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岚微微凝眉,今儿个一早,齐景枫便抱着孩子上了竹楼,竹楼上下两层,做工布局极为精致。门前两株桃花树,粉嫩的花瓣飘落在门前,松软的堆叠在青砖地板上。随风缓缓拂动,暗香四溢。
这个竹楼景致虽美,却有着极不好的印象。她第一次来竹楼,却是因着方如月想要算计齐景枫。而这里的竹楼,不如燕北燕王府的竹楼,那里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牡丹林,依山而建,后山被前燕王推平,栽种着牡丹,极为美艳。
走出两步,询问着值守在旁边的丫鬟道:“世子爷呢?”
丫鬟指着一条曲径小道:“世子爷带着小小姐与小少爷在后院。”飞快的看了沈青岚一眼,低垂着头,声若蚊蝇道:“奴婢领世子妃过去。”
沈青岚摆了摆手:“不用。”
拽地的裙摆,拂过地面,零落的花瓣轻轻飞扬。沈青岚脚步轻快,几步间,便绕到了后院。入目的是一片绿意盎然。绿莹莹的草地上泛着水色珠光,竹林浓翠欲滴,隐约传来淙淙的水流声。
竹林茂盛遮天蔽日,下方一条幽静的林荫小路。沈青岚一靠近,便一股子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浑身泛着鸡皮疙瘩。隐约听到姐儿清脆的笑声,嘴角微扬,快步穿过小路。沈青岚,蓦然一愣,眼前别有洞天。
一条平静无波的小溪缓缓的流淌,微风吹拂着溪边芦苇摇曳,此起彼伏,犹如浩翰的大海,景色颇为壮观。而她要找的人,则是盘腿坐在芦苇丛中,地上垫着草席,草席上铺着柔软的虎皮,孩子并排放在上面。那人指骨分明的手摘着芦苇花,轻轻扫着姐儿胖胖的小短腿。
姐儿痒的踢腿乱蹬,咯咯的笑出声,一只手放在嘴里,晶莹的口水顺着嘴角滑落,齐景枫则拿着丝帕给她擦拭。姐儿挥舞着手,抓着丝帕不放。齐景枫便拿着芦苇花轻轻拂过姐儿白嫩的手臂,姐儿一颤,松开丝帕,翻身趴对着齐景枫,胖嘟嘟的脸儿皱成一团,咿咿呀呀说个不停,似乎在怒骂他。
沈青岚忍俊不住的笑出声。
走了过去,席地而坐。抱着姐儿,姐儿似乎不高兴。淡淡的眉毛倒竖,虎着脸,目不转睛的盯着沈青岚。
“你逗她不开心了。”沈青岚抬眼看了眼闲适的侧躺着的齐景枫,轻声哄道:“宝贝儿,可要打你坏坏的爹爹?”
“打打打。”姐儿挥舞着手,嘴里发出音来。
沈青岚倏然怔愣,吃惊的看着姐儿,她将近五个月,就能发音了?回过神来,一阵欣喜,抱着姐儿一顿亲吻,笑着奚落着齐景枫道:“你心肝肉要打你,该如何?”
齐景枫显然也是吃惊不小,眉宇间染着喜色,托举着姐儿,道:“了不得,要打爹爹。今后爹爹可要喜欢弟弟了!”
“打打打。”不知何时睁眼的哥儿,也发出音来。
沈青岚笑趴在垫子上,颤动着肩膀道:“你成了众之矢的。”
齐景枫放下姐儿,伸手轻轻打了姐儿的小屁屁,姐儿不知怎得,伸手在齐景枫脸上抓了一下,力气劲可不小,霎时出现一道红痕。
沈青岚面色微变,抓着姐儿的手,她的指甲长出来还没有修,透明的指甲内,嵌着一层皮。连忙坐起来,拿开齐景枫捂脸的手,上面已经渗出了血丝。
“不疼吧?你女儿给你去死皮呢。”沈青岚替齐景枫清理伤口,睨了眼在抓扯着哥儿的姐儿道:“你继续这般娇宠下去,将来养成了悍女,如何是好。”
齐景枫不以为然,抚摸着沈青岚的腮,缓缓的,低吟的说道:“她若像你,便不愁嫁了。”
沈青岚眼皮子一跳,横了他一眼,咕囔道:“你以为到处有你这样的傻瓜?若当年凤鸣如今生这般寻了来,那么我们几人的结局,就不一样了。”第一次,沈青岚毫无顾忌的谈论着前世。
齐景枫黑眸里浓郁的墨色翻涌,不过片刻,便如平静的溪水一般,荡漾着圈圈的涟漪:“幸而,他不曾来。”
否则,又如何相爱相守?
