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华姑娘。”宋清开口唤道。
菁华闻声抬头,起身对着二人行了礼:“见过二位大人。”
宋清将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道:“昨日之事,让你受苦了。”
菁华觉得这话说得奇怪,像是自己的苦是因为此人才受的。
可她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于是菁华略弯了腰,低声道:“不敢让大人忧心。”
宋清扶起她,让她到旁边坐下后道:“我今日来,是想问问你,以后有什么安排。”
“安排?”菁华面露不解。
宋清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低头道:“此事毕竟因闲王殿下而起,于情于理,朝廷都该给予补偿,你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菁华眼睫微闪,试探着问道:“离开教坊司,也可以?”
宋清心中算了一下,点头道:“可以。”
菁华本是因家中罪事入了教坊,被外教坊困了多年,昨日又险些丧命,脱出罪籍的补偿,不算过分。
菁华闻言不自觉地攥紧了手,呼吸亦有些急促起来,立刻起身就在宋清面前跪下来道:“奴家先行谢过大人。”
宋清连忙扶住了她,沉声道:“但是在此之前,以范嘉明为首的外教坊诸人所行妄事,若如有问询,菁华姑娘需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菁华闻言双手互相捏着,显然是有些紧张。
宋清微微一笑,安抚道:“放心,我不会给他回头向你寻仇的机会的。”
她说完瞥了一眼坐在后方吃点心的萧胜,加重了语气道:“届时,就算我护不住你,堂堂上京卫的中郎将,也总该护得住你的。”
萧胜的动作顿了顿,冷哼一声还是应了下来:“对,菁华姑娘放心便是了。”
离开了菁华的房间,宋清打了个哈欠道:“行了,我回去休息了。”
“这就回去了?”萧胜瞪着她道,“你这是渎职吧。”
宋清扭头道:“那中郎将觉得,我应该做什么?”
萧胜毫不犹豫地道:“当然是将当晚的涉事人全部提审一遍,整合口供物证,理成卷宗,呈报陛下。”
宋清做出极惊讶的样子道:“我还当中郎将信不过我,要将这些一手包办了呢。”
“宋,清!”萧胜脸色难看地从嘴里挤出来她的名字。
“看中郎将吃困了,开个玩笑罢了。”宋清笑了笑,负手往前走。
萧胜跟上去,正色道:“菁华的确不认识你,此事也非人力可安排。”
言下之意,他因此排除了宋清刻意安排昨夜之事的嫌疑。
萧胜当然查得出来撞上闻越让他去救人的楚楚是前几天刚从内教坊送回来的,或许和宋清有关系,可是只掌控这一个女子,是生不出昨夜许多事端的。
他不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给人妄自定罪。
至于放出流言,那的确是宋清别有用心的行动,只是其用心是什么,萧胜不知道,也不指望宋清会告诉自己。
但他不怀疑昨夜闲王的事,却不代表也不怀疑别的事。
审问这工作,繁琐又耗费心力,尤其是在差不多的境况下对提审许多人。
宋清本就困倦,一直忙到中午,只觉得精疲力尽,连开口讲话都不大愿意了。
外教坊的女子地位尤其低,自是不大可能接触到范嘉明经手的事情,审到最后也没什么结果,真正有东西的人,大约都在上京卫牢狱了。
宋清坐在教坊司备下的空房间,由着萧胜翻看桌上记录的口供,慢悠悠地吃着他带来的饭菜。
“看来外教坊的人,对范嘉明颇有微词啊。”萧胜将口供大概翻了一遍说道。
“岂止是颇有微词,没一个不希望他死在牢里的。”宋清左手扶不得碗,用筷子一点点夹着碗底的米粒随口应道。
“那你呢?”
“我跟他又不熟。”
“我以为你挑选女子的时候跟他打过交道。”
“没见过,可能他也不喜欢我吧。”
好幼稚的回答。
萧胜垂眸,继续问道:“那你奉命行走教坊司,可认识一个叫明月的女子?”
宋清筷子一顿,淡淡地道:“算是认识。”
“她于一个月前死于鼠疫,此事你也知情?”萧胜说着,又自顾自道,“哦,应该是知情的,毕竟火烧那鼠疫院子的时候,宋大人就在现场。”
阴阳怪气。
宋清将最后一点米粒塞进嘴里,放下筷子看向萧胜,带着不轻不重的笑问道:“中郎将这是又想问我,此事与我有多少关系?”
“明月是当年姜府满门抄斩后没入教坊司的罪人,你不会想不到,会有什么人想要杀她灭口。”萧胜的脸色冷了下来。
自然是姜府当年确有冤情,想要掩盖这一切的幕后真凶。
宋清嗤笑道:“六七月正是易起鼠疫的时候,中郎将就这么将其看做是人为的,可有证据?”
萧胜默然不语,自然是没有的,正因为没有,他才希望让宋清给他一个能让他安心的答案。
“哦,就因为我在场?”
宋清状似恍然大悟,却说了句最气人的话。
“宋清!”萧胜带着怒气拍下手中的口供。
本已有所缓和的关系在此时再次岌岌可危。
宋清敛下眉眼,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略一思量后认真地问道:“中郎将想要的,是我的否认,还是真相?”
否认和真相不可兼得,看来是真有关系。
萧胜都要气笑了。
宋清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起身道:“我以前说过,我从未骗过你,直到现在也一样。”
她直视萧胜满是怒气和讥讽的目光,坚定平和地道:“我不曾杀过姜明月。”
萧胜亦站起身,冷声道:“那我若说,不要你的否认呢?”
宋清忽地笑了,点了点头:“好,算我说早了,那萧中郎将若是两个都要,是不是也该付出点什么?”
“你想要什么?”萧胜垂眸看着她问。
话一出口,他忽然想起来,上次他们在马车里的时候也是这样,所有的嬉笑怒骂,客套亲近,最后都变成了载满交易的一句“你想要什么”。
上次她要了肃王的罪证,这次呢,闲王的罪证,太子的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