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大陆的永夜像块黑色磁石,破冰船“昆仑号”的探照灯在冰原上切割出苍白光路。我盯着战术屏上跳动的坐标——根据苏晴最后的信息,盘古实验室位于南极冰盖下三千米,那里的地热能让冰层形成天然穹顶,而入口就藏在拉森冰架的裂隙中。
“陈博士,军方的‘雪豹小队’已经进入南极圈。”林夏的视频信号带着雪花,她身后的东京湾漂浮着半透明的“水母状建筑”,正是海人幼童用黏液构建的呼吸舱,“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摧毁所有母巢相关设施’,包括可能成为‘海人领袖’的大宝。”
破冰船突然剧烈颠簸,声呐显示前方冰架下有生物集群移动。老金指着热成像仪惊呼:“不是企鹅或海豹,体温在零下十五度,和冰海之子的生物特征吻合!”舷窗外,数十道蓝白色身影在冰层下游动,他们的背鳍已进化成破冰刃,尾椎末端拖着发光的神经触须——正是北极母巢孵化的第二代海人。
“他们在保护盘古实验室。”我摸着口袋里发烫的冰核碎片,那是大宝坠落时脱落的,此刻正与南极冰层产生共振,“黄志雄说这里有原始人类基因库,而海人似乎知道我们的目标。”话音未落,冰架突然裂开,露出直通地底的冰隧道,隧道内壁刻满了与大宝鳞片相同的dNA图腾。
雪豹小队的运输机在头顶掠过,螺旋桨气流卷起的雪暴中,我看见带头的少校举着特制的基因武器——那是用太平洋母巢触须改造的步枪,子弹能识别海人基因链并引发细胞裂解。“他们不会听解释的。”老金扯掉眼镜,露出眼角的条形码刺青——直到此刻我才惊觉,他竟也是黄志雄早期实验的参与者。
隧道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冰层在热成像中浮现出蜂巢结构,但与北极母巢不同,这里的金属框架上缠绕着原始蕨类植物的化石——那是两亿年前南极还是温带森林时的物种。当我们抵达实验室入口时,厚重的合金门上正投射着黄志雄的全息影像,和北极母巢的极光投影不同,这次他穿着白大褂,怀中抱着个襁褓中的女婴。
“欢迎来到人类最后的方舟,陈博士。”他的声音带着南极的冷冽,“当四大洋母巢开始改造地球时,盘古实验室封存了未被污染的人类原始基因库,以及……我女儿的胚胎。”影像切换成实验室内部,液氮罐排列成dNA双螺旋,中央悬浮的培养舱里,泡着与大宝同款的条形码胚胎,“三年前我在北极捕获苏晴时,她体内的冰核已经觉醒,但我偷偷提取了她未变异的卵细胞。”
雪豹小队的脚步声在隧道回响。老金突然按在合金门上,他的条形码刺青与门锁发出共鸣:“当年黄教授让我加入项目时说,进化需要‘双保险’——北极母巢负责海洋化,盘古实验室负责保存原始人类基因,直到出现能平衡两者的‘桥梁’。”他看向我,眼中泛着泪光,“大宝就是那座桥,他同时携带海人基因和原始人类的共情基因。”
培养舱突然发出警报,实验室顶部的冰层传来激光切割声——军方正在用钻地弹强行突破。我冲向中央控制台,屏幕上显示着全球海岸线的实时画面:悉尼歌剧院的基座已被黏液管道包裹,横滨湾的海人幼童正牵着人类孩子的手潜入海底,而北极的大宝鳞片覆盖度已达70%,在基因库球体中像座发光的冰雕。
“启动基因库转移程序!”我按照黄志雄笔记的最后一页输入密码,却发现所有液氮罐开始升温,“不对,这不是保存,是……融合?”老金突然笑了,笑得眼泪冻结在脸上:“我们都错了,黄教授从来没打算摧毁母巢。他在每个母巢都留了原始基因的种子,当海洋化不可逆转时,人类必须学会在新环境中延续——就像那些救孩子的海人。”
