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时背靠着树干,仰头看着许朝,他一条长腿随意地曲着,双手垂在身侧,微微弯曲的指关节,碰触到地上落叶的叶齿,有些痒。
说完,许朝往前一步,蹲在了他面前。
“所以啊,赶紧联系上官玄月,让他们找人来救我们,我可不想在这过夜,鬼知道这地方有没有什么吃人的猛兽。”
许朝嘴上说着,心里没由来一阵发毛,他煞有介事往四周看了看,但其实,这么暗的天色,他也看不了多远距离。
转过头,却发现,夏清时一直在看着他,像是怕他一眨眼就会消失似的。
不是应该自己更惨吗?怎么感觉夏清时才是伤的不轻的那个?
算了,万一他被那什么东西上身完,有后遗症呢。
许朝无奈叹口气,身子往前凑去,“你手机在哪个口袋?”
他刚问完,夏清时手机在他口袋中亮了起来,来电话了,而此刻许朝的手,也正好摸到那手机。
许朝一心只想掏夏清时的手机,没注意,他此刻与夏清时的距离贴得多近,头几乎靠在了对方肩上。
他拿出夏清时的手机,正想退开,看一眼谁打来的电话。
夏清时那手却不知何时绕到了他身后,圈住了他,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许朝一个重心不稳,直接跪在了夏清时腿上。
“夏清时?”许朝不信这一下夏清时不疼,他怎么一声不吭的?
哑巴了?
“你怎么了?”他问,他觉得夏清时不太对劲。
过了会儿,许朝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都要睡着了,别到时候摔没把自己摔死,两人大晚上被活活冻死了。
他挣了挣,很容易就挣开了,夏清时原也没有用多大力气。
只是,下一秒,脑袋后面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夏清时这次,不是将他摁在颈窝,而是面前,两人鼻尖似有若无地相触。
或许是两人都在暗自用力的缘故,呼吸声又急又快,气息在这陌生黑暗的山林间,紧紧交缠着。
耳中再听不到其它。
夏清时微微侧头,一点点缩短两人之间微乎其微的距离,许朝能感觉到他的唇轻触自己的唇。
许朝刚刚被凶狠啃过的,这会儿嘴唇还充血发烫,夏清时的唇冰冰凉凉贴了过来,许朝一激灵,一把推开了他,同时自己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艹,刚刚怎么回事?老子像是被狐媚子勾了魂。
他的心怦怦直跳。
“夏清时,你他妈有病啊,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亲嘴。”许朝皱眉怒视着夏清时。
夏清时却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向他伸出手,要拉他起来。
“算你有点良心。”许朝说了一句,握着他的手站了起来,下一秒,夏清时一个旋身,将他抵在了那树干上,身子便压了过来,膝盖顶进了他双腿之间,使他动弹不得。
艹,这姿势!
“夏清时,有话好商量,先回去行吗?这种地方不适合......”
“有什么不适合的?”夏清时问他。
许朝“?”
他刚一张嘴,夏清时捏着他的脸颊,冰凉的薄唇便贴了过来,将他的唇轻轻含住,而后松开。
许朝:这也太……
“你要亲就亲,赶紧的,少做些有的没的。”许朝嘀咕一句,说话都差点打磕巴。
夏清时那指尖移到了他的唇上,用力按了按。
许朝皱眉。
“嘴巴为什么肿了?”他问。
许朝“!”
还能为什么,你他妈被一个色鬼上了身,老子被占了好大一个便宜!
但他直觉,不能这么说。
许朝眼神飘忽一瞬,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夏清时也不急,指尖揉着他的唇,眼睛一瞬不瞬盯着。
许朝觉得他像个死变态。
“你管我,老子摔的不行吗?!”
