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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水醒了。

这的场面格外熟悉。

肖白站在阳台上,身体消瘦,只是上一次肖白正在吸烟,这次,他看到了肖白脚边的烟头,好几根。

天刚有亮的意思。

不难想,肖白一夜未睡。

向水再醒来居然出奇的平静,没有任何想要质问的心思。

他看了一会肖白的背影,就半坐起来,拿了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肖白扭头,就对上了向水平静的眼睛。

他第一反应是掩盖地上的烟头,可是在脚踢到一半时,又觉得自己真是有病,身上的烟味这么重,一闻都能闻出来,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掩盖的。

其实他更愿意向水骂他。

总比现在的寂静要好。

好像有什么已经尘埃落定,无法挽回。心里空荡荡的,他希望自己说点什么,至少不要沉默,让两个人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肖白等烟味散了才走进去。但是他忘了,自己闻不出来,不代表烟味散了,尤其是对向水这样嗅觉灵敏的人来说。

向水:“饿了。”

肖白:“想吃什么?”

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就像过去一样,他们分别拥有两个躯体,却在隐秘的地下共享一个秘密,彼此熟悉而了解,但其实两人心知肚明,不可能回去了。

向水整张脸都是惨白的,大概是做了噩梦,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

“我想吃面。”

肖白:“好。”

这里看起来是个公寓,有配备的厨房。

向水看着肖白走出去,过了好久,才端进来一碗面。

看着细白细白的面条,向水突然又想吐了,但他胃里什么也没有,顶多就是反胃。

他慢吞吞吃完了。

肖白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说对不起吗?有什么用?没用的。

还能说什么。死皮赖脸让他不要生气吗。

向水:“现在在哪?”

肖白:“俄罗斯。”

向水:“爱丽丝呢?”

肖白:“她回艾斯市了。”

向水嗯了一声,重新躺进了被窝,背过身,只留下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肖白收拾了一下,卡米尔一听向水醒了噔噔噔跑过来。

“哥哥!”卡米尔整个身体都扑到了向水的被子上,“你醒了!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吓死我了。”

向水:“爱丽丝还活着吗?”

卡米尔笑嘻嘻地坐到床边:“活得挺好。”

肖白站在门外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向水不会再相信他,他是知道的,可真正听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等到卡米尔出去,他才摔碎了床头柜上的杯子,随意拿了个碎片划烂了自己的手臂,留下一道很长的口子。

还没有开始流血,稍稍过了一会,这道身体的裂缝才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从细长的口子里渗出来鲜血。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伤口,余光里看到了一双拖鞋。

他不抬眼也知道是谁。

“你不用这样验证。”肖白握着门把的手泛白,脸上一派风轻云淡,“你可以问我,没必要这样,你的恢复能力还很弱,会…”

肖白说到一半,就停下来,不再说话了。

他们都清楚,彼此的信任基石彻底碎裂,早就不复存在了,何谈询问和回答,什么都不如实践来得真实。

咔嚓。

门把被肖白生生掰断了。

向水自始至终视他于无物。

肖白还是想扯出来笑,那种傻乎乎的犯贱的笑,手里的门把已经变形,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扭曲。

手臂上鲜血淋漓,一个小时过去,伤口也没愈合。

向水终于说话,但不看他,只是礼貌道:“没事的话,出去,关上门。”

门关上了,发出一声极轻地声响,但肖白没有出去。

向水抬眼,才终于看到了肖白脸上的表情。

他顿时生发厌恶之情。

肖白凭什么摆出这副痛苦的样子,心机深沉,将他那点微妙的情感和自己的死都算计在内,包括卡米尔,肖白在痛苦什么?肖白有什么好痛苦悲伤的?这是在炫耀吗?炫耀自己的计谋完美,炫耀自己成为这一小阶段的胜者?

什么都做了,有什么脸摆出这副假惺惺的样子?明明都已经决定牺牲彼此,为什么还要维持虚假而柔和的表面?

酒精刺痛,自手臂传开。

他才发觉自己出神了。

肖白不再是那副强颜欢笑的样子,他阴沉着眉眼,一副变态杀人犯加暴力狂的样子,黑发遮挡了一部分的视线,他只觉得蹲在床边的人是个演戏天才。

终于不装了。

终于不摆出恶心的笑了。

那副明明不想笑却非要逼自己笑出来的样子,真恶心。肖白有什么立场担心?有什么立场心疼?一切都去他妈的狗屎。

装不下去了吧。

他刻薄地想。

肖白一定又在算计什么,他最擅长的就是把控人心,在不经意的处所留下温馨的记忆,积少成多,情感积累,到最后大厦将倾,成为最后的盾牌。只等着这一点底牌发作的时刻。

算计什么?他忍不住往深处猜测。是又要演一出戏吗?兄弟情深的戏码。好让他在回忆的时候痛哭流涕,又燃起一丝希望,让卡米尔再次回溯时间吗?

呵。

肖白长得漂亮,五官浓烈,像一瓶珍藏多年的红酒,无论从颜色还是味道来说,都激人心神。

只是,现在长了些胡子,看起来稍稍破坏了明艳的美感。不笑的时候,整个人像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森然鬼气笼罩在眉间。

向水看着他包扎。

甚至在想,肖白给他上的药里,会不会有引人上瘾的东西,借此控制他。

肖白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邋遢,胡子不刮,整个人身上还笼罩着淡淡的烟味。

若是放在以前,向水绝对会在肖白靠近时给他一耳光,让他滚开。

现在寄人篱下,也只能心里把肖白千刀万剐。

肖白把染血的纱布扔到了袋子里,站起来,垂眼看床上躺着的向水:“有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向水阴阳怪气:“我怕我死在你手里。”

肖白的轮廓冷硬,边缘与环境彻底割裂开,最为凸显的还是那表情,冷漠又随意,扯出一个冷淡的笑来:“随便你,如果你还想这样做,别怪我把你锁起来。”

向水半躺在床上,平静道:“你敢锁我,我就敢自杀。”

肖白笑了一声,尖锐极了,戳破了向水的虚张声势:“你没有办法自杀。”

环境是安静的。

可偷听的卡米尔却觉得,两个人都声嘶力竭地维护最后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