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来了?
龚青岚怔愣了一瞬,回过神来。看着他沉静如水的目光,无波无澜。斟酌着言辞:“你、你怎么来了?”那份底气不足的语气,隐含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齐景枫神色淡淡,幽深如海的眸子凝视着她。看着她不自然垂落的左手,眼底掀起了墨色汹涌的浪潮,收紧了拳头,极力的克制着心底翻涌的情绪。
半晌,抬手拿出一张宣纸。
龚青岚心中慌乱不安,在他的注视下,仿佛她所有潜藏的小心思无所遁形。当看到他手中的药方时,舒了口气。
可下一刻,脸上的笑容霎时僵滞住。
齐景枫抬脚,朝药房内走去。
“景枫!”龚青岚失声喊道,同时上前一步,挡住了他去药房的脚步。想到桌子上有一碗血,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蹦出心口。
齐景枫脚步停顿,讳莫如深的看着她。嘴角微掀,淡淡的笑道:“怎么了?”目光穿透她,要落在药房内。
龚青岚心渐渐的下沉,整个人晃了晃,倒在他的怀中,温软的说道:“药的剂量我都准备好了。赶了一日的路程,有些乏了。我们回去,可好?”目光盈盈,期盼的望着他。
齐景枫见她如此,抱着她的手紧了紧,眸光暗沉。抿着薄唇,静默了片刻,终究是不再坚持,抱着她往外走。
在院门口处,脚步微顿,侧头,别有深意的看了薄黎希一眼。
回到府中,齐景枫见她并没有有话要说,目光沉了沉。
手中执着翻阅一半的书卷,倚在榻上。月白的锦袍柔软的舒展,优雅而闲适。却是半个字也不曾看进去,久等不到她的坦白,身上散发着阵阵冷意。
龚青岚坐在他对面,如坐针毡。见他慢慢变了脸色,心中惊疑不定。紧张的捏着手中的绣帕,轻轻的说道:“我在山脚下遇见了陈夫人,她与陈员外闹了不愉快,她便离家出走。恰好碰上我,便拉着我叙旧。”说罢,偷偷的睨了他一眼,心跳如擂鼓,试探着他是因着她骗他而生气,还是因着最坏的那个想法。
取药……当真只是巧合?
齐景枫抬眸看着她,目光中含着不知名的情绪。
只是他越来越阴沉的脸,彰显着他此刻心情不佳,似乎对她的回答不满……不满?龚青岚心头一跳,干笑道:“不信你可以去询问她。”心中却是百转千回,他若是知晓她取血,断然不可能这般平静,只是薄怒……
齐景枫搭在膝盖上的手,一根一根的收紧,指节骨泛白,似在极力的隐忍着某种要冲破闸口,汹涌奔腾而出的情绪。
忽而嘴角微微上扬,绽放着一抹异常浓烈的笑。“没有其他要与我说的么?”
龚青岚心口一紧,唇瓣翕动,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齐景枫目光骤然冷冽,定定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如针芒扎刺进龚青岚的心口。蕴藏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清湛透亮,直迫人心神。
“景枫。”龚青岚霍然起身,心慌意乱,张嘴想要解释。
却看着他下榻,一步一步缓缓的靠近,龚青岚紧张的吞咽一口吐沫,收紧了手中的帕子,不断朝后退去。后背抵在墙壁上,退无可退。眼前,他的阴影笼罩着她。一只修长玉白的手袭向她的胸口。
“岚儿,我们成婚一月多,不曾圆房,姑母昨日里督促了我。不如……我们今日圆房。”齐景枫目光温润如水,仿佛之前那冰冷的目光,不过是她的错觉。
手指勾上她的腰帛,轻轻一划,便落在他的手中。
龚青岚被他这句话,震得魂飞魄散,傻傻的怔愣住,忘记了反抗。
就这一愣间,齐景枫提着她的襟口,朝左边一扯,裸露出半边雪白的肌肤与胡乱包扎的左臂,洁白的纱布上,被血色渲染,红的妖艳而刺目。
像是冬日里迎雪绽放的腊梅,带着齐景枫冷得骨头都痛的寒气,蔓延四肢百骸。
齐景枫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下一刻,忽而一拳狠狠的砸在她身后的墙上。如果早知道她会伤害、牺牲自己来救他,他宁可她心中没有他,也好过现在的锥心之痛。
龚青岚被他突然迸发的可怕气场给吓住。
