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的夏日酷热难当,施世伦骑着一匹青骢马,沿着官道缓缓前行。他身着普通的青色布衣,头戴一顶遮阳的斗笠,看上去与寻常商旅无异。身后跟着他的得力助手黄天霸和几名亲信随从,也都作平民打扮。
\"大人,前面就是景州城了。\"黄天霸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城墙轮廓说道。
施世伦点点头,眉头却始终紧锁。自从奉旨到山东赈灾以来,他已走过三府十八县,亲眼目睹了灾民的惨状。然而更令他痛心的是,有些地方官员不仅不尽力赈灾,反而借机敛财,加重百姓负担。而景州,据他所闻,情况尤为严重。
\"天霸,我们此番微服私访,就是要亲眼看看这景州到底是个什么情形。特别是那个罗似虎,听说在地方上横行霸道,百姓怨声载道。\"
黄天霸压低声音道:\"大人,属下打听过了,这罗似虎可不简单。他有个哥哥在内宫当太监,据说很得皇上信任。罗似虎仗着这层关系,在景州一带无人敢惹。\"
施世伦冷笑一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他真有违法乱纪之事,管他背后是谁!\"
一行人来到城门前,只见城门处排着长队,几个凶神恶煞的衙役正在盘查过往行人,不时大声呵斥。
\"都给我排好队!交入城税!一人五文钱!\"为首的衙役挥舞着鞭子喊道。
施世伦眉头一皱:\"入城税?朝廷明令禁止地方私设关卡收取入城税,这景州官府竟敢如此明目张胆?\"
黄天霸小声道:\"大人,这恐怕就是罗似虎的手笔。听说景州知府是他花钱买通的。\"
正说着,前面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汉颤巍巍地掏出一个破布包,数出几文钱递给衙役。
\"官爷,小老儿只有四文钱,能不能...\"
\"滚!没钱就别进城!\"衙役一脚将老汉踹倒在地,老汉的包袱散开,几个干硬的馍馍滚落在地。
施世伦眼中怒火一闪,正要上前,却被黄天霸拉住:\"大人,小不忍则乱大谋。\"
施世伦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从怀中取出铜钱,替老汉交了入城税,又帮他把馍馍捡起来。
\"老丈,您没事吧?\"
老汉抬头看着施世伦,浑浊的眼中满是感激:\"多谢恩公,多谢恩公!小老儿是进城给孙子抓药的,孩子发热三天了...\"
施世伦心中一酸,又从怀中取出一小块碎银塞给老汉:\"快去吧,别耽误了孩子治病。\"
老汉千恩万谢地走了。施世伦望着他佝偻的背影,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入城后,施世伦发现景州城内看似繁华,实则暗藏凄凉。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但许多都关门歇业;行人匆匆,脸上少见笑容。他们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下,施世伦立即派黄天霸出去打探消息。
傍晚时分,黄天霸带回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大人,那罗似虎简直无法无天!\"黄天霸压低声音,眼中闪着愤怒的火光,\"他不仅强占民田数千亩,还私设牢狱,将欠他高利贷的百姓关起来折磨。更可怕的是,他竟敢私造帑币!\"
施世伦猛地站起身:\"私造帑币?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可有确凿证据?\"
黄天霸点头:\"属下找到了一个从罗府逃出来的工匠,亲眼见过他家的私铸工坊。那工匠因为不肯再为他们做事,被罗似虎派人追杀,现在躲在城南的破庙里。\"
施世伦眼中精光一闪:\"带我去见他。\"
在城南一座摇摇欲坠的破庙里,施世伦见到了那个名叫李三的工匠。李三四十出头,却已满头白发,左臂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
\"大人,小的本是济南府的铸币工匠,三年前被罗似虎强行掳来为他私铸铜钱。\"李三跪在地上,声音颤抖,\"他们造的铜钱成色不足,却与官钱混用,从中牟取暴利。小的实在看不下去,上月趁夜逃了出来,结果被他们的人追上,砍了一刀...\"
施世伦扶起李三:\"你可愿意作证?\"
李三面露恐惧:\"大人,那罗似虎手眼通天,连知府大人都得听他使唤。小的若是作证,只怕...\"
\"你放心,本官定会保你周全。\"施世伦坚定地说,\"你可知道罗似虎将私铸的铜钱存放在何处?\"
李三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大部分存在罗府地窖里,还有一些存在城西的'永昌'钱庄。那钱庄明面上是山西人开的,实则是罗似虎的产业。\"
