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侯府,吕宝儿嘴里塞着布条,双手被反捆绑在身后。
缓缓的睁开眼睛,后脑勺一阵刺痛,脑袋昏昏沉沉,两眼发黑。眨了眨眼,打量四周的环境。
四周狭窄,黑漆漆的,伸手不见十指。她双腿弯曲,背佝偻着紧贴在大腿上,下巴抵在膝盖,身子都难以舒展。
逐渐的瞪圆了眼睛,大脑终于清醒了过来。她跟踪二夫人出府,到了魏国侯府,后脑勺一沉,被人被劈晕了。深深嗅了一口,入鼻的是松木香,她这是被人绑着塞进木柜内。合拢的两片柜门的缝隙里,微微透着一丝白光,亮而刺眼。
心中一喜,这柜子门显然没有关紧,伸出脚尖,踢了踢,柜门缓缓的打开一指宽,便是怎么也踢不动了。
我踢,我踢,我再踢!
吕宝儿也犯倔,一下比一下用力,柜门一次比一次打得开,却一次一次反弹回来,被关上。似乎,外面有什么东西抵着。
魏绍勤坐在轮椅里,原本是静静的看着手中的书卷。忽而,身后有力道,小心翼翼的,试探的轻轻推他。每推一次,便是隔一刻钟,便再推一次。如此反复了几次后,动作剧烈,一次比一次频繁、加重力道。
他的轮椅,被踢的滑出去。由于屋内的设计,怕他坐着不稳,轮子滚出去摔倒,便是在书案几步远处,微微加高了弧度。被滑出去的轮椅,到了弧度又滑落下来,再次抵着柜门。
微微转头,柜门闭着,只开了一条缝,他的角度看不清楚柜子里有什么。书案离后边的书柜,只能堪堪放下轮椅,不能够转身。只得看一会书,回身看看推着他滚动的是什么东西。
吕宝儿累得满头大汗,气得要吐血。她清晰的听到,是轮子的滚动声,不知是谁这么缺德,把个轮子重物放在柜子门口。难道,是为了防止她逃跑,刻意抵着她的?
双手在背后挣扎,绳索却是越来越紧,手腕火辣辣的痛,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魏绍勤听到咝咝抽气声,开口道:“谁……谁……在里面?”
吕宝儿屏住了呼吸,不确定这个人,是否是抓住她的人。
魏绍勤没有听到了声响,目光深深的看了眼柜子。唤道:“小……一。”
候在门口的小一,推门进来,询问道:“少爷,要回屋子么?”
魏绍勤颔首。
听到轮子推动声,吕宝儿判断,此人是个残废。见人走了老远,没有声响。偷偷用脚趾抵开柜门,随后,露出一个脑袋,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看着四处无人后,球一般滚了出来。
嘭的一声,吕宝儿脑门撞上柜子,痛的龇牙咧嘴:“啊哟喂!”
“咳……咳咳……”
窗外传开咳嗽声,吕宝儿顾不上头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着窗户,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珠儿。他狭长的眸子似裹着冰晶的黑曜石,布满了沧桑的纹路。在细碎的光照下,泛着幽蓝色深邃的暗光,格外的深沉。
只这一眼,吕宝儿便觉得这是个有故事的男人,且是挺悲惨的。否则,为何这样的年轻,眸子里却是看透世事的沧桑与淡然。
魏绍勤没料到被她发现了,一怔后,便是平静无波的看着她。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小女孩,面上沾染着灰尘,却依旧难掩秀丽。此刻,呆呆的望着他,回不过神来。稍稍歪斜的嘴,扯了扯,似乎有些自嘲。
吕宝儿倒在地上,观察着他,在他的身上,没有瞧见恶意。明眸弯弯如皎月,灿烂的露齿笑:“小桑,能帮我解开绳子么?”
魏绍勤转头,看了看身后,只有小一。不明白她嘴里的小桑,是在喊谁。
“就是叫你呢。”吕宝儿不知为何,有些迷上他那沧桑深沉的眸子,因富有故事而格外迷人。
他就这样看着你,一瞬不顺。便如一个无底的黑洞,能将你吸纳进去,并且沉醉其中。
唯一可惜的是,他的歪嘴,不协调的双手。生生破坏了他的美,处处显露了残缺。
魏绍勤收回视线,示意小一进去,为她解开绳索。
“少爷……”小一欲言又止,踌躇不前。
“她……孩子……”魏绍勤缓缓的说道,似乎怕惊吓到吕宝儿,刻意放低、放缓了语速,并没有结巴得厉害。
小一无奈,进去给吕宝儿解开绳索,吕宝儿看着纤细的手腕上,几圈深深的淤紫,眼底闪过怒火。抬眼,一脸笑容的看着魏绍勤说道:“小桑,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魏绍勤微微蹙眉,小桑?