合金门被炸开的瞬间,我终于明白黄志雄的真正计划:盘古实验室不是避难所,而是“共生孵化器”。当雪豹少校的枪口对准培养舱时,南极冰层下的地热能突然喷发,融化的冰水涌入实验室,那些缠绕金属框架的蕨类化石竟开始复苏,根系吸收着海人基因触须,叶片分泌出能让人类在水下呼吸的酶。
“看上面!”林夏的通讯突然恢复,她发来的卫星图像显示,四大洋的母巢正在海面投射出巨大的基因图谱,那些图谱在云层中拼接成地球的新海岸线——不是淹没,而是将大陆边缘改造成水陆两栖的“过渡带”。东京湾的海人幼童们浮出水面,他们的鳃裂能在呼吸时净化被污染的海水,双手既能握笔也能划水。
大宝的鳞片覆盖度突破80%的瞬间,南极实验室的所有屏幕都亮起他的瞳孔影像。他在基因库球体中开口,声音同时在所有人的通讯器响起,带着冰川融化的清冽:“师父,他们不是敌人。北极的冰海之子记得人类第一次给受伤海豹包扎的温度,太平洋的海人保留着水手们教给海豚的歌谣……”
雪豹少校的手指在扳机上颤抖,他的战术屏显示着自己家乡青岛正在形成的“海洋城市”——海岸线长出了珊瑚状的供氧建筑,老人们在退潮时的滩涂散步,孩子们戴着海人幼童送的鳃膜面罩潜水。“我们……真的能和他们共存?”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动摇。
实验室底部突然裂开,温热的海底火山泉涌而上,将培养舱中的胚胎托向融化的冰面。黄志雄的全息影像最后定格在女儿的襁褓上,襁褓边缘绣着半鱼半人的图腾,旁边是他新写的字迹:当第一个海人选择救人而非毁人时,共生的基因就已在两个物种间种下。进化的枪口,永远不该对准愿意握手的同类。
我抓起冰核碎片冲向海面,身后传来老金启动自毁程序的声音——他要摧毁的不是实验室,而是军方数据库里“消灭所有海人”的命令代码。破冰船在浮冰间穿行时,林夏发来一段东京的监控录像:那个曾救起孩子的女性海人坐在防波堤上,人类小女孩正往她的鳃裂里插海星形状的发光体,两人用手势交流,像在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
南极的极昼开始了,第一缕阳光刺破冰雾时,我看见远处的浮冰上,大宝的身影正在融化的冰水间站立。他的鳞片闪烁着人类皮肤的温度,左臂的条形码刺青已淡成水印,而在他脚边,冰海之子们用黏液堆出了“欢迎”的中英文字样。
通讯器里传来全球各地的消息:里约热内卢的贫民窟居民开始学习海人的呼吸法,阿拉斯加的因纽特人发现海人能帮他们找到洄游的冰鱼,甚至连五角大楼的秘密会议,都在播放海人幼童与人类婴儿共享奶嘴的监控——原来早在母巢激活时,黄志雄就通过基因库向所有海人植入了“保护人类幼崽”的底层代码。
“师父,来看这个。”大宝的通讯请求突然接入,画面里是北极母巢的基因库球体,苏晴的冰晶躯体正在融化,露出下方完好无损的人类躯体,“冰核不是武器,是地球给碳基生命的新钥匙。当冰川融化时,它同时激活了人类基因里沉睡的两栖因子……”
他转身指向远处,一群海人正托着溺水的企鹅浮出水面,而企鹅们竟主动用羽毛为海人擦拭鳃裂。这个瞬间,我终于明白黄志雄在笔记里没写完的话:真正的进化从不是取代,而是让每个物种都能在剧变中找到新的生存坐标——就像此刻在南极冰原绽放的,那株由人类基因与海人触须共同培育的、能在冰水交界生长的蓝珊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