“景枫……”龚青岚害怕了,她害怕看到这样失控的齐景枫。这样的他,很陌生。脸色苍白,伸手拉着他的袖摆,喃喃的解释道:“没事的,其实不痛的。就是一点血而已,你给我补补就好。”所有的伤痛,所有的心酸与狼狈,一句简单而平静的话给带过。
却如一颗石子砸进齐景枫的心湖,掀起了惊天骇浪。攥紧了垂在手侧的手,狠狠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心底的狂澜,转身走了出去。
“景枫!”龚青岚陡然提高了声音,颤抖的喊道。看着他的手背滴着血,心里针扎一般的疼痛。突然间,明白了他的心情。
双手捂着脸,缓缓的滑落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道视线落在她身上,缓缓的抬着头。望进他幽深的眸子里,呆楞住。
齐景枫看着她满脸泪痕,苍白的脸色几乎透明,皮下的血丝清晰可见,心底仿佛被尖锐的利器划过。
深吸口气,平心静气。托扶她起身,将她牵到软榻,解开她伤口上的纱布拆开,轻轻的将纱布拉开,听到她倒抽凉气,手臂抖了抖。
手上的力道轻到不能再轻,依旧看着左臂发颤,狠了狠心,一鼓作气的拆开。看着里面那道狰狞红肿的伤口,伤口周边发白,皮肉翻卷,已经有长脓的趋势。攥紧了手中的药膏,身子忍不住颤抖。
龚青岚紧紧的咬着唇,感受到他涂药的手指,在伤口上发颤,心里百味陈杂,原以为保密做的极好,却还是被他给发现。
看着他包扎的精致,随即在一旁收拾,并没有搭理她的样子。龚青岚擦了擦满头大汗,痛苦的倒在床上。“痛。”
齐景枫手一顿,若无其事的收拾。
“好痛。”龚青岚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手臂是真的痛,可这点痛还能忍。倘若她不喊出来,齐景枫定然不会理她。
齐景枫怎会不知晓她的心思?本不想理会,却还是忍不住,走到她身旁,抬起她的左手,仔细端详了一番,冷冷的说道:“不是不痛?”
“痛,全身都痛。”龚青岚凤眼氤氲着水汽,右手抓着他的袖摆,晃了晃,见他无动于衷,又晃了一晃。
齐景枫终究是在她身边躺下。她脑袋靠了过来,手指抵住,将她的脑袋扳正,放在枕头上。
龚青岚锲而不舍的将左臂轻轻的搭在他腰间。
齐景枫手一动,龚青岚皱成了包子脸:“痛。”
齐景枫嘴角抽了抽,手指在离她左臂有一段距离的放下。听到她的呼吸逐渐平稳,俨然是睡过了。目光复杂的盯着她的睡颜,转身拥着她。阖眼,睡了过去。
龚青岚睁开了眼,他的身体刚刚解了毒,本来也极虚,这般一折腾,怕是也累了。看着他眼睑下的青影,心揪痛。
目光落在他的手背,并没有包扎,伤口已经结痂,血肉模糊。
轻轻的爬下床,龚青岚将给她包扎的药膏,轻而柔的涂抹在他的伤口上。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手指指尖触碰着他的轮廓,呢喃道:“夫君,你心疼我,可有曾想过,看着你痛苦,我又是何种的痛苦、难受?我想要和你白头偕老,儿孙满堂,这点痛算什么?瞒着你,不过是不想要你担心……终究是我自私了。”从来不曾设身处地,想过你的感受。
齐景枫只觉得心底,有什么碎裂,汹涌的情绪,奔涌而出。淬不及防的出手,攥着她手臂用力一拉,她惊呼一声,跌落在怀中,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凶猛狂热的吻覆上她的红唇,紧紧的禁锢住她,将心底浓烈的情感渲泄而出。龚青岚仰着头,与他加深这个沉重激烈的吻,两个人仿佛耗尽体内所有的热情,燃烧着对方,抵死的缠绵。
——
龚府
季姨娘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每隔一刻,便是呻吟一声。体内仿佛憋了一团火,燥热的她坐立难安,即使是躺着,都感觉烧心烧肺。
浑身越难受,对龚青岚便是恨的愈发咬牙切齿。
忽然,肚子一阵阵的绞痛,季姨娘手忙脚乱的爬下床,由丫鬟搀扶着去出恭。
可半个时辰过去,却是依旧解不出来。肚子胀气涨得厉害,咕噜咕噜的响,折腾她直想一头碰死。
“姨娘。”龚青雅忧虑的看着面色蜡黄的季湘云,想不通姨娘怎得成了这副模样?“可要熬些汤药缓缓?”
