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何三仗义相助,不仅拿出自己的积蓄,还找徐掌柜预支五两银子救急,这才让百草堂又勉强撑过几日。青松攥着这笔钱,满心愧疚——想起父亲与师傅临行前的殷切期望,再看看如今医馆入不敷出、靠借债度日的窘境,只觉无颜面对家人。
正当他焦头烂额之际,大富骑着高头大马率先抵达医馆。在他的想象中,弟弟开的医馆定是门庭若市、财源广进,诊金动辄数十两,可眼前虽人来人往,却都是些面黄肌瘦的穷苦百姓。还没等他从落差中缓过神,吴老爹与何大爷便赶着满载货物的马车而来,车厢里塞满婶娘腌制的麻辣鱼、山里的点心特产,还有何叔亲手编的竹篓竹筐,连瓜果蔬菜都堆得冒尖。
医馆的饭菜难得丰盛起来,两个小丫头望着满桌的饭菜直咽口水。这些日子他们顿顿白粥充饥,偶尔赚得几个铜板才能买把青菜,如今终于能吃上像样的菜肴。可欢愉背后,柴米油盐的压力依旧沉重——就连买油盐的钱都凑不出来,每日生计如履薄冰。
直到次日早饭,青松才红着眼圈向父亲和师傅坦言:\"这一个多月,医馆不仅分文未赚,还亏空不少,我自己和哑弟带的钱用完了...我还找何三借了十多两银子...\"话音落下,饭桌上一片寂静。
吴老爹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孩子,咱们行医救人,本就不是图银钱。医者仁心,哪能见死不救?你看这些药材,都是我和大富在山里采的,不费什么本钱。等百姓日子好过了,自然会记得你的恩情。\"这番话如同一束光,照亮了青松心底的阴霾,也让他握紧了手中的药锄——这济世救人的路,再难也要走下去。
自怀孕后,唤男为免众人操心,大多深居王府。直到徐掌柜差人捎来何三预支五两银子的消息,她才惊觉已有许久未去探望哑弟与二哥。那日,怀胎三月有余的她挺着明显隆起的小腹,在阿武小心翼翼的搀扶下登上马车,直奔百草堂。
马车刚停稳,众人便迎了上来。恰逢吴老爹与何大爷也在场,见女儿肚子隆起,老人激动得眼眶泛红,颤巍巍拉住她的手:\"我要当爷爷了!\"寒暄间,赵亚楠却敏锐察觉到二哥青松与哑弟身形消瘦,眉眼间满是疲惫。细问之下,才知医馆整日接待穷苦百姓与流民,诊金寥寥无几,几乎入不敷出。
\"你们怎么这般傻?为何不来找徐掌柜?\"赵亚楠又急又心疼。青松像犯错的孩童般垂首,哑弟也红着脸嗫嚅:\"师傅和爹对我们期望那么高,如今非但没赚钱,还找三哥借钱......实在没脸开口。\"
赵亚楠哭笑不得:\"难不成要把自己饿垮才甘心?\"说罢,她将二十两塞进青松手中:\"茶楼生意赚的钱贴补医馆也无妨。救治穷人是善事,医馆能勉强维持、帮到百姓就好,莫要为银钱犯难。下次有事必须告诉我!\"
青松攥着沉甸甸的银子,喉头发紧。赵亚楠又命阿武速去采买食材,走进厨房一看,油罐见底,盐罐里只剩薄薄一层,两个掌勺的小丫头面黄肌瘦。一问才知,众人已喝了十几天白粥。她又心疼又无奈,轻轻叹了口气——若不是今日前来,真不知这两个\"傻孩子\"还要熬到何时。
赵亚楠回府后,将百草堂的困境如实告知王爷。听闻青松与哑弟宁可自己喝半月白粥,也要免费救治穷苦百姓,王爷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讶异:\"你家满门皆是赤诚之人。\"他放下茶盏,望着窗外渐暖的春色,陷入沉思——在这城中,甘愿赔本施医的医馆确实寥寥无几,这份医者仁心,着实令人敬佩。
沉吟片刻,王爷开口道:\"王府库房里尚有不少药材,明日便派人送去。只是那些珍稀药材...\"他眉头微皱,面露难色:若全当赠予,恐助长坐享其成之风;若分文不收,又怕累垮医馆。正踌躇间,他忽而展眉:\"让他们按需取用,只收个成本价吧。\"见赵亚楠欲言又止,他温声宽慰:\"莫要忧心,如今春日渐暖,百姓生计好转,他们的善举定会被人记在心里。\"
这番话让赵亚楠悬着的心落了地。窗外柳丝轻拂,暖阳透过窗棂洒在二人身上,恰似这渐渐回暖的世道,藏着苦尽甘来的希望。
第二天,赵亚楠依旧放心不下百草堂的二哥青松和哑弟,便吩咐阿武采买了大量生活物资。想到二人的实诚劲儿,她又让李婶赶制了几身新衣。同时,她还惦记着何三所在的剧团,想着许久未关注他们的服装添置情况,便决定先去医馆,再转道茶楼。
赵亚楠坐着马车,缓缓来到医馆。一进门,她便询问起两个小姑娘生活状况。得知青松竟拿出二十两银子中的十九两去采购药材和纱布这些物质,只留一两银子作伙食,她又好气又好笑:“这傻二哥,也太实心眼了。”不过看到厨房里堆满了食材,还有婶娘带来的山货腊味,想着短期内生活无忧,她才稍稍安心。
她把新衣拿给青松和哑弟,嗔怪道:“你们是医师,得有个样子,总穿得破破烂烂可不行。”接着,她又拿出自己制作的十几瓶酒精、一包口罩,仔细叮嘱他们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看着几个帮工的小孩,她心中不忍,暗叹自己总是操心不完。
离开医馆后,赵亚楠来到芷兰茶庭。向张班主询问后得知,剧团确实已有很久没有添置新服装了,大家都舍不得花钱。赵亚楠皱了皱眉,立刻找出自己设计的服装图纸,看着那些许久未被充分利用的设计,不禁感慨:“我走了这大半年,你们竟然只做了三次服装。”她严肃地给张班主下了命令:“以后每个月,每个人至少要制作两身新服饰。把旧衣服都收上来给那些孩子穿,服装道具每个月都得更新,春夏秋冬的款式都要做,别再舍不得了。总不能天天穿着破衣服在台上唱跳,那可不行。”
随后,她又找到徐掌柜,认真嘱咐道:“茶楼往后的收入,可以多拿出来改善大家的生活,对大家好一点。”
赵亚楠暗自庆幸,幸亏有茶楼的收入能作为支撑,填补各项善举带来的开销缺口。那义庄虽未曾亲自去过,但她心里清楚,王爷为了建造义庄、安顿流民必定耗费了不少银钱。最近听闻义庄又收留了几十号无家可归之人,每日即便每人吃食花费不多,可长此以往,只有支出没有进项,实在难以为继。
而茶楼这边,收留了不少求学的寒门学子,他们每日的生活花费虽不算高昂,却也是一笔持续的支出。也正是因为有茶楼的稳定收入作为保障,才有余力去接济义庄以及像二哥青松医馆这样的善举之所。
她不禁感慨,像二哥青松这般一心行善的人,若手中没有足够的钱财支撑,想要将善事长久做下去,谈何容易。这世上的事,远比想象中艰难,既要怀有一颗济世救人的善心,还得有足够的财力作为后盾,方能让善举得以延续,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