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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黎听到最后,早已泪流满面。

没想到,长公主居然还有这么一段让人动容的故事,她的心上人,死在了他最爱她,她也最爱他的那一年。

如果他平安归来,他们是要成亲的。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们原本是真正的天造地设的一对,先帝当时,甚至给秦涟准备了足足一百六十台嫁妆。

可惜没有如果,他死在了战场上。

“皖宁,不必太过伤怀。”秦渊用手帕仔细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宽慰道:“洛小将军为国捐躯,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有些人,活在回忆里是顶好的。”

“是啊,如果我没有和他重逢,也不会抱有期待,他就会永远活在我的回忆里,永远如初遇那般,是个如玉公子,哪像如今,成了入狱公子?”

姜黎笑了笑,“不过,我倒是挺看好长公主和洛少卿的,就看洛少卿,有没有那个本事撬开长公主的心房了。”

她跳下马车,入目是一行不速之客堵在她家门口。

姜珲看到她,笑得见牙不见眼,满脸谄媚:“皖宁,为父就知道,你非池中之物,当初你要和萧伯元那厮和离,为父可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你看,如今,你摇身一变,都成东宫未来的太子妃了,为父甚是欣慰,为父今日,是专程来接你回府待嫁的。”

“和家里闹闹脾气也就罢了,如今,该闹够了,随为父回去吧。”

柳氏也上前一步,“好孩子,母亲知道你这些年心里委屈,但为娘都是为了你好,没有为娘,你又哪里会有今天,得太子殿下青眼呢?”

“而且,兄弟姊妹可都念着你呢,老四,前几天还说想二姐三姐了,希望你们能回家去住。”

“一家人,就莫要生出不必要的嫌隙来了,你说是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全然忘了,当初姜黎说要和离时,他们那副死活都不肯同意,恨不得逼死姜黎的嘴脸。

还有,当年姜黎在那个家受的委屈,他们也是只字不提。

她抽回手,看向两人的神色格外淡漠:“姜侍郎,姜夫人,你们难道忘了,我们已经签下断亲书了吗?现在,我和你们侍郎府,没有半点关系。”

“而且,陛下而今赐婚,并未谈及我的身世,我自会在此待嫁,有些事,就不劳烦二位费心了。”

“胡闹!”姜珲忽然吼道:“哪有姑娘家不在娘家待嫁的?”

“放肆!孤的太子妃,也是你们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秦渊算着时辰,也听够了,跳下马车冷冷地觑着这一群人。

众人闻言纷纷跪地。

姜珲以为,姜黎是一个人回来的,所以才敢来刁难。

没想到,她竟有本事叫太子送她回来,这么看来,太子对她,竟是真心实意,而不是被皇帝逼着娶的?

毕竟,他最开始收到消息时,一直以为,这不过是陛下羞辱太子殿下的手段而已。

“太子殿下,若未来的太子妃在这小小的院落出嫁,难免落人口舌,微臣这也是为了太子殿下的名声着想。”

姜珲颤巍巍地开口,一旁的柳氏也连声附和。

就在他们以为太子定然会为了名声考虑,定会答应这个要求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谁说皖宁没地方出嫁的?本宫今日就在宫门口说了,皖宁就从本宫的端淑长公主府出嫁。”秦涟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扫向众人的眼神冷冷的。

姜珲心里叫苦不迭,乖乖见礼之后,道了句“如此于理不合”,最后换来长公主一句“本宫是长公主,陛下最疼的亲妹妹,本宫开口,有何不可?”

长公主,自是秦渊请来的。

有了这话,姜珲哪里还敢再说什么?