沈青岚也颇有感叹,她到死的那一刻,才明白自己的心意。只可惜,那时已是衷情难诉。
好在,老天垂爱,给她一次机会。
她的一生,已经很美满了。有他在侧,儿女成双。父母相聚,为她添了一个弟弟,前一世的缺憾,这一世全都圆满。
靠在他的怀中,二人看着夕阳西落,如血的残阳,染红了一江碧水。微微有些凉意,沈青岚推搡着齐景枫道:“回去,你方才用野草逗弄姐儿,待会要给她泡药浴,免得过敏或者起红点。”话语中,多了几分谴责。
齐景枫摸着脸道:“无碍,算是‘礼尚往来’。”话音方落,齐景枫面色霎时古怪。揉着被沈青岚掐着的腰间软肉,便听到她说:“越老越不正经。”
“……”
齐景枫步伐一顿,挑了挑眉梢:他很老?
——
幽静的小巷中,一位衣不蔽体,浑身布满青紫淤痕的女子,横陈在中间。忽而,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喊声,小巷尽头是一条繁华的街道,有人闻讯跑来,便看到女子猛然坐在地上,双手环胸的叫喊。
片刻间,便吸引来了不少人。
纷纷围着女子打量,不知是谁,爆发出一声惊呼:“这不是薄府七小姐薄初妍么?”
闻言,众人记起了在将军府的一幕,自然而然的想到沈夫人的那句话。如今,再看向薄初妍,不禁变得怪异起来。
薄初妍已经被吓傻了,下体一阵尖锐的刺痛,身上的痕迹,告诉她经历过怎样的一场噩梦。眼底迸发出浓烈的恨意,她敢笃定,这一定都是沈青岚干的!
听着人群里流传的污秽话语,薄初妍眼睛赤红,想要将这些人全都给杀了!
疯子一般的怒吼道:“滚!都给我滚!不然本小姐叫人把你们全都杀了!”
闻言,一哄而散。
因为,他们得罪不起薄家。薄家比沈家猖狂,他们嘴里可以过过嘴瘾,却是害怕被薄初妍记住他们的样貌,事后找人杀他们灭口。同时,激起了心底的愤恨,不就是一个破烂货?有何嚣张的?于是,薄初妍的境遇,被夸张的传递了出去。
薄初妍羞愤欲死,被听到传言找来的薄家人,接回薄府后,便闹着寻死。
薄二夫人自是不愿,满面的泪痕,哀求着薄初妍:“妍儿,这件事会消停下来,以你的身份,还是有许多人家会娶你。”
薄初妍披头散发,穿着换上的裘衣,打砸了一通,狰狞的说道:“娘,女儿这样,有何颜面活下去?女儿去了,你一定要给女儿报仇。一定要让秦姚沈青岚这两个贱人不得好死!”
薄二夫人看着薄初妍挥舞着匕首,不敢靠近她,怕自己不小心激怒了薄初妍,当真做出傻事。连忙说道:“妍儿,你快放下匕首,娘这就找你姑姑,让她替你报仇!”见薄初妍松动了,薄二夫人继续说道:“你这样死了,不是让他们得逞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活着看娘让他们生不如死。”
“哐当——”
匕首落地,薄初妍滑坐在地上,想到那茅舍中的男子,泪水籁籁的落下,抓着薄二夫人的手说道:“娘,那个给女儿医治的老不死也是同伙。你让人烧了那茅舍……等等,里头有一个坐轮椅的男子,女儿要他,女儿要嫁给他!”