好怪异的名讳。
似乎看出他的想法,吕宝儿笑眯眯的说道:“你的眼睛很迷人。”说罢,便转身走了。
魏绍勤看着她脚步轻快,浑身充满了活力,眸光有一丝丝的波动。干瘦的手指,按捏着不受支配的腿,那丝波动归于沉寂。
“少爷,这位姑娘在书房,肯定是姑奶奶放进来的,你擅自放走,恐怕会惹姑奶奶不悦。”小一略有些责备,不知少爷为何又心软了。
当初就是那般对待少奶奶,才会被糟蹋成这样。小一心里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似乎,从这姑娘身上,看到少奶奶的身影。都是这样带着阳光一般的笑容,走进少爷的生活,被接纳后,便如吸血鬼一般,无尽的索取、肆虐。
心中这样想着,便暗下决心,日后断然不能让少爷与这姑娘见面。
魏绍勤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的心思,方才的小姑娘与李丽影一点也不像。不过觉得是一个有趣的小孩子,便放走了她。
吕宝儿在偌大的侯府里,东绕西转,不知道转到了哪个院子里。见到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正在与二夫人站在假山后说话。因为离的远,吕宝儿并听不清楚,他们说的话儿。
目测了石柱与假山的距离,她所站的位置是湖中回廊,假山在湖边上。略微思索,便悄悄的潜下水,在水底最深处,缓缓的朝边上靠近,游到了假山后,偷偷的浮出水面。紧贴在石块上,听到二夫人说道:“少爷,银子的事情,我已经弄了出来。那老不死的叫我填补上,倘若没填上,她是要将我赶出府。这个计划,便成不了了。”
“你的意思……我掏银子给你填补?”男子阴邪的声音,透着丝丝阴冷与危险,就如同一条毒蛇,涂着蛇信子,紧紧的盯着你,下一刻便要扑上来,咬断你的咽喉。
“这……”萧笑不蠢,她听出对方是不愿的。“少爷,你可以与娘娘说一声。”
“你将这个带回去,埋在她的院子里,我便将银子给你。”男子陡然间转变了主意。
萧笑心里松了一口气,道:“多谢少爷,这次我定会万无一失。”说罢,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四周,便匆匆的离开府邸,回了齐家。
吕宝儿等人走了,悄悄探出个头,恰好看到一抹熟悉的女子身影。若有所思,按照原路返回,终于随着采买的马车从侧门偷溜出了府。望了眼天色,眼底有着懊恼。不知大少奶奶那边如何了,她这个任务算是失败了。
方才回到府中,便被焦急守候在门口的红玉拉回院子:“你怎得现在才回来?遇上事儿了?这一身湿答答的。”
吕宝儿讪讪的笑道:“我被偷袭了,将人跟丢了。”
“快进去吧,少奶奶在等你。”红玉努嘴,示意她一个人进去。
吕宝儿掀开帘子进来,屋子里点着淡雅的熏香,缭绕着白色的烟雾,朦朦胧胧中,龚青岚躺在雪白的狐皮铺垫上,一袭软紫纱裙,顺着玲珑有致的身段逶迤垂落在地,透着一股子妖媚之气。
缓缓的侧头看来,清冷的光照下,她绝美动人,眉眼间楚云缭绕,有着一股子淡淡的哀愁,却自有一番摄人心魂的风情。
吕宝儿看的醉了。
第一次,这么仔细的打量龚青岚。心里想着,莫怪大少爷非大少奶奶不纳妾。捧着这样一个天仙儿的人,心里软化成秋水,心神荡漾,哪有心思想别的女人?