“吃了也不见效反倒是越严重,哎哟~”季姨娘痛的在床上直打滚,满目狰狞,愤恨的说道:“都是龚青岚那个贱人,让桂枝那贱婢给我每日参汤鹿茸羊肉,补得火气旺盛,无处疏通。”否则,她何须受这个罪?老爷都不曾来她房里,天天去秦姚那贱人房中。
龚青雅嘀咕了一句:“谁叫你眼皮子浅?倘若不是你发生这件事,说不定我都成了大少奶奶,这点东西要多少有多少,何至于想这辈子没见过好东西似的,也是你活该!”听着夫人讨体己银子,便装病,这会子真得病了吧?
季姨娘气得直瞪眼,恶声恶气道:“有本事你现在做个少奶奶给我瞅瞅?”
“倘若不是你贪吃,我兴许已经是了!”龚青岚面色青白,冷哼了一声,直接走了。
“站住!”季姨娘见龚青雅一走,连忙喝住。可龚青雅头也不回的离开,气得伸手掀了小木几:“来人啊!来人啊!我要出恭!”肚子里翻江倒海,季姨娘顾不上生气,慌忙抱着肚子。
来回跑了几次,依旧无用,人整个瘫倒在床榻上。
“姨娘,莫不是要吃些个通气的药?”丫鬟香桃献计道。
季姨娘哪里管那么多,只要能帮她排泄,吃巴豆都行!
却不知,香桃所说的通气药,便是用巴豆粉,泡进茶水中,喂季姨娘喝下去。肚子一响,季姨娘来不及起身,便是便溺了。
恰好,龚青雅离开,想着姨娘难受,想来是愿意见父亲,便将龚远山请了来,一进屋,臭气扑鼻。
龚远山看着呆坐在床边的季姨娘,脸色铁青,甩袖走了。
季姨娘哪里顾得上龚远山,肚子里又一阵的造反,来来回回,倒真的虚脱病倒,得了癔症。
虚弱的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说道:“香桃,写封信给我兄长送去。”
一想到是龚青岚害得她落到这个下场,恨不得将一口牙咬碎了去,眼底淬着狠毒的光芒。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而满脸嫌恶的龚远山,晦气的回到书房,看着秦姚在里头等着他,动了动眉心,沉声道:“你身子不好,来这作甚?”
秦姚的病好了七七八八,蜡黄的脸色养的白嫩泛着红,恢复了往日里几分姿色。
“这是齐府递来的信,老爷您瞧瞧,看可要回复?”秦姚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说话嗓音和风细雨。
龚远山脸色稍霁,拆开信封,看着里头的内容,眉头紧蹙,犹豫不决。他只有两个女儿,还有一个尚且只有八岁。若都嫁进齐府,可不值当。
“老爷,信里头说的是什么?”秦姚目光微转,笑道:“可是说岚儿的事?”
龚远山没好气的说道:“她嫁人了,哪里还惦记着娘家?这是齐府为二房二少爷求娶。”龚远山头痛,他心里向着龚青雅,希望她攀龙附凤。可终究是个庶出,身份上差了一等。何况,又是季湘云生的。
秦姚思索的说道:“老爷,这是好事啊。齐府根基庞大,听岚儿说大房二房已经分家,若是雅儿嫁过去,又是嫁给嫡子,生下二房的嫡长孙,家业定然是不会旁落了去。而且,与岚儿又是姐妹,兴许可以相互扶持。”
龚远山听出了弦外之音,齐府拢共只有两个嫡孙,一个是齐景枫,一个是齐少恒,如今一分为二,若是他再嫁个女儿过去,到时候齐家的产业,可都是他龚某人的外甥!全都掌控在龚府手中了么?