薄二夫人眸光微闪,安抚的点头,让人伺候薄初妍喝了药,便匆匆进了宫。
——
沈青岚听到暗一来报,薄初妍昏倒在贫民小巷中,被几个乞丐给收拾了。
面无表情的品着茶,自然知晓那个所谓的‘收拾’是什么意思。只是心中有些讶异,她还没有出手,究竟是谁动的手脚?
想了片刻,沈青岚便释然了,管他是谁,只要结果是一样便可。如今,薄初妍赤身*的躺在小巷中,被众人看了去,恐怕声名殆尽。
方才舒展的眉头,又紧蹙了起来。恐怕,这个当口,会被薄家人,以为是她动的手吧?
暗一将荣贵妃被发落到国寺一事,告知沈青岚。
沈青岚微微诧异,陷入了沉思。荣贵妃断然不会这么轻易的去国寺,在去国寺前,定然会有动作。
就在这时,外出的陆姗焦急的走来,眼底有着慌色:“世子妃,奴婢打听清楚了,这件事是夫人做的。薄二夫人请人去那个茅舍抓人了,属下打听到好像里面有个坐轮椅,穿着宝蓝衣裳的男子,长相俊美,要抓着去给薄初妍做夫君。”
沈青岚一怔,没有说话,等着陆姗说完。
“属下去了茅舍,看到男子的一个背影,与魏三少爷极为相似。”陆姗不明白这两人已经走远了,为何又要回来。难不成以为风平浪静了!
沈青岚面色一变,急忙说道:“备马车!”她要去看看是不是宝儿!
陆姗立即出去备好马车,沈青岚心里火急火燎,希望一下子就到了茅舍。她记得快要生的时候,齐景枫给她带去的陶瓷人,便是宝儿做的。只不过她无缘见到,心中期待着那个人是宝儿!
越近的时候,便感觉到外边越嘈杂。掀开帘子,看到不远处火光冲天,心底‘咯噔’一下,冷声道:“快一点!”询问着陆姗:“火光的位置在茅舍?”
陆姗心底不妙,凑过来看了一下,惊道:“世子妃,咱们来迟了。”
沈青岚绞紧了手指,目光微转道:“陆姗,你去薄府打探一下,可有将人捉去。”宝儿不会武功,魏绍勤也是行动不便,薄府存心要抓人,他们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心中存了一丝侥幸,希望他们没有被抓去。
陆姗不放心沈青岚,可是沈青岚现在怕是更加放心不下宝儿。犹豫了片刻,便离开了。
到了茅舍,沈青岚走下马车。周边都围拢了百姓,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唉,这个老先生医术高明,医治了不少疑难杂症,又不收银子。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活生生的给烧死了!”
“听说里面还有一男一女两个病人,那个难得坐着轮椅呢!老先生没有逃出来,那两个人肯定也一起烧死了!”
沈青岚心沉到了谷底,抬眼看着愈烧愈烈的大火,几乎染红了大半边天。热浪一阵一阵的的扑面而来,她只觉得冷。
心底暗骂宝儿他们,在外好端端的,为何又要回来?
忽而,又自我安慰,那两个人根本就不是魏绍勤和宝儿,不只有魏绍勤有腿疾!就在她以为要说服自己的时候,在看到宫陌钥的时候,轰然倒塌。
他一袭青衫,遥遥的立在远处,神色飘渺的望着火光,脸色愈发的苍白。
沈青岚心中升腾着一股子的怨恨,倘若不是宫陌钥,何至于逼迫得宝儿沦落他乡,有可能惨死在火焰中?
紧紧的攥着手中宝儿临走时给她的玉牌,她说拿着这玉牌,可以让宫陌钥答应她一件事。
缓缓的走到他的身前,将玉牌放在他布满疤痕的手中:“回西域,带着赫连拉一起回西域!”
宫陌钥凝视着手中的玉牌,眼底闪过一抹凄然,微微扯着唇瓣,极为干涩的说道:“我回。”
沈青岚自是知道他话中的意思是一个人回去,冷笑着说道:“你若将赫连拉留下来,我会杀了她!一定杀了她!”