“大少奶奶,宝儿这次失责,被人敲晕绑了。是魏国侯府的一个少爷救了宝儿!”吕宝儿收回心神,将大致的情况,都说了一遍。“二夫人与魏国侯府的一个男子在一起,唤他为少爷。我只看到了袍摆,是一抹宝蓝色。”
龚青岚对她失败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意外,微微颔首。“你也辛苦了,快些下去休息。”心里却在思索着魏国侯府的少爷,谁爱穿宝蓝色的锦袍。
“大少奶奶,那接下来怎么做?”吕宝儿心里有些紧张,她这次没做好,大少奶奶会不会用不着她?想到那一抹身影,迟疑的说道:“我瞧见那个男子和慕小姐在一起。”
龚青岚眸光微闪,慕思雨与魏国侯府的人有牵连……难道,红娟是她的人?不!不对!红娟自小便安插在齐景枫的身边,难道是……眼皮子一跳,目光微冷道:“不用,等!”
闻言,吕宝儿松了口气,两眼晶亮的说道:“大少奶奶,魏国侯府那个做轮椅的少爷,叫什么名字?是他救的宝儿,改明儿有机会,也好报答他。”
“你也算有心了,他是魏国侯府的三少爷魏绍勤。”龚青岚淡淡的看了吕宝儿一眼,微微蹙眉,她对魏绍勤有兴趣?
吕宝儿眸光微闪,嘿嘿笑了两声,便跑了出去。
吕宝儿走后,龚青岚便吩咐暗一,找一条狗来养在院子里。
风平浪静了几日,院子里的猎狗,到处转圈,乱吠。龚青岚心思一动,便牵着绳子,猎狗围着院门口的木桩子转了几圈,伸着舌头,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在靠近主屋的墙角下。到处乱嗅,拱掉了上面的一个盆栽,前爪不断的扒土,汪汪吠叫。
龚青岚眸光微闪,命人将这刨成浅泥的泥土,一直往下深挖。
当看到一个四四方方包裹的物件后,掂量一下,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埋进二夫人的主屋墙下。”到时候有什么用处,不就一目了然了?
就在这时,红玉匆匆的走来,附耳说道:“大少奶奶,有人将银票用在了齐府名下的酒楼。”
“不用管。”龚青岚背手望着烟青色的天空,当真是要山雨欲来了。
——
慕思雨想到自己这一局,给吃了败仗,心里憋着一团火气。从魏国侯府出来,便坐着小轿去了晋阳王府。
看着徐百惠坐在凉亭内,冷笑道:“世子妃当真是玲珑心思,好手段!”讨好她,还要奉承了龚青岚,两边都巴着,哪有这等好事?
徐百惠摸着腹部,望着波光粼粼的荷塘,淡淡的说道:“慕姑娘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承了你二人的情,你们都在此时央着我讨还人情,我也不好不给。又不能厚此薄彼了,很公平的帮你二人,最后谁赢,得看你们自个的修行!”
慕思雨脸色铁青,厉声道:“你别忘了,是因为我,你才有今日!”
徐百惠眸光一闪,端着安胎药一口一口的喝掉,笑道:“慕姑娘,莫怪你会输。有这个心思,来与我计较,不如回去,想着如何对付她。下次,别输得太惨才好。”
慕思雨怒极反笑:“这事不劳世子妃费心,我早已是准备好了。”心里想着徐百惠这是得势了,才如此眼高于顶。
她等着,等她从高高在上,摔得粉身碎骨!
“你啊,就是敢在我面前如此真性情。不过是笃定了我不敢把你怎么着,可有的时候,会成了害死你的利剑。”徐百惠难得的好心安慰着一个失败者,免得惹急了,也是会乱咬人。
慕思雨冷哼了一声,扫了眼她微凸的肚子,笑的有点诡异的道:“我便提前祝你产下个小公子。”
徐百惠脸色微白,故作镇定的说道;“女儿好,女儿贴心。”
看着她脸上挂不住的笑,慕思雨冷冷一笑,起身离开:“我与她之间的事,最好你是不会插手!”
徐百惠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捏紧了拳头,眼底闪过一抹阴冷。
——
齐景枫拒绝了燕王世子的位置,燕王府为了逼迫他妥协,四处对他的生意施压。
齐景枫在龚青岚进京时,便早已是做好了准备的。将重心向外扩展,并非燕北境内,所以也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
却依旧将声势造大,外人眼底,齐府怕是要伤及根本。
燕北王见差不多,未免逼迫下去,会适得其反。便邀了齐景枫入府,二人关在书房内,详谈。
齐景枫垂目,转动着手中玉佩的穗子,等燕北王开口。
燕北王毕竟是做了强硬的手段,心底有些发虚。缓和的说道:“枫儿,你也知,你的性格倔。认定了便是认定,十头牛都拉不回。你莫要因着儿女私情,便不顾大局。”
听着燕北王打亲情牌,齐景枫嘴角动了动,将玉佩扯下来,扔在桌子上道:“既然燕北王已经对我动手,便莫要罢手!”