可,一想到季湘云说的话,已经给龚青雅相好了亲事,不禁迟疑。季湘云虽是妾,可是个眼高于顶的人,择的婆家,定然也是不差的。
秦姚知晓他的顾虑,担忧的说道:“季氏病的那样重,断然是没有心思打点雅儿的婚事,眼瞧着雅儿到了说亲的年龄。若是耽搁了……”后半截却是不说,有些话,说的太直白,倒是适得其反。
龚远山霎时想到季湘云,病得极重,都失禁了,怕是也没有几个日子。
“你去口信给亲家,说我们同意了,择个日子交换庚帖。”龚远山松了口。
——
齐府
海棠苑里,龚青岚披着皮草,斜靠在软塌上。今日里天气有些个冷,她便受不住,与入冬一般,要穿极多。
手上捧着一杯热姜茶,微眯着眼,喝了一口,直暖进胃里,驱散了心底的寒气。
“大少奶奶,姑奶奶来了。”这时,红鸢进来禀告。
“快请姑母进来。”龚青岚忙要下榻,却是被进来的齐蝉被制止:“侄媳妇儿,身子虚,还是好好将养着。”
龚青岚含笑道:“姑母,今儿个您笑的喜庆,莫不是府中喜事将近了?”
齐蝉坐在绣墩上,笑吟吟的说道:“可不是,我与母亲替二哥与二侄儿各寻了一门亲事,相隔两个月。”
“是哪家的姑娘?”龚青岚放下茶杯,饶有兴致的问道。自从那日事发之后,齐景枫便是不爱理她,心底结有郁气。
“你二叔的妻子,是相中老夫人娘家的一个侄女。至于你的妯娌,是你的三妹妹。”齐蝉当初觉得不太妥当,可替齐少恒说了几户人家,没有一人同意,有的甚至将媒婆打了出来。于是,母亲便让下帖子给龚府,却不想立即给了答复。
龚青岚一怔,龚青雅前世,便是嫁给了齐少恒。如今,有了变数,依旧还是嫁给了他。只是不知,这一世,她还能如何猖狂?
“这……不太妥当吧?毕竟小叔子,他是正经的嫡子……”后半句话,龚青岚并不说出口,齐蝉是个通透的人,她岂会不懂?
“侄媳妇儿是个聪慧伶俐的人,这一身气度,可见龚府教养极佳,比得上京都的那些个闺中小姐。想来,你三妹妹也不会差到哪儿去。”齐蝉笑着转移了话题:“这次我来燕北,是京中发生了大事。你二老太爷在京中任文渊阁学士,今年要提拔,迁至礼部右侍郎,从二品到正二品。”顿了顿,仔细看了一眼四周,见无人,才压低声音道:“这官儿越到后面越难升迁,二老太爷在内阁十年,这次机会难得。只是要打点不少的银子,在宫中内廷外官疏通。”
龚青岚又不懂这些官场的事儿,齐蝉说与她听,无非是对牛弹琴,但是却明白她的用意,想要她们大房给二老太爷送银子。
“姑母,你也知晓,夫君要开采盐田,里头投了不少银子。又逢分家,手头没有几个闲钱,怕是杯水抽薪。”龚青岚也不绕弯子,直接道出了心中的话。
齐蝉怎会因她一句话,就打退堂鼓?
“侄媳妇儿,我与你明说了。齐家过不了几年,便是要迁至京都。景枫在四处做生意,断然是少不得要走关系。便宜别人,何不走通自己家的门路?毕竟是一脉嫡出,二老太爷自然会向着景枫。”齐蝉接着道出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若在京都没有过硬的关系,根本无法立足。“如今,二老太爷也照顾着齐家的生意,这官场上打点好了,也花不了多少银子。等升迁成功,那银子不是雪花儿一般滚进来么?”
龚青岚心中冷笑,齐蝉这是给她画饼充饥。
官场上沉沉浮浮,谁知下一刻是什么样的变数?
何况,分家数十年,谁知他们是否记恨着老夫人?
龚青岚敛眸沉思,二老太爷官拜内阁大学士,与皇帝最为亲近,却是没有多大的实权。若是升迁礼部右侍郎,这正二品的官职……心念一动,打算将这事交给凤鸣。
“姑母,这事儿我做不得主,等夫君回来,我与他商量商量。”龚青岚便打着太极,齐府迁不迁另说,这事儿可大可小,不能胡来。
齐蝉见此,叹了口气道:“这事儿侄媳妇儿可要好好想想,机会难得,你们这会子雪中送炭,断然是天大的恩情。”
“晓得了。”龚青岚应下。
齐蝉心知不能太急,便寻了个借口,走了。
没过一会子,徐娘来请龚青岚去一趟梧桐苑。
龚青岚一怔,这几日着实没有空闲去请安,便耽搁了。不知母亲突然遣人过来,有何要事?
