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灵寺古柏森森,施世纶在藏经阁暗室见到带发修行的妇人。那妇人抚摸着《洗冤录》封皮,突然撕开衬页——竟是张县令亲笔记录的考生手印图谱。二十年前朱砂印泥里掺着西域香料,与总督府亲随香囊气味如出一辙。
\"当年老爷截获科场关节密信,那信纸用的是两江总督府特供的云龙笺。\"妇人颤抖着翻开其中一页,指着手印边缘的靛蓝墨渍,\"这些考生入场前,都在盐运司领过特制护身符。\"
突然窗外传来破空声,施忠挥刀劈落三支弩箭。妇人袖中滑出匕首刺向咽喉,却被施世纶用茶盏击落:\"夫人何必求死?令郎棺椁里的《广陵散》琴谱,不是您亲手调换的么?\"
暴雨中的瓜洲渡口,施忠带人潜入甲字三号货船。掀开苫布,成箱的《四书章句》里竟夹着本届秋闱考题。漕帮二当家醉倒在货舱,怀里搂着的波斯舞姬颈间挂着翡翠玉蝉。
\"李大人...嗝...说好的盐引...\"醉汉突然瞪大眼睛,一枚金钱镖钉入喉头。施忠追到舱外,只见江面乌篷船上,盐运司巡盐御史正收起弩机。
次日验尸,舞姬耳后发现黥面——竟是扬州府去年通缉的私盐贩子。施世纶蘸着茶水在案几画出漕运路线,笔锋突然顿住:各码头标记连起来,恰是半阙《广陵散》工尺谱。
两江总督夜宴上,佛跳墙掀盖瞬间寒光乍现。施忠踹翻桌案,瓷盅里滚出枚带毒的羊脂玉印——印文正是失踪的鱼脑冻御砚底款\"宣和殿宝\"。
\"好个一石三鸟!\"总督抚掌大笑,突然口鼻涌出黑血。混乱中,施世纶瞥见屏风后闪过靛蓝衣角,追至后园却见栖灵寺知客僧溺毙荷花池。僧人右手紧攥的半张盐引,盖着扬州知府私章。
五更时分,施世纶在停灵寺地宫找到真正棺椁。楠木棺中的张县令遗骸双手交叠,指骨间卡着枚鎏金铜钥——正是开启盐运司甲字密档的第三把钥匙。
暴雨夜,三道黑影摸进盐运司地库。铜钥插入玄铁锁孔瞬间,机关弩箭如飞蝗激射。施忠舞动链子镖护住施世纶,火星四溅中,账册上的名字触目惊心:
- **丙申科探花**现为漕运总督
- **甲戌科进士**任职户部盐铁司
- **乙未科举人**竟是栖灵寺供养人
突然火把大亮,扬州知府带着绿营兵堵住出口。李文忠抚摸着官袍补子上的鸂鶒纹,叹道:\"施大人可知,二十年前钱塘县衙那把火...\"话音未落,他官帽突然炸开,颅骨上插着枚喂毒的玉蝉。
端午日瘦西湖骤起浓雾,施世纶站在观礼台上,手中三把鎏金铜钥在袖中叮当作响。漕帮龙舟刚过廿四桥,船头鼓手突然掀开鼓皮——成捆的《盐法纲目》手抄本随纸钱漫天飘洒。
\"快拦住贡院方向!\"施忠暴喝声未落,江南贡院腾起冲天火光。衙役从火场抢出半截考箱,烧焦的《论语》残页上,批注笔迹与当朝陈阁老奏折字迹分毫不差。
混乱中,施世纶袖箭射落飞向总督楼船的信鸽。鸽腿密信盖着血指印:\"丑时焚册,按洪武旧例。\"他瞳孔骤缩——这分明是晨间验看张县令遗骸时,那截缺失的右手食指骨节形状!
子时的盐运司地库寒气逼人。三把铜钥转动瞬间,青铜匣吐出泛黄的洪武三年黄册。蝇头小楷记载着徐达嫡孙私占盐泉三十眼,账册夹页竟附着今科三鼎甲的朱卷摹本。
\"难怪要烧贡院。\"施世纶指尖拂过黄册上的爪痕印,突然将灯油泼向暗格砖石。青砖遇热变色,浮现出前明锦衣卫绘制的盐井密道图——与施忠背后刺青完全重合。
黑衣人破窗而入时,施忠反手扯开衣襟,露出狰狞的飞鱼刺青:\"洪武二十七年,锦衣卫暗桩周显宗,见过各位大人!\"链子镖扫落梁上灰埃,露出当年张县令悬尸的麻绳。
扬州府衙正堂,施世纶将鱼脑冻御砚砸向青石砖。砚台碎裂处显出血色诏书:\"朕知江南盐弊积重,特赐此砚与锦衣卫后裔...\"李文忠的尸身突然剧烈抽搐,后颈皮肤下钻出只染血的翡翠玉蝉。
\"好个一蝉双身计!\"施世纶剑指两江总督亲随,\"二十年前你扮作乳娘纵火,如今又用子母蝉操纵知府。可惜这广陵散的后半阙...\"他突然拨动焦尾琴,音波震碎梁上机关,假死的真总督从藻井跌落。
晨光刺破乌云时,施忠率绿营兵封住十二盐井。施世纶站在盐运司废墟上,望着《广陵散》琴谱在火盆中蜷曲。灰烬里显出一道密语,指向紫禁城方向——那才是所有靛蓝丝线最终缠绕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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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施世纶调任江宁知府。离扬州那日,栖灵寺送来个乌木匣。掀开素帛,失踪的鱼脑冻御砚完好如初,砚底新刻着行小字:\"宣和殿宝,甲戌年重制。\"
江风掠过官船纱帘,施忠在整理行装时,忽然从箱底抖落半片靛蓝衣料。那布料纹理,与京中某位亲王寿宴时进贡的云锦,经纬走向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