宫陌钥身影一僵,一言不发的离开。
——
果不其然,如沈青岚所料。荣贵妃不愿意去国寺,去了国寺,她的计划便无法实施。找来了韩家人商量,打算重新夺回宠爱。
而夺回宠爱,必须从长计议。
韩家人不知从何得知,皇上年轻时,曾经为秦姚设计了一件流仙裙,便想法设法得到了消息,让人裁制了衣裳。
荣贵妃在第三日期限的时候,穿着送进来的衣裳,做秦姚的打扮,将皇上约到了宫中桃林。
即墨擎天见到那一抹窈窕的身影,心中一动,目光复杂。虽然极为相似,可他依旧能够发现,不是秦姚。
在她转身的瞬间,即墨擎天呼吸一滞。荣贵妃虽然已经三十好几,可保养得极好,面若桃李的站在纷落的桃花树下,浅笑倩兮,顾盼流芳的望着即墨擎天。
这是即墨擎天,第一次见荣贵妃这样笑,缓步上前时。内侍公公焦急的走来,睨了眼荣贵妃,附耳对即墨擎天道:“皇上,荣贵妃这件衣裳是在宫外裁制,那名绣娘染了时疫,方才暴毙。”
即墨擎天面色一变,目光陡然凌厉的看向荣贵妃。“她可知?”
“韩家人特地询问过……”内侍公公说罢,便垂着头。
即墨擎天霎时明白过来,荣贵妃突然相邀,又扮演着秦姚的角色,为的是吸引他。而后与他同归于尽!
好个蛇蝎心肠!
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荣贵妃见即墨擎天突然变了脸色,看着她的目光由痴迷、温柔到凌厉,便知发生了她不知的事情。见即墨擎天转身离开,心中一急,快速的追赶上来,拉着即墨擎天的衣袖。
却被即墨擎天避如蛇蝎,冷冽如刀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仿佛要将她给凌迟了。
荣贵妃心中一颤,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连忙问道:“皇上,臣妾做错了什么?”
“你要死,朕便成全你。”即墨擎天厉声道:“来人,荣贵妃身着时疫衣裳暗害于朕,居心叵测,火刑!”
荣贵妃心中一震,猛然抬头,殷红唇瓣颤抖的说道:“皇……皇上……您说什么?什么时疫?”
即墨擎天见她的神色不似作假,她仿佛也不知情。难道,有人栽赃陷害?
百思不得其解,即墨擎天念在过去的恩情上,叹息道:“明日一早,便送出宫罢!”
荣贵妃见即墨擎天心意已决,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颓然的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裳,荣贵妃眼底布满了恐惧,他们都还没有死,她怎么能死呢?
脚下生风的回到了寝宫,并没有看到蓬头垛面,疯疯癫癫的婉妃,在桃林深处,安安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切。
荣贵妃换下衣裳,想要叫人给烧了,随后改变了主意。将这衣裳收好,命人给沈青岚递一封明日晨进宫的口信!
连忙让人将太医寻来,煎药吃下,出去调查的暗卫,也回来了。
“娘娘,这件衣裳是韩老夫人从成衣铺子里买的,确实是一个染瘟疫去世的绣娘缝制。但是曾经被薄初妍买了去,给沈夫人又脱手到了成衣店。”暗卫将打听来的消息,事无巨细的说给荣贵妃。
荣贵妃一怔,面色千变万化:“若是薄初妍请绣娘所制,为何与皇上画的衣裳一样?”
“娘娘,这是薄初妍早有所谋,她是以皇上的名义送给沈夫人。沈夫人不想与皇上有任何瓜葛,便转身脱手了。”
荣贵妃眼底闪过一抹毒辣,这么说来,一切都是薄初妍搞的鬼?
想到自己有可能染了瘟疫,荣贵妃眼底闪过狰狞,见暗卫欲言又止,利眼望去,暗卫不敢隐瞒的说道:“图样是皇上泄露出去的。”
荣贵妃一怔,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觉得事情并不像这么简单,对象似乎不是针对秦姚。立即让人去问韩老夫人,制衣裳是谁的主意。
不过半个时辰,荣贵妃便得知是薄二夫人命人将消息透露给肖老夫人。
荣贵妃想到薄二夫人平素与皇后关系亲近,又得知薄二夫人前几日进宫了一趟,心中更加断定是皇后所为!
