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的铃声在路边响起,闫解放正跟几个孩子们在路边玩耍,听见声音抬头一看,他大哥骑车从远处而来。
“解放,一会儿早点回家,你们几个也早点回去,晚上打谷场有电影看。”
孩子们欢呼雀跃,闫解成走后没多久,一辆拖拉机突突冒着黑烟,车上拉着一堆东西。在拖拉机后边,几个民兵骑着自行车跟随,后背上背着武器。
一路小跑,进了家,闫解放大呼小叫。
“晚上放电影咯,晚上放电影咯!”
在院子里玩耍的闫解旷也跟着他二哥一起喊,引得在一旁的小解娣跟着咿咿呀呀嘴里喊叫,闫富贵正在屋内喝茶看报纸,听见他二儿子喊,放下报纸走到院子里询问。
“解放,你喊什么?那里放电影?”
“我大哥说的,刚才他从外面回来,拖拉机上拉着放电影的机器,我看见了!”
听见声音,于莉从厨房露个头,笑着冲闫富贵说道。
“爹,估计解成刚从公社那边喊来了放电影的,晚上咱们早点吃完饭,一起去打谷场看电影。”
在四九城没进过电影院的闫富贵也觉得新鲜,笑着喊二儿子去洗手洗脸,抱起一旁的闫解娣回了屋。
晚饭吃的很丰盛,原本只有一个肉菜,中途闫解成回来一趟,拿回家一个后腿儿,笑着说在公社里弄的。
一顿饭吃完,一家人走向村西头的打谷场。
各种不知名的虫子在灯光下飞舞,孩子们在场地里呼喊着飞奔,各家大人们男的扎堆儿抽烟打屁,女的围着说笑。
二大妈抱着闫解娣加入了聊天大军,一旁的妇女给二大妈腾开座位,笑着开口。
“解成妈,还是你家解成厉害,自从他来了咱们这边以后,每年的夏收后第一场电影全公社咱们望山屯总是第一个!”
又一个妇女插嘴。
“要不说解成是大城市来的呢!你看解成爸戴个眼镜,多有文化。解成妈,听说你家那口子是个教师是不?”
二大妈笑着接话。
“我家老闫在学校教书,不是因为这个,我们还来不了这边呢!”
有个妇女疑惑询问。
“为啥?不教书怎么就来不了咱们屯了?”
“嗨,闯子妈,你是不是傻!学校放暑假啊!啧啧,还是文化人待遇好,我家磊子我回头得好好管,让他将来也去当教师。”
话题立刻开始奔向如何培养自家孩子,二大妈也成为了话题中心,毕竟这边四九城来的人不多,二大妈跟闫富贵时间久了,知道如何说话让人舒服。
妇女们聊的热火朝天,男人们也在吞云吐雾,闫富贵笑呵呵接过一个年轻人递来的香烟。
“闫老师,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过上无忧无虑的好日子?”
旁边一个男人接话道。
“红旗,你是不是想问闫老师什么时候没有野人骚扰了?”
对对对,那个提问青年点头表示同意。
闫富贵乐呵呵的开口。
“北边听说冬天更冷,我听我家解成说,你们冬天也见过有落单的野人出没,说明他们确实难熬,再加上这一年一年的损失,没多少了。估计最多三五年,你们这边想见那些野人也见不着了!”
一旁一个粗壮汉子开口,询问闫富贵一个问题。
“闫老师,你是四九城的老师,我们这边学校老师不多,你们那边能帮忙给喊点老师过来不?娃们想读书,总得有老师教不是?”
闫富贵一愣,他没料到有人问这个问题,想了一下开口客气的说道。
“明天吧,我让解成带我去你们那边学校看看,找找那边的校长问问,等回头我回了四九城,我跟我们学校领导说说。”
那名汉子欣喜的开口。
“咦,闫老师太谢谢你了!村长天天忙的脚不沾地,我明天领你去,俺们公社没多远,就不到五里地。那里的校长我还认识,前次春天拿麦种我跟着村长见过。”
另一个大汉挤过来开口,闫富贵一看对方身高吓一跳,足足得有将近两米。
“哎哟,闫老师!明天俺领你去,公社学校校长是我原来老家本族的叔叔,你要是能从四九城喊来老师,俺叔得请你吃大餐!娃们天天上学也不用愁着没老师教了,俺们娃那教室里坐了三个年级,一个老师教,想问个问题都得排队!”
“涛子,原来你叔是校长啊!我说上次你家娃怎么在校长室里吃饭,原来是你亲叔!”
“啥亲叔,就是本家叔,这不是来这边没啥亲戚,显得更亲近了不是。俺家娃去校长那里吃饭,也是为了吃饭的时候问点问题。”
“你快拉倒吧!涛子,你家小青岛上次考试英语都不及格!听说还挨板子了!”