见他不再唤舅舅,燕北王知道坏事了,逼迫的太紧,起了反作用。
“枫儿,舅舅是糊涂了,再如何我们也都是一家子人,哪里有什么隔夜仇?”燕北王故作爽朗一笑,却显得极干涩,反倒越来越假,更显敷衍做戏。
齐景枫淡淡的看着眼前,鬓角白发丛生,健硕挺拔的身躯,背脊微微佝偻,说话的声音不再声若洪钟燕北王。安振啸的死,对他的打击确实很大。
可,他们的作为,却是令人心寒。
“铺子烧了,生意一落千丈。齐家的祖业倘若毁在我的手中,便是无颜面见祖宗。舅舅以为,一句话,便能圆了你的所作所为?刻意在之前将盐田给我,恐怕是早有设计吧?”齐景枫早已是看淡了,对他们的做法,没有特别大的感触。他的亲生父亲,为了安抚姨娘丧子之痛,将他按在水里,想要闷死他的时候,他的心便冷了。
燕北王自小便是手把手教他武艺,不过是有所谋。生父恨他去死,生母撒手不管,任他自生自灭。从来就不曾奢想过,会有人不计较得失的对他好,只一心对他好。
二老太爷曾说过:找不到一心对你好的人,便找一个你想要一心为她好的人,看着别人因你而开心,你会觉得莫大的满足与幸福。
他遇上了一个人,是他想要不顾一切对她好的人。
燕北王脸色尴尬,这是慕思雨给他提议。齐府家大业大,断然是没有什么欠缺的东西。便将东西诱之以利,让齐景枫将流动的银子,全都投入盐田。随即,让人下一笔大单子,赶在出货前,一把火都烧了。而后,收买了齐府二夫人,将龚青岚的银子偷偷挪走。待齐景枫需要私银周转时,发现一个铜板也无,定然是会与龚青岚脸红。他们局时将龚青岚的银子,给齐景枫周转,齐景枫断然是会感恩戴德。寻个适当的时机,让齐景枫贬妻成妾,迎娶慕思雨。
“枫儿,你若是没有银子,舅舅手头有一些,你拿去用。”燕北王解开内袋,扔在齐景枫的面前。
齐景枫看着银票上的记号,眸子里似乌云翻滚,淡定的收入怀中。
“你看这世子的位置……”燕北王缓缓的提起,目光炯然的盯着齐景枫。
齐景枫淡然道:“燕北王还是另觅人选。”说罢,便起身离开。
一走出书房,便瞧见慕思雨站在门外。
慕思雨脸上绽放着得体的笑容,脚步轻盈的迎上来,如水般柔软的目光凝视着齐景枫:“表哥,你为什么要拒绝燕王世子的头衔?你若成了日后的燕北王,岂不是更好?生意上也不会如此的受压迫。”脸上的笑容淡去,慕思雨眉宇间染着淡淡的清愁:“我没料到振啸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之间便不得不硬生生的牵扯在一起,横插在你们夫妻两之间。我前几日去见了表嫂一面,让她放心,即使我们成婚,我也是不会插足。给我一个偏僻的院落,度过后半生。虽然名头上委屈了她,可是也不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
“好生说了一通劝,希望表嫂也尽快的想通。表哥也就不用如此操劳了,这鬓角都生了白发。”慕思雨说的通情达理,一番话下来,倒是龚青岚不识好歹。
齐景枫面无表情,深邃幽暗的眸子里,没有因她的话,有半丝波动:“有劳你了,日后莫要再去找岚儿。”
慕思雨心里一沉,他果然是知晓自己找过龚青岚,是这个女人说的么?