稍稍收惙了一番,龚青岚捧着鎏银百花香炉掐丝珐琅的手炉,随着徐娘一同去梧桐苑。
徐娘眸光闪了闪,看着龚青岚气色不好,又穿着比寻常人多,不禁深思。
到了梧桐苑,徐娘让龚青岚进去,她便离开了。
龚青岚掀开帘子进去,屋子里清清冷冷,使她打了个寒颤。
大夫人看着龚青岚的穿着,眉心一突,略带关切的询问道:“可是身子不适?”
“儿媳感染了风寒,让母亲见笑了。”龚青岚欠身行礼,在大夫人手边的绣墩坐下:“母亲今儿个请儿媳来,可是有要事?”
大夫人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第一次主动的握着龚青岚的手,亲切的说道:“你可不是个实诚的孩子,枫儿给了我口信,你解了他的毒。可应了当年那高僧的话,枫儿会娶一个贵人,解了他的病灾。”
龚青岚正色道:“母亲,夫君替儿媳撑起一片天,儿媳为夫君治病,也是应当的。”
夫妻就该相互扶持。
大夫人满意的颔首,从匣子里摸出一封信:“这是你京都二太爷来的信,上头有意思将他提升,可手头缺点银子打点。倘若你们有闲钱,便给二太爷送去。”
龚青岚一怔,不曾料到大夫人也是说这件事。沉吟道:“母亲,方才姑母来与儿媳商议这件事儿,当时儿媳回绝了她。”倘若她转身,便将银子拿出去,兴许又和齐蝉结仇了、
大夫人眼底有着诧异:“她回府了?哼,将主意打在你们的头上了。莫要听信她的话,你们将银子给了她,到时候功劳都归她,不但讨不得好,反而会得罪了二老太爷。”大夫人皱紧了眉头,端着桌上的茶水浅抿了一口,道:“你二老太爷是个好的,当初属于他的那份产业,老夫人死活不肯给他。说他有官职傍身,何必与他们这白身抢银子?你二老太爷一直秉承家族和睦,便不要了家产,将家产给了你……父亲。严明属于他的那份,传嫡不传庶,带着他微薄的家私,去了上京。如今,他来信求助,断然是遇着难事,你们能搭把手,便帮扶一把。二老太爷是个重情义之人,若无意外,你们到时说不准得投靠他。”
龚青岚了然,那时大老爷已经将庶子小妾接回府。怕是那份财产,留给齐景枫的。“如此,是该帮扶一把。”
大夫人见龚青岚明事理,很欣慰:“枫儿娶着你,是他的福气。”
龚青岚笑了笑:“母亲可要搬出去,与我们一同住?二叔过不久,便要娶妻。”顿了顿,补充道:“是老夫人娘家的侄女。”
大夫人脸色沉了下来,摆了摆手:“待你们给我生个胖孙儿,我再出去。”
“母亲!”龚青岚娇羞的垂了头,苍白的脸上,并没有浮上两抹红霞。
闲聊了几句,便散去了。
——
过了几日,晋阳王府世子妃,递来了请帖。
龚青岚略微思索,便收惙了一番。穿着水红撒虞美人花亮缎粉紫镶边偏襟长,桃红色貂皮皮袄,映衬着苍白的脸颊,面若桃李,却又因眉宇间那一抹病态,而楚楚动人。
坐着马车,到了晋阳王府。
今日是晋阳王二子楚潇然之子满月之酒,素来并没有往来,今儿个突然寄了请帖,龚青岚适才有些疑惑。
一下马车,便看到世子妃朱巧慧的丫鬟在门口守着,龚青岚心中了然。怕是世子妃的主意吧?
二人穿过垂花门、夹道,来到了渌水亭。里面坐着七八个世家小姐,大约十四五岁,相谈甚欢。
待走近时,龚青岚才发现,自己是话题的主人。
“姐姐弹得一手好琴,莫要谦虚了。就算你什么也不会,肚子里塞的是草包,有这张花容月貌,也不打紧。人家齐府大少奶奶,可不就是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还不是得夫君宠爱?”少女的声音细腻,说的话,却泛着酸。
“可不是?当年齐府大少奶奶,不要脸面的爱慕燕北第一美男子齐二公子,可不就是遭了嫌弃?最后竟是嫁给了二公子的大哥。若是我啊,早早的一头碰死!”