夏清时浅色眼睫动了动,“朝朝,你很久没有亲我了……”
他说这话时依旧盯着许朝的唇,指尖不轻不重地碾着,暗示意味明显。
许朝手中牢牢抓着的那只夏清时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许朝注意力被转移,视线下移,想看一眼谁打来的电话。
夏清时却像是完全听不到那手机铃声,好看的眉毛,因为许朝的分心而微微蹙起。
下一瞬,便不由分说吻了过去。
唇瓣被含住,牙关被撬开,舌尖不由分说探入。
“唔……”许朝说不出话,那铃声何时结束,何时又响起他已分不清楚,只是那声音坚持不懈地响着。
掩盖了一些两人亲吻时发出的,令人面红耳热地啧啧水声。
好嘛,现在自己也成变态了……
许朝胡乱想着,夏清时那手深入他的外套,隔着他的衬衣在他腰上后背上揉捏着。
在夏清时终于分开的间隙,许朝吐出两个字,“腿软......”
夏清时耳根一红,附在他耳边,浅声道:“抱着我。”
说完他将许朝一把抱起,许朝的双腿挂在他腰上。
许朝也是男人,经过上次的事后,他知道夏清时想做什么。
许朝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低声说:“我不想。”
夏清时听着他的呼吸声,感受着他的温度,心中那份不安逐渐消退,他轻声说了一句,“好。”
却没将他放下。
“抱着我休息吧。”他说。
“嗯。”许朝有点困了。
“夏清时,你不好奇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吗?”他问。
夏清时没回答,而是说:“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而他……也叫夏清时。”
许朝安静听着,没有插话。
“他也喜欢许朝。”夏清时轻声说道。
过了一会儿,夏清时问:“许朝,喜欢夏清时吗?”
许朝没回应,直到他脑袋一歪,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夏清时才无奈地笑了笑,居然睡着了。
……
在那座破败荒凉孤零零矗立着的土地庙周围,萦绕着一声声悲恸的哭声,这哭声粗哑诡异,像是在诉说着生前未尽之事。
朱华以一种臣服的姿势,跪在那庙门前,仰着头,难以自抑地哭着。
孙湘走了,不会再回来见他,更不会让他见儿子,再也不会有人会回来找他,他现在是一只人人畏惧,人人得而诛之的鬼。
那几个玄术师很快就会回来,或者等到天亮,太阳升起,他身上的鬼气减弱,加上这张威力不小的镇压符,他很快就会灰飞烟灭。
但其实,能杀了那畜生,他已经知足了,他没想到,平日里老实本分,对他家殷勤照顾的姐夫,居然会想要自己的命。
之后还像没事人一样安慰自己的妻子,父母,还说什么,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儿子。
而他的父母居然还对他千恩万谢,说自己之前那么对他,他还能这么照顾这个家。
即使现在,朱华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难道就因为自己觉得大姐是被他逼疯的,和他翻了脸,让他以后再也别来自己家,他就下此毒手?
那日砍柴,他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突然看到那男人也上来了,有些意外,随即呵斥道:“你来干什么?赶紧滚。”
那人说是自己误会了他,大姐是病理性精神失常,带去医院看过,家里有医院的诊断书,回去可以找出来给他看。
然后递了一小瓶自家酿的酒,说让他尝尝。
他这个姐夫,自己没什么上进心,没本事,讨好人倒是挺厉害。
看在他这么低声下气的份上,加之家里父母老婆都劝他,所以他接了过来,仰头喝了一口。
就在这时,男人将早就找好的一块石头,抓在手里,重重砸在了他头上。
朱华当时只感到一阵眩晕,脑袋剧痛,一摸一手血。
“你……”他猛地站起,手里握紧砍刀,却摇摇晃晃站不稳,砍刀撑地,才不至于摔趴下。
男人继续用石头砸他的头,直到他没了动静。
才将他丢下了山崖。
头七回魂时,朱华第一个找到了那男人,将他活活掐死。
就在朱华停止哭嚎之后,他听到了另一个哭声,那声音他尤为熟悉。
“桐桐?是你吗?桐桐,你过来,让爸爸看看你!”朱华喜从心起,冲着声音的方向大声喊着。
不多会儿,一个瘦瘦黑黑,个子小小的男孩子从庙后探头张望。
“爸爸……”他低声喊着。
“桐桐!”
