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赶到尼日斐花园,简和彬格莱姐妹正好在起居室有说有笑地品尝下午茶。
赫斯脱太太再次遗憾,莉迪亚小姐因为功课和女家庭教师的原因,没能赴约。不过,看到她亲手书写的信函和亲手制作的小礼物,她心里又感到十分宽慰。
她笑着对简说,等她和卡洛琳下次到班纳特家拜访,一定要好好打量他们家那位来自法国的女家庭教师。
简脸颊微红,温温柔柔地感谢赫斯脱太太的善良体贴,说临行前,莉迪亚一再叮嘱,要代替她郑重向两位彬格莱小姐表示心中的歉意。她还说,等彬格莱小姐和赫斯脱太太到班纳特家拜访时,她一定会说服索菲亚小姐,放她一天的假。
彬格莱小姐对班纳特家聘请的女家庭教师很感兴趣,不禁详细询问她的来历。
简为难数秒,在脑子里组织了下语言,以不偏不倚地态度,转述从莉迪亚口中透露出来的索菲亚小姐的凄惨过去。
出身体面的索菲亚小姐,在父母过世后,因为没有兄弟姐妹,又不愿意听从财产继承人的要求嫁给一个有钱的商人,就被他们赶出家门,流落街头。在她万般无奈,打算进修道院居住的时候,一封来自父母生前好友的邀请,改变了她的命运。于是,她离开了自幼生长的法国,来到英格兰定居。并在她父母好友的帮助下,做起了女家庭教师。
赫斯脱太太听完,当场红着眼圈,抹起眼泪来。她一再要求简,下次到班纳特家拜访的时候,一定给她隆重介绍索菲亚小姐。
彬格莱小姐也放下高傲的架子,和她姐妹说出同样的话语,热烈赞扬索菲亚小姐自食其力的高洁品格,悲叹她悲惨的命运。
简天性善良温柔,听莉迪亚讲的时候,她哭过一次。这次轮到她自己讲,对索菲亚小姐的无奈,愈发深有感触。她也拿出绣花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痕,刚要开口说几句欢乐的话语,就看到彬格莱家的女管家尼克斯太太走进来,恭敬地说,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来拜访两位小姐。
赫斯脱太太惊异地和卡洛琳相互对视,伊丽莎白*班纳特怎么来了?随即,俩人同时站起来,迎接客人。
简怔愣了下,也跟着起身,等看到跟在女佣后面进来,裙子鞋子都沾满泥浆水,脸蛋红扑扑的伊丽莎白,她漂亮的脸蛋腾地红了,手脚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才合适。
她虽然高兴伊丽莎白的拜访,可也从未比今天更丢人过!简几乎都不敢去看彬格莱姐妹脸上的表情,肯定精彩万分。她心里有些怨班纳特太太他们,为什么不阻止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神色坦然地站在起居室的门口,就好像一位骄傲的公主,脊背挺得笔直。她时刻铭记索菲亚小姐的教导,高贵源自内心,而非血统。不过,她心里可没她表面显示的镇定自若,从掌心渗出的汗水,预示着她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她做好接受彬格莱姐妹鄙夷刻薄眼光的准备了。
然而,事实与伊丽莎白想象完全不同,赫斯脱太太格外亲切地指使女管家尼克斯太太带伊丽莎白去客房梳洗,并叫来自己的贴身女仆凯蒂,命令她去自己的房间,取一条她刚做的新裙子,给伊丽莎白替换。
彬格莱小姐也和颜悦色地表达内心的担忧,觉得伊丽莎白不该在没人陪伴的情况下,独自步行到尼日斐花园。如果在途中遭遇意外该怎么办?她和路易莎恐怕会为此愧疚一辈子。
伊丽莎白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见彬格莱姐妹一改之前的高傲,发自内心地真诚关切,心里面对她们的厌恶感,顿时消失了大半。她用最真挚婉转的话语,感谢了彬格莱姐妹几句。和简说了声,无视一路上遇到的仆人们的各色目光,神情自若地跟着尼克斯太太前往客房进行梳洗。
伊丽莎白前脚离开起居室,简后脚就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和早上淋雨的行为,软软地向一边倒下。她这一晕,可彻底吓坏彬格莱姐妹了。俩人手忙脚乱地扶住简的身体,召唤家里的女佣上前帮忙,吩咐仆人骑马赶去麦里屯请琼斯医生。
伊丽莎白梳洗完毕,从里到外换上赫斯脱太太慷慨赞助的并不算合身的新裙子。光溜溜不穿满裆衬裤的双腿,让她极不舒服,也让她感到害臊。无奈,她今天穿的长衬裤的裤腿被泥浆水弄脏了,伊丽莎白瞥了好几眼被彬格莱家女佣拿下去清洗的衣裙,只能再次适应女人裙子底下不能穿衬裤的旧习俗。
她现在非常赞同莉迪亚向班纳特太太据理力争地话语,不穿满裆衬裤,只穿两条裤腿,或是直接不穿,只着衬裙的女人,才是勾引男人的荡/妇!