“你们说说,这一个府里头,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二人见面,可有红脸?”说罢,又是一阵娇笑。
“罢了罢了,你们这些个不知羞的,倘若齐府大少奶奶来了,捉你们个现行,瞧你们可还笑得出来。”一位紫衣少女,戳着她身旁黄色衣裳的女子,笑骂道:“你这张嘴儿,最是伶俐,可如何相中夫家?”
“倾儿姐姐,这么多年不曾见,你一回来便是数落我。妹妹这不是替你抱不平?当年齐大哥身子不好,可是你在身后伺候。如今,倒是便宜了别人。若是个才女倒好,可惜是个草包,样样不如倾儿姐姐。”黄衣少女是成国公府的小女儿成冉,口气里充满了对龚青岚的鄙夷不屑。
柳倾娍无奈的笑了笑,眼底闪过一抹黯淡的光芒:“休要胡说,齐少夫人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子。景枫的眼光,断然是不会差。”
不知为何,龚青岚听到那女子唤景枫,心里莫名的发堵。
敛去了眼底的复杂的神色,看着丫鬟满脸尴尬之色,笑了笑,轻移莲步,缓缓的走入亭内。
亭内霎时一片安静,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龚青岚身上,错愕的瞪大了双眸,旋即,又是一阵羞恼:她到底来了多久?
龚青岚清浅的一笑:“倒是我扰了众位姐妹的兴致。”顺着丫鬟的指引,恰好落座在紫衣女子对面。
察觉到她的打量,龚青岚大方的抬头,由着她看个够。
同时,也打量着她:墨发如瀑的散落,斜插着一支金步摇。杏眼柳眉,鼻子小巧而挺翘,樱桃小嘴如娇艳盛开的玫瑰,红而莹润。一袭紫色散花如意云烟裙,手挽着薄纱,清丽脱俗。
柳倾娍微微一笑,冲龚青岚颔首。
龚青岚回了一礼,看着她们拘谨的模样,不禁失笑,方才那番八卦劲儿去哪了?
“方才我远远的听到姐妹们说笑,怎得我一来,便是不吭声了?莫不是我在,你们不自在了?”龚青岚青葱玉指碰了碰脸颊,手上出了一些个汗珠儿。
“齐少夫人,这么暖和的天气,你披个貂皮作甚?第一次来王府,不知穿什么么?”成冉见她摸着脸颊,讽刺她们瞧着她美艳,便被比下去,没脸儿开口,心底便是忿忿不平。
龚青岚微微诧异,自个并不识得她,她眼底的敌意,从何而来?
“我这身子虚,受不得寒,便披着貂皮来了。”龚青岚放下杯盏,笑道:“难不成晋阳王府不许传貂皮?”
成冉被堵得哑口无言,冷笑道:“齐少夫人到真个是体虚,瞧,这不虚出一身的冷汗?”话里藏着浓浓的讽刺。
“冉儿,莫要瞎说。”柳倾娍娇嗔道。
成冉吃了败仗,怎得会罢休?“我可不曾瞎说,沁儿嫂嫂成婚一月,便有了喜事儿。齐少夫人成婚将有两月,却是半点儿消息不曾传出,可不是身子虚,不易上身?”
龚青岚不与她计较,脸上始终带着恬静的笑,仿佛看着一个小丑儿胡乱咬人蹦跶。
偏巧她越从容淡定,成冉越是心里发堵,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倾儿姐姐,你回来也有好几日了,可要去见见齐哥哥?”
柳倾娍脸颊微微发红,似染了上好的胭脂。扯着成冉的袖子,歉意的看着龚青岚说道:“冉儿不懂事儿,齐少夫人莫要往心里头去。”
“这是自然,童言无忌。”龚青岚笑盈盈的说道:“我一向已夫君为重,夫君走心的事儿,我便会往心里头去。”
话落,亭子里有几个少女忍俊不住的掩嘴笑出声儿。
“你——”成冉脸色青白交错,拍着桌子起身。
“果然是个孩子,气性而大。”龚青岚垂目,抚弄着手腕的手镯。思索着朱巧慧的用意,这里都是闺中女子,她都已为人妇,自是与夫人们在一起,却将她安排在这里。
心神一动,看向柳倾娍:莫不是因着她?
