻,而是等待死亡的那一段时间,空虚阴冷,整个世界都沉默了,安静地凝视他,似乎要为他的死亡欢庆。

死亡时其实没感觉,疼痛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可是等待死亡时,他的意志会崩溃,会在孤独里彻底疯狂,他会变得不像自己,他会放弃所有的理念,什么使命,什么世界,他只想远离死亡。

如果当时有人敲一敲玻璃,叫他的名字。

他大概就会少一点害怕。

他大概会勉强地笑一笑。

只是没人这样做。

-

活下来的只有七个人。

那个独狼,向水,肖白,瑞士卷,穆尔,千朵,南亦珺。

肖白发了高烧,向水给他简易包扎了一下,药喂下去,烧退了,人一直不醒。

一天过去,向水才发觉,肖白这是被吓到了。

这车一直不停,也不知道还有多远的路。

白色虫子被他们堆到角落,暂时还没有看到威胁性。

两天过去,肖白还是没醒,向水有点害怕了。

“南亦珺。”向水叫了一声,“帮帮我。”

南亦珺平时寡言少语特立独行,穆尔刚要提醒向水,结果就看到南亦珺摸索着走过去。

穆尔:...?这两个人在什么时候背着他建立了革命友谊?

南亦珺的手轻轻覆盖在肖白的额头上,一双眼睛空洞地睁着,落在空气中,半晌才道:“没事,被恶梦魇住了,我帮他疏导一下,应该马上就能醒。”

她的手没放下来,张张唇似乎还想说什么,犹豫不决。

她微微凑近了向水,轻声道:“你小心点,肖白的梦看起来不太正常,他可能不是看上去...”

肖白的头微微动了动:“好疼。”

南亦珺立马止了声音,摸索着走了。

肖白的耳朵已经愈合了。

向水只当是他头疼,伸手帮他摁了摁太阳穴。

肖白拉住他的手腕,睁眼,带着开玩笑的意味:“抓住一只炸毛小狗。”

肖白本来只是想开玩笑,让向水轻松一些,没想到一睁眼,向水真成了炸毛小狗。

头发乱糟糟的,灰头土脸。

-

虫子没有增多没有减少,却在随着时间的流逝日益膨胀。

肖白昏迷两天,向水不关注这些堆在角落的虫子,等注意到时,一只虫子已经有一根拇指那么粗了。

头格外大,显得相当不协调。

穆尔:“感觉这样下去,这些虫子到最后一口能吃掉好几个我们。”

瑞士卷尖叫一声:“你他妈把虫子拿远点啊,别放我面前!”

穆尔故意把虫子往他面前移了移,瑞士卷就爬起来跑了。

向水捉了一只过来。

那颗头颅光秃秃的,眼睛转了转,最后落在他身上,绽开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

向水:“你试试火烤。”

肖白:“你再抓一只,我们一人一只。”

向水无语:“我没说要吃!”

肖白委委屈屈哦一声,烤了会,那根白花花的身体还在扭曲。

向水:“火烧不死。”

肖白突然开腔:“你饿不饿?”

向水:...?

如果这个车辆一直不停,虫子最后膨胀到杀死他们的地步简直轻轻松松。

但又不能扔掉,没了这些虫子,说不定血雾里的东西会把他们全都杀死。

“啊!”穆尔短促地叫了一声,疯狂的甩手。

那只虫子被甩到了肖白的旁边,他顺手拿起来,就看到虫子的人头一动一动的,满嘴都是血。

向水看清楚后问:“它咬你了?”

穆尔小心翼翼地吹着伤口:“它咬了好大一块肉下来。”

向水:“你先消毒。”

瑞士卷已经和独狼待在一起,缩在角落,一点不肯动。

肖白从空间里拿了个袋子出来,把这些虫子全都塞到了袋子里。

不到一天,袋子被撑得鼓起。

向水看了一眼,数量增多了。

穆尔的手指已经高高肿起来了。

肖白:“萝卜。”

穆尔:“什么?”

肖白露出善意的微笑:“你的手指像萝卜。”

穆尔很想反怼回去,只是没那个胆子。

向水靠在肖白的肩上睡觉,小腿有些疼,睁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小腿上爬满了虫子,而在他右侧睡觉的穆尔靠着车壁,脸色灰白,灰暗的灯光下,他的小腿已经被啃得不成样子了。

他坐起来,肖白听到他的动静也醒了。

肖白:“怎么了?”

他侧着腿,肖白完全看不到,只是安静下来之后,他才听到细微的啃食的声音。

肖白微微侧头,率先看到的是已经死掉的穆尔,然后是向水爬满虫子的小腿。

他皱眉,麻利地把穆尔的尸体扔出去,然后把虫子塞进一个袋子里,扔到角落,从空间里拿了衣服出来。

“塞嘴里。”

向水接了衣服:“你把酒精和刀给我,我自己来。”

“知道宝儿爱我。”肖白吻了一下他的嘴角,“乖,不想咬衣服也行,可以咬我。”

向水拉住他的手:“被咬了可能就是穆尔的样子。”

肖白:“那是他处理得一般。”

向水妥协了,靠着他的肩,团了团衣服咬在嘴里。

肖白先把那些虫子清理掉,放进袋子里丢到一边,用酒精消了毒,然后生生刮了一层肉下来。

向水身体绷得很紧,额头上都是汗。

“血流得太多。”肖白把手上的血抹掉,拿了止血药片出来,“先松嘴。”

向水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脑瓜子嗡嗡的。

肖白亲了亲他的脸颊:“松一下,吃个止血片,流血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