“伊丽莎白小姐,请您尽快到客房来。您的姐姐班纳特小姐晕倒了。”门外传来女仆急切地唤声。
伊丽莎白一惊,急忙打开房门跟那名女仆赶过去,嘴巴里不停自言自语,“肯定是上午淋雨淋的。不知道会不会发热?要是发热,温度不退的话,可就麻烦了。”
“伊丽莎白小姐,请随我来。请不用担心,两位小姐已经派家里的男仆去镇子上请琼斯医生了。”女仆出声安慰。
伊丽莎白脚下的步子一顿,看到走出客房门的女管家尼克斯太太,忙上前请求,“尼克斯太太,我一会要写封信回家讲明原委。到时,请您派个仆人帮我送下。”
“好的,伊丽莎白小姐。”尼克斯太太微笑答应,建议道:“等琼斯医生看过之后,您再写。”
进入客房,伊丽莎白就看见简满脸通红地躺在床铺中央,彬格莱姐妹也都忧虑地站在床的两边,着急地等待琼斯医生的到来。虽然俩人对乡下医生的医疗水平不是很信任,但此刻派人去伦敦请知名医生,也太晚了。
伊丽莎白和彬格莱姐妹点点头,侧身坐到床上,探手试简额头的温度,有些烫手,看情形确实是感冒了。忽然想起白天莉迪亚和班纳特先生的担忧,她心底里对班纳特太太执意要简冒雨骑马赴约的行为,更加厌恶。
等了大概一二十分钟,琼斯医生提着医药箱进房间,看到站在床铺周围的三位小姐,他脱帽行礼。而后径自走到床铺前,打开医药箱,取出简易听诊器,示意伊丽莎白将简扶起,将听诊器一端放在简的后背,一端挂上耳朵,让她咳嗽几声,仔细聆听胸腔里的肺音。
因为社会风气和听诊器还没流行开的缘故,琼斯医生不敢当着两位彬格莱小姐的面,直接把听诊器放到简胸口。
不是很明白琼斯医生的一系列动作,彬格莱姐妹脸上禁不住露出狐疑的表情,想着要不要让家里的管家去伦敦请个知名医生回来?
“流行性感冒的初期。”琼斯医生满意地收起听诊器,用手背试了试简额头的温度,“吃些感冒药,睡一觉就会好。”他从医药箱里取出一个深色玻璃瓶,打开瓶塞,倒了几粒他和莉迪亚合作的,专门治疗感冒的白色小药片出来,用白色的处方纸包裹好,并在外面写下服用的方式时间次数。
“按上面写的服用。好好照顾病人,不要让她过度劳累,要好好休息。”他将手中的药,递给听到他诊断,情绪放松不少的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感激地捏紧手中的药包,“我会照顾好她的。谢谢您了,琼斯医生。”
彬格莱姐妹听到琼斯医生的诊断没有超过她们猜测的范围,慌乱的心神顿时大定。
赫斯脱太太热情地上前,邀请琼斯医生到起居室喝杯红茶,休息会再离开。
卡洛琳格外细心地看了会药片包装纸上的医嘱,语调柔和地安慰倍觉内疚的简一会,开口邀请伊丽莎白留下亲自照顾她的姐姐,并吩咐女仆留在外面随时待命。
卡洛琳待在房间里陪伴了会,便起身到起居室,和赫斯脱太太一起招待琼斯医生。
房门一关上,伊丽莎白叹口气,无比担忧地瞅着简。看着她吃过药,进入梦乡的平静面容,伊丽莎白拿起问尼克斯太太要的纸笔,坐到临窗用来待客的桌椅上。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详细描述简的病情,彬格莱姐妹的热心肠,以及她今晚不能回家的原因。
反复看了几遍,伊丽莎白封好信口,打开房门,把信件交给待在外面的女仆,吩咐她请女管家尼克斯太太送去班纳特家。女仆拿了信件离开,伊丽莎白回头看看睡着的简,关上房门,迈步朝起居室的方向走去,她打算去感谢彬格莱姐妹的友善。
到了门口,发现门没彻底关上,是虚掩的,彬格莱姐妹的谈话十分清晰地传到走廊上。伊丽莎白站着听了会,面色阴沉难看地转身离开。
亏她以为彬格莱姐妹改了性子,打算放下架子,和她们姐妹真诚交往了!
想起之前在信上对彬格莱姐妹的一通夸赞,伊丽莎白顿时懊恼不已。心想,等回到家,还不知该怎么解释她对彬格莱姐妹态度的突然改变呢?难道说,她被她们俩人前人后不一样的面貌,欺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