“表哥,雨儿听说你在钱庄里头的银子,不翼而飞了?后来雨儿无意间听人说是嫂嫂拿去给人救济娘家,给她父亲打通关节做官呢。”慕思雨眸子里一片纯净,疑惑的问道,仿佛,只是对这件事儿好奇而已。
“你倒听的真多。”齐景枫唇边凝着一抹冷笑,拂动着袖摆,朝府门走去。
慕思雨亦步亦趋的跟着,眼底溢出了水雾,有些委屈的说道:“表哥,这也是因为我关心你。嫂嫂这做的就有些过份了,你在外日益操劳,生意上,出了点事儿,需要银子,却是拿不出来。白白毁损了这么多的银子与合作的人,半句没有对嫂嫂说过。她却半点也不曾体贴过你,甚至……甚至还……”慕思雨欲言又止的看着他的脖子:“她都要掐死你了!”两眼盛满了心疼。
齐景枫嘴角上扬,凝着一抹冰冷的笑:“慕思雨,我已经从旁支选中了一个人,过两日便会到达燕北。”
慕思雨心中一惊,他替她选得?心缓缓的下沉,恐怕是没有安好的心思。
“你说过答应我的一个条件,当初你避而不见,振啸的那件事,自然是不算的。”慕思雨目光平和,安静的看着他说道:“我要你娶我。”顿了顿,继续说道:“嫂嫂她是为了银子嫁给你,我是因着使命,为何就不可?”
齐景枫眼底闪过阴霾,凛然的看向慕思雨说道:“倘若你因振啸的死,而自主将这个条件取消,我也就没必要履行这个条件了。”
“为什么?”慕思雨难以置信的说道。
“答应你的这个条件,是我许诺给你妹妹。而今,你妹妹死了,自然就做不得数。”齐景枫话语冷冽如冰,带着淡淡的讥诮,越过横档在前面的慕思雨,径自出府。
慕思雨脸上的血色褪尽,拢在袖中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他知道了……不!他应当一开始,便什么都知道!
心里头慌乱,寻思着要做点什么,尽快的尘埃落定。
这时,丫鬟递了一张请柬过来:“慕小姐,这是魏国侯府的请柬,魏夫人明日做寿,您看可要去?”
“去。”慕思雨微微浅笑,机会来了。
——
龚青岚拿着魏国侯府的帖子,陷入了深思。
齐景枫从内室出来,微凉的手指,抚上她的眉眼,清润的说道:“交给我便好,莫要想这麽多,你只管养好身子。”
清香扑鼻,龚青岚顺势依偎进他的怀中,慵懒的说道:“他们这次也沉得住气。”
“不沉住气,如何叫你放松警惕?出其不意,往往会收到不错的效果。”齐景枫抱着她一同躺在榻上,却是被龚青岚拒绝。“你去书房,我们两个可是‘互相厮杀’中的仇敌!倘若还睡在一起,岂不是会教人生疑?”
听她说的冠冕堂皇,齐景枫失笑道:“我并不曾理会她。”
龚青岚白了他一眼,萧影也是个心怀不轨的,在她这里来一遭,不是丢这,便是落下其余的东西。来回几趟了,见到他都是一副羞答答的模样,仿佛齐景枫将她怎么着了一般。
齐景枫想着要去一趟书房,方才提步,脚又落了下来。目光若有似无的睨了眼窗外,静静的坐在她的身畔,蹙眉凝思。
龚青岚余光一瞥,瞧见他眼底深幽诡谲的光芒。深刻的领悟到,她在软榻上,非常的不安全。便下榻,坐在书案里,将账本拿出来,打算对账。
打开匣子,看着里头的信,龚青岚脸色微微一变,“凤鸣给你这信,你便回了一封给他?”
齐景枫抿紧了唇,躺在她方才的软塌上,执卷而阅。
“你这倒是一朵好桃花。”不温不火的道。
龚青岚挑眉,似笑非笑道:“哪能比得上你后院里的三朵金花。”
齐景枫淡淡的说道:“娘子怪为夫在你去京都的这些时日,没有能守住后院的方寸之地?还要劳烦你操持着家业,回府面对这一堆烦心事,忙得脚不点地,倒是为夫无用了。若知娘子如此在意,便该打了出去。”
龚青岚看着账册上的一个错处,手指如飞的拨弄着算珠,眼皮子也不抬的说道:“倒也不是这般在意,你守住了清白,便也算是了不得了。”
齐景枫一怔,意味深长的说道:“这都是娘子的功劳。”说罢,缓缓的起身,信步至她的身旁。
“你做什么?”龚青岚拍掉了他的手。
“例行每日向娘子证明为夫的清白。”齐景枫熄灭了烛火,抱着她躺在床上,拍了拍她的脑袋。“快睡。”
龚青岚脑子有一瞬转不过弯来,他费尽口舌,就是抱着她睡觉?