“哎哎哎,成昆兄弟,你啥意思?许你家小逊考试不及格,就不许我家娃考不及格吗?再说了,上次考试谁家孩子英语及格了?再说咱们学校就一个英语老师,教的过来吗?”
闫富贵在一旁听着几人说话斗嘴,心中五味杂陈,心中暗自琢磨看来自己明天得去学校好好看看,要是能帮忙一定得伸把手,又想想自己只是一个普通教师,不由地叹口气。
电影开始的时候,众人停止了聊天,孩子们也停止了玩闹,都集中注意力看起了电影。
铁道游击队,大家都是第一次观看,看着看着很多人开始鼓掌叫好,特别是高潮部分众人热情高涨,闫富贵也是第一次看这个电影,眼睛一眨不眨的。
电影播放结束,孩子们这个夏天多了许多模仿对象!
天光在鸡鸣声中放亮,二大妈和于莉一起做好了一家人的早餐,昨天晚上那个叫作涛子的汉子,一脸憨笑的进了院子。
“解成村长,于莉队长,闫老师,大娘,孩子们好!”
闫解成疑惑的问他。
“涛子哥,你咋来了?这么早!”
一旁的闫富贵插话,顺势把一个凳子递给了这个叫涛子的男人。
“我们俩说好的,今天他带我去公社学校看看,听说那边缺老师,我跟校长去聊聊。等回了四九城,我找找学校领导,看能不能支援几个教师过来。”
闫解成一竖大拇指,开口冲着闫富贵说道。
“爸,你格局大了!这事儿要是能办成,您老功德无量!”
“行了,你小子少给我戴高帽子,我也只是试试,不一定能成。”
一旁的涛子笑呵呵开口。
“没事闫老师,你能帮忙问问,俺们都感激不尽!”
闫富贵看着淳朴的汉子,点点头,低头赶紧吃饭。
公社不大也不小,呈东西向,最长的街道有三里多,至少在附近来说是个很大的聚集区。公社学校在公社的最中心区域,房舍看起来很新,盖起来没多久,几排房子整齐划一,学校大门也很新。
涛子领着闫富贵跟看门大爷打过招呼,领着去学校里转了一圈,放假的学校空无一人,他俩看完后,闫富贵坐上自行车,跟着对方去了他叔家,也就是校长家。
学校后边一条街,一个简朴的小院,里面养着几只鸡和一条大黑狗。
涛子明显经常来,一个妇女听见他的声音,在院里就笑骂。
“你个傻涛,又来吃恁叔类!上回那点糖全喂恁娃嘴了!”
门一开,涛子乐呵呵的介绍了闫富贵,一听找她男人,还是四九城来的教师。妇女立刻在围裙上擦手,赶紧让人进屋,边走边喊。
“当家的,涛子带个四九城来的教师找你来了,你别在屋里卧着了!”
进屋一阵寒暄,闫富贵跟对方热络了几句,开始了解情况。
“哎,不瞒你闫老师,我是前年来的,我刚来的时候还没学校这排房子呢!当时整个学校就我和另外两个教师,我们三个教两百来个孩子,后来孩子是越来越多,这老师却越来越不够!现在学校快一千个学生了,马上明年就得开始初中部了,我现在正发愁呢!这十来个教师根本教不过来!”
闫富贵笑呵呵的安慰对方,完了之后开口说道。
“我说实在话,我也是因为昨天听说了,想着先来看看。我在四九城也没什么大本事,只是个任课教师,我回头回了四九城也只能帮你跟学校领导问问,再在同事之间宣传一下,另外就是往相关部门帮你们给问问情况。多余的,我其实真帮不了什么忙!”
一旁的涛子依旧笑呵呵的看着闫富贵跟他叔说话,手中的烟一口接一口。
校长挠挠发白的头发,开口苦涩的说道。
“闫老师,你这已经是帮了我们大忙了,哪怕来一个我们都是高兴的,你要是能去相关部门再帮忙问问,那就更好了!这样,中午你别走,我让我们老婆子给你整俩硬菜,涛子你去公社商场跑一趟,那里有新鲜的山货跟野味,你买点。今天中午咱爷俩陪闫老师好好喝点!钱让你婶儿给你拿点,快去快回。”
热情,让闫富贵很是难以招架,中午这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家,后半夜才在迷迷糊糊中被尿憋醒!
起夜上完厕所,站在院子里,他给自己点了根烟,看着满天星斗,银河灿烂!
更远处,月光下,青山如同巨人一般俯视着大地。
闫富贵掐灭烟,嘴里囔囔道:“多好的海棠秋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