心中大恨,眼底闪过一抹戾气,吩咐暗卫出宫办一件事。她只有今日一天的时间了,过了这一日,便来不及了!
——
未央宫中,皇后依靠在榻上,孝姑姑跪在边上,给她捶肩捏腿。
一旁的宫婢,见天色暗了下来,便掌灯。
晕黄的灯火照耀满殿,投射在皇后身上,一半阴影,一半光明,看不清她此刻的神色。
孝姑姑也不敢打扰了皇后的思绪,尽心尽力的伺候着。
忽而,皇后微微掀开眼皮子,斜睨着小心翼翼的孝姑姑说道:“桃林那边什么情况?”荣贵妃想要梅开二度重新获宠,呵呵,痴人说梦!
孝姑姑斟酌道:“皇上怒气冲冲的离开,荣贵妃失魂落魄的回了宫殿。奴婢隐约听到皇上要将荣贵妃施行火刑,大约是念在旧情,又看在荣贵妃丧子,便没有处决了。”
丧子二字,刺激到了皇后,蓦然睁开眼,阴厉的笑道:“谁不曾丧子?在这宫中?”
孝姑姑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掌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无动于衷,起身进了内室,躺在床榻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啪——”
阴风阵阵,窗棂被吹打得发出巨响,皇后猛然坐起身来,看着窗外弥漫着浓浓的白雾,寒凉的夜风吹拂而来,冷到了骨子里。浑身一缩,便觉得格外的阴森。
“孝姑姑!”皇后失声喊叫,却没有任何人应答。
皇后心中害怕极了,连喊了几声:“孝姑姑——”
依旧回应她的是满室的清静,冷冷的夜风吹拂着室内的重重纱幔飞舞,恍惚间,似乎看到面目全非,浑身是血的即墨睿,在窗子前飘荡而去。
耳边回荡着睿王不甘,充满怨气的呐喊声:“母后,母后,快救救睿儿。”
皇后面色煞白,缩在了床脚。捂着耳朵,闭上眼睛,不去听,不去看。
但是睿王含怨的声音,似乎带着穿透力,声声清晰的回响她的耳旁:“母后,睿儿死的好惨啊……你要为睿儿报仇……报仇……”
皇后抬头望去,只见到睿王漂浮在窗前,神色凄厉,心中的害怕,不由得少了几分:“睿儿,母后已经替你报仇了,舟山王已经死了!你怎么还来缠着母后?”皇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赤足踩在地上,睁圆了眼睛说道:“你在等韩霜那个贱人?你放心,她明天就出宫去国寺,母后定让她有去无回!你走吧!快走!”
睿王却依旧无动于衷,充满怨恨的说道:“不是他们,不是他们害死儿臣,他的腰间佩戴了一块鱼纹玉环。”说罢,雾气便散去了。
皇后看着睿王消失在眼前,急忙跑到窗前,空空荡荡,仿佛方才是幻觉。可看到地上淋漓的血迹,紧紧的抓着胸前的衣襟,反复的呢喃着最后那句话。
翌日
沈青岚早早的便进宫,方才走到御花园,便被疯疯癫癫的婉妃给挡住了去路。婉妃挽着沈青岚的手背,一蹦一跳的说道:“我们一起捉蝴蝶。”
沈青岚抿紧唇瓣,不知婉妃怎得突然间拦截她的去路。她一直知道婉妃没有疯,难道有事情?
微拧着眉头,被婉妃拖拽着去了桃林深处。摘着一朵花,戴在发髻上,笑眯眯的说道:“我给你跳支舞。”
沈青岚一愣,婉妃若是有事,怎得什么也不说,跳舞给她看?
随即,沈青岚看着婉妃站在桃花树下,一动不动,不一会儿,便转头,浅笑倩兮,顾盼流芳的凝视着她,将昨日里荣贵妃与与皇上的一举一动,还有言语,都模仿了出来。
沈青岚眼底有着深思,拉着婉妃,快速的去了她的宫殿。
随后写了一封信,让人传递给丽妃。重新去御花园赴约!