想到此,龚青岚有些微不自在,倒是她将他想的不正经了。
齐景枫瞥了眼半开的窗棂,眸子里墨色涌动。大约过了半柱香,长顺站在窗棂前打了个手势,齐景枫一摆手,转身,揽着龚青岚睡去。
谁也不曾发现,方才院落里有过一场刀光剑影。
龚青岚睡得极沉,醒来后,便带宝儿坐着马车去了魏国侯府。
魏国侯府祖宅在燕北是百年的世家大族,当年有手足迁至京都,后来府中出了一个女儿,成了皇后——凤鸣的母后。
那是魏国侯府最风光的日子,可随着前朝覆灭。魏国侯府在京中的势力被拔除,驱逐到了燕北,毕竟是有根基,不容易受到动荡。除了燕北王府,便数魏国侯府的声望高。
此刻,门庭若市,偌大的坪地里,停满了黑鸦鸦的乌蓬马车。
龚青岚掀开帘子下车,便瞧见了慕思雨掀开帘子,白玉的脸颊,透着不正常的惨白。目光没有焦距,显然是受过一场惊吓。
慕思雨看到龚青岚,眼底的恨意一闪而逝,敛眸,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嫂嫂。”虚弱无比的唤了一声。
“怎么了?”龚青岚随口询问一句。
慕思雨红了眼眶,身旁的丫鬟道:“半路上有人行刺小姐,幸而燕北王府的死士来的及时。否则,否则小姐都不能安然来宴会了。”
慕思雨见她没有大碍,便知昨夜里的刺杀失败。今儿个她遇刺,恐怕是齐景枫给她的警告。
“喝杯茶压压惊才是。”龚青岚说罢,便进了魏府。
史今芸一瞧见龚青岚,便笑着走来:“好久都不曾见到你了。”
龚青岚笑了笑:“是啊。”
二人挽着手,进了府邸里搭建的戏台子下,龚青岚不经意的问道:“你们府中谁最喜爱穿宝蓝色锦袍?”
“二叔子喜欢。”说罢,便有丫鬟来请史今芸,史今芸便走了。
到了正午,宴会开席。
龚青岚被安排着与慕思雨坐在一起,慕思雨给龚青岚倒了一杯酒水。
龚青岚喝尽,顺势给慕思雨倒了一杯。
慕思雨见她毫无防备,笑的更加天真无害,端着龚青岚给的酒水,一饮而尽。
龚青岚扯着嘴角,看戏。
慕思雨坐了一会儿,便有些坐不住了,心里头燥热,有这不好的预感。当酥酥麻麻的感觉,爬满全身。慕思雨终于明白过来,龚青岚根本就没有喝她倒的酒,而是用她宽大的袖摆做掩护,喝的另外一杯,随即将她的又还了回来。
“嫂嫂……我先离开一下。”慕思雨费了好大的劲,适才控制住话里绵软柔腻的嗓音。
慕思雨一起身,那头史今芸带着龚青岚询问过的魏国侯府二少爷魏邵天走来。
慕思雨眸子里涌动着两簇火焰,看着魏邵天,却成了齐景枫的模样。不受控制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拉住了魏邵天的手臂,紧接着,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慕思雨惊恐极了,明知是假的,却是挣不脱幻觉。握着魏邵天的手臂,那冰凉的的触觉,使她浑身发软,紧紧的靠进他的怀中。
魏邵天吓傻了,没料到慕思雨会如此的豪放、孟浪,突然缠上了他。随即,意识到不对!慕思雨虽然与他合作,多少却是有些瞧不上他,有怎得会在众目睽睽下,对他投怀送抱。
“慕小姐——”
魏邵天打算唤醒了慕思雨,谁知一开口,温柔香甜的唇瓣,堵住了他的嘴。
众人哗然——
这是燕北王府的慕姑娘?这也太不知羞耻,青天白日,便如此浪荡的轻薄男子。真是……败坏门风!