前世里,她不曾参加过这等宴会,也不曾关注过齐景枫,并没有见过柳倾娍。
“咦,岚儿,你怎得坐在姑娘堆里?我左右等了半柱香时辰,并没有等到你。还在想,可是有事儿给绊住了,不曾想你在这儿偷闲。”朱巧慧笑着走来,亲热的挽着龚青岚的手,回头对各位姑娘说道:“你们说你们的,我们先行去前厅。”
龚青岚眸光微闪,随着朱巧慧去了前厅,前厅都是些贵夫人,一瞧见龚青岚,纷纷看向角落里的老夫人。
龚青岚吃惊不小,老夫人竟然也被请来了?
笑着上去行礼。
老夫人慈爱的说道:“你身子不好,都是一家人,莫要行这些个虚礼。只要你尽早上身,生个大胖曾孙,便好。”
龚青岚心中冷笑,老夫人心里头打什么算盘,她还不知晓?倘若过段时日,她肚子再无动静,怕是要给齐景枫房中塞人了。
金花说老夫人已经给绿水开脸,寻着时机给送来。
“孙媳妇儿身子不争气,已经在寻方子,调补身子。”龚青岚面颊羞红,美目四顾,站在老夫人身后。
一位夫人上前,笑道:“若是要生大胖小子,我这儿倒是有个秘方。”
老夫人眼前一亮:“我这孙媳妇,成婚几个月了,都不曾有动静。若真的有用,枫儿断然会重重答谢!”
“今儿个这方子,我不曾带在身上,不妨随我走一遭,去取药方?”肖夫人笑着说道:“我是晋阳王府二夫人的母亲,她就是吃了这方子,不到一月,便有了身子。”
“岚儿,你便随着这位夫人去,好给枫儿生个胖小子,你母亲也会高兴。”老夫人催促着、
“老夫人,我这身子调理好,便无碍。便不叨扰肖夫人了!”龚青岚婉言相拒。
“肖夫人一片好意,还会害了你不成?你若不要,便替你二叔拿一下。他子嗣单薄,马上便有喜色,可给你二婶娘用。”老夫人沉着脸,不悦的呵斥道。
“这……”龚青岚话不曾说完,便被老夫人打断:“难道你要忤逆我?”
龚青岚见众人望来的视线,微微颔首,随着肖夫人走出前厅。心中越发觉得里头有古怪,这些夫人极为排斥她们这商贾出生之人。府中只有她与老夫人是商贾,且还是一家子人。其余都是名门望族,为何请他们来?羞辱么?
冷笑几声,怕是不只如此。
龚青岚望着在众位夫人见长袖善舞的朱巧慧,嘴角弯了弯,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随即,追上了肖夫人。
肖夫人带着龚青岚去了二房,正屋里头只有看着婴孩的奶娘,王府二少爷与二少夫人并不在。
肖夫人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方子,歉意的说道:“齐少夫人,我女儿不在,方子在她的手中。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待会立即过来。”说罢,便往前走,不小心撞上了龚青岚的肩膀。
龚青岚吃痛的皱眉。
肖夫人连连道歉:“齐少夫人对不住,我这不小心绊着了,你可有不适?若是被我撞个好歹,也不好给世子妃交代。毕竟,你是她请来的客人。”
龚青岚摇了摇头,笑道:“不妨事。”
肖夫人再三道歉后,方才出门。
龚青岚看着屋子里只有奶娘与婴孩,眼底闪过一抹思虑,便转身出去了。忽而,龚青岚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男子,微微一怔——怜月?
他不是离开燕北了么?为何在晋阳王府?
他似乎看到了龚青岚,转身便走。龚青岚看着他穿着晋阳王府世子的蟒袍,心底有疑问要问他,便急忙追了上去,来到了亭阁上,龚青岚刚刚进来,阁楼上四处通往不同的方向,一目了然,并没有怜月的身影。
“嘭咚!”龚青岚看着柱子后的一个死角,一个人影坠落了下去。
“啊——”
伴随着一个丫鬟尖锐的叫喊声,随即,有个侍卫大声喊道:“不好了,成国公府冉儿小姐坠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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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母姨娘嫡姐庶妹渣男当她是柿子来捏?!呸!看谁斗得过谁!
谁曾想一道圣旨,竟要她嫁给全城尽知的不举鬼面王!无奈之下她只好端上一锅十全大补汤!
可为何喝下汤药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