施世伦点点头,又详细询问了罗府的地形和守卫情况。离开破庙时,已是深夜。
接下来的几天,施世伦和黄天霸分头行动,暗中走访受害百姓,收集证据。他们见到了被罗似虎霸占田地的农民,被高利贷逼得家破人亡的商贩,甚至是被罗似虎强抢入府凌辱的民女。每一桩血泪控诉都让施世伦心中的怒火更盛一分。
第五天清晨,施世伦正在客栈后院练剑,黄天霸匆匆赶来。
\"大人,不好了!罗似虎的人正在城南强抢民女!\"
施世伦立刻收剑:\"带路!\"
他们赶到城南时,只见一群家丁正拖着一个哭喊的少女往马车上塞。少女的父母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却被拳打脚踢。
\"住手!\"施世伦一声厉喝,大步上前。
为首的家丁斜眼打量施世伦:\"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敢管罗爷的事?\"
施世伦冷冷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还有王法吗?\"
\"王法?\"家丁哈哈大笑,\"在景州,罗爷就是王法!识相的赶紧滚,否则连你一起抓进大牢!\"
黄天霸怒不可遏,正要出手,却被施世伦拦住。施世伦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在家丁面前一晃。
那家丁一见令牌,顿时脸色大变,扑通跪倒在地:\"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
\"滚回去告诉罗似虎,就说钦差大臣施世伦请他过府一叙。\"施世伦冷声道,\"若敢不来,后果自负!\"
家丁们屁滚尿流地逃走了。被救的少女一家跪地叩谢,施世伦连忙扶起他们,嘱咐他们暂时躲起来,以免罗似虎报复。
回到客栈,黄天霸不解地问:\"大人为何突然亮明身份?我们的调查还没结束啊。\"
施世伦沉声道:\"事态紧急,不能再拖了。罗似虎知道我们调查他,必定会销毁证据或逃之夭夭。我们必须先发制人!\"
当天下午,施世伦换上官服,带着黄天霸和几名亲信直奔景州府衙。知府听说钦差驾到,慌慌张张出来迎接。
\"下官不知钦差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施世伦冷冷道:\"本官奉旨赈灾,途经景州,听闻此地有人私造帑币、买官鬻爵、欺压百姓,特来查办。\"
知府额头冒汗:\"这...这定是有人造谣中伤...\"
\"是吗?\"施世伦一拍惊堂木,\"带人证!\"
李三和其他受害百姓被带了上来,一桩桩血泪控诉让知府面如土色。当施世伦出示从永昌钱庄查获的私铸铜钱时,知府终于瘫软在地。
\"大人饶命啊!下官也是被逼无奈,那罗似虎有内宫的关系,下官得罪不起啊...\"
施世伦不为所动:\"来人,摘去他的顶戴花翎,押入大牢!现在,立刻派人去罗府,将罗似虎捉拿归案!\"
然而,前去捉拿罗似虎的衙役很快回报:罗府大门紧闭,罗似虎拒不出面。
施世伦冷笑一声:\"好个罗似虎,竟敢抗命!天霸,随我亲自去拿人!\"
罗府高墙深院,大门紧闭。施世伦命人撞开大门,却见院内空无一人,显然罗似虎已经得到风声躲了起来。
\"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施世伦下令。
经过仔细搜查,黄天霸在书房发现了一条暗道。众人顺着暗道来到一个隐蔽的地下室,里面堆满了私铸的铜钱和模具。更令人震惊的是,还发现了大量伪造的官府文书和买官卖官的账册。
\"大人,这里有封信!\"黄天霸从桌上拿起一封信递给施世伦。
施世伦展开一看,是罗似虎写给他在内宫当太监的哥哥的,信中详细说明了私铸铜钱的情况,并请求哥哥在皇上面前美言,让他买个更大的官做。
\"铁证如山!\"施世伦将信收好,\"继续搜,一定要抓住罗似虎!\"
终于在日落时分,衙役们在后院一口枯井中发现了躲藏的罗似虎。这个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恶霸,此刻浑身发抖,面如死灰。
\"罗似虎,你可知罪?\"施世伦厉声问道。
罗似虎强作镇定:\"施大人,我哥哥是内宫总管太监,与八王爷交好。你若是动我,小心你的乌纱帽!\"
施世伦怒极反笑:\"好大的口气!来人,将他押回府衙,明日公开审理!\"
第二天,景州府衙外人山人海,听说钦差要审罗似虎,全城百姓都赶来观看。施世伦当堂宣读罗似虎的种种罪状:私造帑币、买官鬻爵、强占民田、强抢民女、私设牢狱...每读一条,堂外百姓就发出一阵愤怒的呼声。
\"罗似虎,你还有何话说?\"施世伦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