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年的扬州城，春意正浓。瘦西湖畔的柳枝抽出嫩绿的新芽，微风吹过，带来阵阵花香。施世伦站在府衙后院的凉亭中，望着不远处正在教两岁儿子施安背诵《三字经》的妻子吕回娘，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人之初，性本善...\"小施安奶声奶气地跟着母亲念诵，胖乎乎的小手还学着母亲的样子比划着。吕回娘一身淡青色衣裙，发髻简单地挽起，只在鬓边簪了一支白玉兰花簪，素雅中透着几分英气。
\"回娘。\"施世伦轻声唤道，迈步走向妻儿。
吕回娘闻声抬头，明亮的杏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夫君今日回来得早。\"她伸手拂去施世伦官服上的一片柳絮，动作自然而亲昵。
施世伦弯腰抱起儿子，在小家伙肉嘟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惹得施安咯咯直笑。\"今日衙门事务不多，想着早些回来陪你们母子。\"他说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妻子腰间挂着的那柄短剑上——那是吕回娘从不离身的物件，也是她作为\"江南第一女侠\"的象征。
成婚三年来，吕回娘早已从当年那个行侠仗义的女侠变成了贤淑的妻子和母亲，但施世伦知道，她骨子里的侠义之心从未改变。事实上，正是这份侠义与智慧，多次在他办案陷入困境时提供了关键帮助。
\"爹爹，蝴蝶！\"小施安突然指着花丛中一只翩跹的彩蝶叫道，挣扎着要从父亲怀里下来。
施世伦笑着放下儿子，看着小家伙摇摇晃晃地追着蝴蝶跑开，丫鬟赶忙跟上去照看。他转向妻子，低声道：\"今早接到一桩案子，颇为棘手。\"
吕回娘眼中立刻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那是施世伦熟悉的、对案件本能的敏锐。\"可是城南李员外家的事？\"
施世伦微微惊讶：\"你已经听说了？\"
\"今早去买绣线时，听市井议论纷纷。\"吕回娘拉着丈夫在石凳上坐下，亲手为他斟了一杯茶，\"李员外昨夜暴毙，据说死状诡异？\"
施世伦点头，眉头紧锁：\"表面看是心悸猝死，但仵作验尸后发现，他脖颈处有一道极细的针痕，针上淬了剧毒。更奇怪的是，现场留有一张字条，上书'天理循环'四字。\"
\"天理循环...\"吕回娘轻声重复，若有所思，\"这已经是本月第三起富商离奇死亡案件了。\"
施世伦惊讶更甚：\"你一直在关注这些案子？\"
吕回娘微微一笑：\"你每日回来眉头不展，我怎能不留意？前两起案子，一是盐商周老爷在画舫上落水身亡，二是绸缎庄郑掌柜被发现在家中自缢，对吧？\"
\"正是。\"施世伦握住妻子的手，\"回娘，你有什么看法？\"
吕回娘正要开口，忽听小施安一声惊呼。两人同时转头，只见小家伙跌坐在草地上，却没有哭，反而好奇地看着面前停驻的蝴蝶。吕回娘松了口气，示意丫鬟继续照看，然后压低声音道：
\"这三人都与二十年前一桩旧案有关——扬州盐税贪腐案。当时我父亲尚在刑部任职，曾提及此案牵连甚广，但因证据不足，最终只惩办了几个小吏。\"
施世伦眼中闪过震惊：\"你是说...复仇？\"
\"极有可能。\"吕回娘点头，\"而且凶手显然精通武艺，能用细针取人性命于无形，非等闲之辈。\"
正当两人交谈之际，府中老管家匆匆走来：\"老爷，衙门来人，说又发生命案了！\"
施世伦立刻起身，吕回娘也跟着站起来：\"我与你同去。\"
\"可是安儿...\"
\"让乳母照顾便是。\"吕回娘已经转身吩咐丫鬟准备马车，动作利落干脆，又恢复了当年那个侠女的风采。
半个时辰后，施世伦和扮作随从的吕回娘来到了城北一处豪华宅邸。死者是当地有名的米商钱老爷，被发现死在书房中，面色青紫，双目圆睁，仿佛见到了极为恐怖的事物。而在他面前的桌案上，赫然用鲜血写着\"天理循环\"四个大字。
施世伦仔细检查尸体，在死者后颈发现了与前几案类似的针痕。吕回娘则假装整理文书，实则暗中观察房间的每个细节。
\"大人，\"一个衙役匆匆进来，\"钱夫人说，昨夜曾听到老爷与人争执，但进去查看时只见老爷一人，以为是他自言自语。\"
吕回娘闻言，目光扫过窗棂，突然蹲下身，从窗台缝隙中拈起一根极细的丝线。\"夫君，\"她低声唤道，等施世伦走近才展示给他看，\"这不是普通丝线，是西域天蚕丝所制，专用于制作夜行衣。\"