到御花园的时候,荣贵妃已经到了,见到沈青岚,眼底有着歉意,赔罪道:“岚儿,我上次是气糊涂了,他们说璞儿是你给杀的,为了报仇,我才会那样对待你的母亲。”说罢,满眼的自责:“如今,我也将要去国寺,落发为尼,所有的过往都烟消云散。为了放下心底最后的成见,我才在出宫的时候,见上你一面。”
沈青岚心中冷笑,面上却尤带着震惊与诧异,似乎没有料到荣贵妃会与她化干戈为玉帛,嘴角的笑意慢慢的凝滞,亦是伤怀的说道:“娘娘,这件事岚儿也没有处理得妥当,让您生出了许多的误会。之前也多亏你的照拂,岚儿才避过许多的祸事。多多少少都是有恩请在,岚儿并不怪罪你。何况,风波已经过去了!”
荣贵妃满心的感动,将一块鱼纹玉环,塞在沈青岚的手中:“这是我嫁给皇上的时候,母亲给我的,我这一辈子没有生女儿,唯一的儿子也去了。如今要出家,这玉环留在手中,也无用,不过一件俗物罢了。看在我两有缘分,便赠与你。”说到伤心处,荣贵妃眼角垂泪,背转身子,擦拭着泪痕。
沈青岚也有所触动,看着掌心通体玉白,呈鱼形状,正面刻有鱼鳞一般的纹路的玉环,收入袖中,盈盈笑道:“娘娘去了寺庙,要多保重。毕竟,那边比不得宫中,较为清苦。”说罢,塞了银票放在荣贵妃的手中:“身边有银子,日子也好过一些。”
荣贵妃看到手中的银票,眼底闪过一抹微光,笑的意味深长。看来沈青岚是已经相信她了!
“时辰不早了,我先去向皇后请安,再出宫。”荣贵妃脸上挂着清浅的笑容,领着宫婢走了几步,回身对着沈青岚说道:“你可要去见皇后?”
要!
怎么会不要?
沈青岚垂目,敛去眼底的神色。两人各怀心思,一同去皇后娘娘的宫殿。
在未央殿前,二人遥遥看见等候在外的丽妃。沈青岚目光微闪,睨了眼荣贵妃,毫无意外,在荣贵妃眼底瞧见了一抹一闪而逝的憎恨。
沈青岚略微思索,荣贵妃是憎恶丽妃,还是憎恨与母亲?
随后想到丽妃早年便不在宫中,应当没有与荣贵妃结怨,想来是后则了。
荣贵妃确实是憎恨秦姚,因为见到丽妃那与秦姚有几分相似的容颜,便想到那件带有瘟疫的衣裳。
紧紧的捏着拳头,按捺住心底汹涌的恨意。侧头,微微一笑道:“我还以为我与岚儿算早了,不曾想,丽妃来的这样早!”
丽妃本来陷入沉思中,她不知道为何皇后宣她来未央宫,却是不见她。蓦然听到荣贵妃的声音,着实惊吓一跳:“臣妾给姐姐请安。”
荣贵妃没有唤丽妃起身,丽妃才进宫不久,对宫中的形势不太掌握,便处处谨小慎微。毕竟,她也不如以往那般受宠。
荣贵妃没有应声,她便不敢擅自起来。
沈青岚见不过,便伸手搀扶着丽妃起身,笑着打圆场道:“娘娘,皇后怕是等候多时,我们暂且先进去。”
荣贵妃敛去眼底的愠怒,微微颔首,几人便一前一后的进去。
方才一进殿,沈青岚被人从后面推了一下,一个不稳,踉跄的向前栽去。情急之下,不小心将前方的丽妃绊倒。
“嘭——”
“啪嗒——”
随着丽妃的摔倒,从她的身上,甩出一枚鱼纹玉环。
皇后霍然起身,死死的盯着摔落在她脚下的鱼纹玉环,脸色霍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