听到回应后,小男孩快步跑到近前,双手擦着眼泪,“爸爸,他们都说你死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等那张小脸重新露出来之后,小男孩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们说他的爸爸变成了僵尸,僵尸是一具空壳,没有灵魂,不会思考,不认识他,也不认识爷爷奶奶,只会吸干他们的血。
他在房间,从窗户口,看到那两个大哥哥把爸爸绑起来塞进了车子。
后面妈妈回来了,但另两个大哥哥没有回来,他看到他们一起上的南边的山,妈妈却告诉他们说其他两个大哥哥是上了西边的山。
于是他偷偷拿上手电,自己来到了土地庙,只是这里好黑,看不到一个人,他很害怕,忍不住哭了起来。
直到看到了朱华。
只是……
“爸爸,你为什么要跪着,你起来。”
朱华现在看到了儿子,也就知足了,他没有让他的儿子帮他把符揭了。
“桐桐,爸爸确实死了,你现在看到的是爸爸的鬼魂,但你不要害怕,爸爸不会伤害你,你要乖一点,长大对爷爷奶奶好,对妈妈好,知道吗?”男人说道。
小男孩一脸不解,他伸手去拉地上的男人,被那冰凉的触感烫了一下。
但他没有缩回手,咬着牙用力,“爸爸,你起来我知道你的身体在哪,你的鬼魂进入身体,就能复活。”
“傻孩子,人死了就是死了,怎么可能复活。”朱华笑着说。
“以后你妈妈要是给你找新老爸,你可不能怪她,她一个女人,要养你不容易。”朱华耐心交代着。
小男孩却听不进去,“呜呜呜哭了起来,边哭边嚎“妈妈和姑父,妈妈和姑父……”地喊着。
“妈妈和姑父怎么了?”朱华问。
“妈妈和姑父睡在一起。”小男孩终于说了出来。
这一句话,如一道天雷劈向了朱华。
难怪!那个男人突然要杀了自己!
难怪!孙湘前面说什么她被逼迫的话,我还以为她胆子小,被自己吓到胡言乱语!
难怪!她那几天一直叫自己多砍柴,还追问自己去哪一座山!
原来,他们早在一起了!
奸夫淫妇!
大姐被她逼疯,死因不明,现在自己一死,他们就可能明目张胆在一块了。
“孙湘,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不愿意和我过,你为什么不早说,要害我命!”鬼物嘶哑地声音在山林里回响着。
其实到了这一步,并不难猜,他们这是要霸占自己的家,他们要成为一家人。
男孩被吓得呆住了。
朱华一双眼睛涨得血红,仇恨爬满了他的双眸,脖子上,脸上也瞬间爬上了一道道鲜红如蚯蚓般的血痕,纵横交错。
恐怖至极。
小男孩呆愣愣站着,突然跪在了朱华的身边,双手攀着他,求饶道:“爸爸,你不要杀妈妈,你不要杀妈妈。”
朱华喉咙中发出诡异的声响。
男孩边哭边喊着,“爸爸,你不要杀妈妈,你不要杀妈妈。”
血痕褪去,朱华像是一只被放了气的皮球般,瞬间垂下来了脑袋。
是啊,那个女人再毒,她不会伤害桐桐,桐桐已经没有了爸爸,如果再没有妈妈,他……
“桐桐不哭,爸爸不杀妈妈。”朱华说。
这是男孩与他父亲相处的最后一晚,常年在外的父亲,平时并不懂得如何与孩子相处,在家时也没有多少话,电话里只问他想要什么。
而这一晚他们却说了很多话。
男孩第二天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太阳照在的身上暖烘烘的,而他的父亲,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男孩轻声说了一句,“爸爸再见。”
回家去了。
家里两老看到孙子从外面回来,还粘了一身的泥巴树叶,觉得奇怪极了。
“桐桐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男孩摇了摇头,只说“肚子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