慕思雨心里恨不得杀了龚青岚,她一定在自己的酒杯里,又放了幻药。她身体燥热,不受控制的扭动,思想被操控。明明恨不得推开魏邵天给他两巴掌,现实却是紧紧的抱着他,宽解他的衣裳。
“听说这是魏太妃亲自调养出来,做未来燕王妃的。往日看着端庄,高贵优雅,却是……”一道不轻不重的嗓音想起,足以令整个大厅的人听到。
“是不是燕王府门风不正?你说安世子也是死在女人堆里,这未来的燕王妃,也是如此放荡。都是表面正经的人,谁知内里却是这般的yin贱?”说罢,几人带着几分深意的一笑。
这时,寿星魏夫人与魏太妃一同从侧门入,听着那妇人的话,与厅内的这一幕,为之色变。
魏太妃目光深深的看了龚青岚一眼,让身边的丫鬟,把扯掉魏邵天一件外衫的慕思雨给带了下去。
魏太妃尾随着离开,一到厢房,魏太妃拿着铜盆,将水泼在慕思雨的头上。
慕思雨浑身一个激灵,蓦然清醒了几分。嘭的跪在地上,面色发白的看着魏太妃:“姨奶奶,我……我……这是中了龚青岚的奸计。”
“啪!”魏太妃将手中的铜牌扔在木架上,冷声道:“何时学会如此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了?如今你行差踏错了这一步,咱们满盘皆输!”魏太妃气得个仰倒,事情只差最后一步,却被她如此迫不及待的要毁了龚青岚,而失败。
慕思雨也知她太冲动了,只是见齐景枫如此的在意龚青岚,为了龚青岚杀她,她便失去了镇静,提前一步动了手脚。不曾想到,毁了她辛苦在外营造的良好形象。
“就这样罢,你回府。”魏太妃恢复了镇定,从容的抚着鬓角的发,朝外走去。
“姨奶奶,那齐景枫……”
“以你现在的声誉,还能做上燕王妃的座位?”魏太妃轻轻柔柔的嗓音,带着彻骨的冷意。
慕思雨颓败的跌坐在地,十指紧握成拳,她谋算了这么久,就这样毁于一旦么?
——
整个宴会,都是谈论着方才发生的事儿,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魏太妃也被含沙射影一番,却依旧从容淡定,脸上带着轻柔慈爱的笑,丝毫不受影响。
龚青岚自叹弗如,这才是好定性。
散宴后,龚青岚回到府中,洗漱好,吕宝儿便满头大汗的跑来说道:“大少奶奶,你让宝儿看守的那个墙角,方才被人扔了火把。”
龚青岚转瞬明白了是什么事,当初那个地方,可不就是二夫人埋东西的地方?
“你把火把扔她的院落里。”她倒要看看,里头埋的是什么东西!
吕宝儿一怔,随即应声跑开。
而二房内,慕思雨目光狰狞的坐在主屋里,阴冷的看着大房的方向,许久没有听到动静,急躁的问道:“东西,你确定埋好了?”
“埋好了。”二夫人眼皮子直跳,心里发慌,总感觉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随即,安抚着自己,等下龚青岚就粉身碎骨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慕思雨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想着她做事,也不是个妥帖的,便起身道:“我出去看看。”
“慕姑娘——”二夫人急忙追了上来,要问银子的事。
“闭嘴!”慕思雨阴冷的瞪了二夫人一眼,龚青岚不死,她心底难安。当初她并不想龚青岚死,可谁叫她聪明的让她心里有危机感,断然是不能留。如今,龚青岚对她的所作所为,断然是不能原谅。毁她的名声?
那就拿命来尝!
走出屋子,毫无预警的‘轰隆’一声,屋子瞬间爆炸开来,腾腾的热流,将慕思雨推着向院外飞去。
“啊——”慕思雨倒在地上,一块热石,冲击力十足的射进她的眼睛里。双手紧紧的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
吕宝儿站在大房的院落门口,惊愕的看着瞬间坍塌的屋子,心中惴惴,这人心思太狠毒了,竟是埋了炸药,显然是想要趁着大少奶奶沐浴,给炸死!
龚青岚站在窗子前,听着暗一来报:“大少奶奶,二夫人被活埋了,慕思雨那时候走出了屋子,只是被炸瞎一只眼睛。”
龚青岚勾唇一笑,很快,就不止是瞎一只眼这般简单!
------题外话------
推荐文:帛书的《与魔共枕》女强,古言。
“如此美男,就你了,借你一夜!”她脸颊滚烫,扑上他,解魅毒。
“滚开!”他一脸怒气,磨牙低吼,却无力反抗,寒毒毒发,只能任由她胡作非为。
……
“女人,你要负责!”他慵懒坐了起来。
她惊慌失措后退,怯生生道,“干什么?色诱不成,换讨债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找个美男解毒,居然惹上这么一个妖孽,本以为是一只猫咪,没想到是一只猛虎。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今晚,你还我一夜!明日,我再借你一…”他邪魅一笑,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