施世伦眼中闪过赞赏之色，小心地将证物收好。离开钱府时，夕阳已经西沉。马车里，施世伦握住妻子的手：\"回娘，多亏有你。\"
吕回娘摇头：\"这些只是皮毛。我怀疑凶手下一个目标会是盐运使赵德芳，他也是当年那桩案子的关键人物。\"
\"赵德芳...\"施世伦沉吟，\"他如今权势不小，若无确凿证据，难以近身调查。\"
吕回娘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明日是赵夫人寿辰，广邀城中女眷赴宴。我可以...\"
\"不行！\"施世伦立刻反对，\"太危险了！\"
吕回娘轻笑：\"夫君忘了我是谁了？'江南第一女侠'可不是浪得虚名。况且，我只是去探听消息，不会轻举妄动。\"
看着妻子坚定的眼神，施世伦知道无法阻止她。他叹了口气：\"务必小心，有任何异常立刻撤离。\"
次日午后，吕回娘盛装赴宴。她身着一袭湖蓝色绣花裙衫，发髻高挽，珠钗轻摇，看起来与寻常官家夫人无异，唯有腰间暗藏的软剑和袖中的银针昭示着她的另一重身份。
赵府花厅内，众女眷谈笑风生。吕回娘娴熟地周旋其间，不时将话题引向二十年前的旧事。酒过三巡，她注意到赵夫人神色有异，便借故与她独处。
\"夫人面色不佳，可是身体不适？\"吕回娘关切地问道。
赵夫人勉强一笑：\"无妨，只是近来老爷心神不宁，连带着我也睡不安稳。\"
\"可是为近日几桩命案担忧？\"吕回娘压低声音，\"听说死者都与二十年前一桩旧案有关...\"
赵夫人脸色骤变，手中的茶盏差点跌落：\"你...你怎么知道？\"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吕回娘敏锐地察觉到危险，拉着赵夫人迅速躲到屏风后。几乎同时，一道黑影从窗外掠过，一枚银针\"嗖\"地钉在了赵夫人刚才所坐的椅背上。
\"有刺客！\"府中护卫大喊。
吕回娘当机立断，从腰间抽出软剑，护在赵夫人身前。刺客见一击不中，转身就逃。吕回娘本想追击，但顾及赵夫人安危，只得作罢。
当晚，施世伦听完妻子的叙述，神色凝重：\"刺客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看来对方已经迫不及待了。\"
吕回娘点头：\"从赵夫人的反应看，她显然知道些什么。而且...\"她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这是我在混乱中从刺客身上扯下的。\"
施世伦接过玉佩，只见上面刻着一个\"韩\"字。\"韩...二十年前被冤杀的扬州通判韩明远？\"
\"正是。\"吕回娘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我查过旧档，韩明远有一女韩雪儿，当年下落不明。若她学成武艺回来复仇...\"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明白了案件的真相。
三日后，施世伦设下计策，在赵德芳府外布下天罗地网。果然，当夜一个黑影潜入赵府，正是女扮男装的韩雪儿。就在她即将得手之际，吕回娘突然现身，两人在月色下交手数十回合，最终吕回娘以一招险胜，将韩雪儿制服。
当衙役将韩雪儿押走时，这个满眼仇恨的女子不甘地瞪着吕回娘：\"你也是女子，为何阻我报仇？他们害死我父亲，贪赃枉法，难道不该死吗？\"
吕回娘收起软剑，平静道：\"仇恨只会滋生更多仇恨。我夫君会查明真相，还你父亲清白，让真凶伏法。这才是天理循环。\"
事后，施世伦彻查二十年前的旧案，终于找到赵德芳贪腐的证据，将其绳之以法。韩雪儿因杀人罪被判流放，但因检举有功，获得减刑。
结案那晚，施世伦在庭院中设了小宴，与吕回娘对月共饮。小施安已在乳母怀中熟睡，月光洒在夫妻二人身上，静谧而美好。
\"回娘，\"施世伦举杯敬妻子，\"若非有你相助，此案难破。\"
吕回娘浅笑，举杯轻碰：\"夫妻一体，何分彼此？只是...\"她忽然俏皮地眨眨眼，\"下次再有这等刺激的案子，可不许再把我排除在外。\"
施世伦大笑，将妻子揽入怀中：\"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夜风轻拂，带来远处荷塘的清香。在这静谧的夜色中，施世伦与吕回娘相视而笑，无需言语，已然心意相通。他们知道，前方的路或许还有更多挑战，但只要夫妻同心，便没有过不去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