自知让姜黎回府无望,只能讷讷离去。

时至今日,哪怕他心中再怎么懊悔,也已无济于事,毕竟当初,是他亲手,把这个女儿越推越远的。

……

都道瑞雪兆丰年,一夜的大雪之后,门前的青松都弯了腰。

在这雪白的大地上,这场婚礼空前盛大,若不是永乐帝不允,秦渊恨不得整条街都挂满红绸,普天同庆。

姜黎端坐于长公主府的临安阁,这原是秦涟为她的女儿准备的,可女儿终究没能看这个世界一眼。

至此,临安阁也被她封起来。

不过,洛琸说得对,她的确不该将自己困在过去,她早该向前看了。

是以,她专程命人将临安阁收拾出来,供姜黎在此出嫁。

虽然长公主府院子众多,但临安阁,却是除却长公主的主院之外,最好的院子,没有之一。

此刻,姜黎身着青色齐胸襦裙,外着同色大袖衫,披妃红色披帛,头上装束更是繁复无比,手中所持团扇上镶嵌了无数雕琢精巧的宝石。

“二姐姐,太子殿下到了,弟弟背你出去吧。”姜承宇在仆从的引领下进屋,被堵在长公主府大门口的秦渊已作了好几首催妆诗。

姜黎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他会来。

“二姐姐,”他往姜黎手中塞了一张票据:“姨娘没资格来,她让我以你的名字在钱庄存了好些钱帛,说是当做给你的添妆。”

“我知晓二姐姐可能看不上,可这些,都是姨娘的一点心意,二姐姐千万别想少。”

他说完,半蹲下身,示意姜黎上背。

姜黎握着手中的东西,眼眶莫名有些热,她的亲生母亲,自那次在家门口被长公主赶走之后,再没现过身。

听闻,她还专程去找了姜柔,定远侯府彻底落魄,现在举家搬到了萧老夫人嫁妆里的一个宅子。

宅子不大,足够那一家三口住下,至于姜柔,她被萧书瑶关在柴房,每日一顿饭吊着命,还有那个同她偷情的陈迁也一并关在一起。

柳氏原想着,定远侯府已经倒了,她要将自己的女儿接回去。

谁料,萧书瑶却道姜柔因为长兄的事情,伤心过度,自杀未遂,现在瘫痪在床,况且,她现在是萧家的媳妇,自该由萧家负责。

柳氏无奈,只好离开。

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来寻她这个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

“二姐?”姜承宇见她久久没有动静,唤了一声。

姜黎骤然收回思绪,上了他的背,轻声道:“四弟,替我谢谢姨娘。”

姜琳进屋催促,“快些,外面快拦不住了,太子殿下快进来了。”

瞧见这一幕,她竟也红了眼眶。

原来,他们兄弟姊妹之间,是可以如此和谐,兄友弟恭的。

可因为眼盲心瞎的父亲,偏心的母亲,偏心偏信的长兄,才让那个家,那般鸡飞狗跳。

上了喜轿,秦渊一袭大红喜袍,坐于高头大马上。

雪花又簌簌落下,短短两个巷子,他愣是带着喜轿足足绕了一个多时辰,近乎将这个长安城都绕遍了,一边绕,清风和追月一边向周遭百姓撒喜钱。

堪堪卡着时间进了太子府,他的幞头上已被雪花覆满,他上前踢开轿门,牵着姜黎下了轿,还不忘俯身凑到姜黎耳畔,低声道:“与卿同淋雪,也算共白头。”

姜黎的脸“唰”一下,就红了。

她抬眼,透过喜扇,瞧见的是他幞头上覆满的雪花。

走完一应繁琐流程,姜黎终是被送入洞房。

秦渊临出门招待宾客时,依依不舍地道:“皖宁,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同时,还不忘往姜黎手中塞了好些她喜欢的吃食。

“娘子,你是没瞧见,方才太子殿下的脸都快笑烂了。”南星说完,拍了两下自己的嘴,“哎呀,以后得改口,唤太子妃了。”

姜黎失笑,“南星,我知道。”

五个月时间准备大婚,的确太过仓促,可该有的礼节,秦渊一样都没少,听说,聘礼中的那对大雁,还是他亲自去皇家猎场猎的。

包括她身上的华服,亦是尚服局没日没夜地赶出来的。

还有就是……

她扫了一眼放在梳妆台上的匣子,里面是秦渊全部身家,现在,都已经是她的了。

这么一看,嫁给秦渊,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

正思索着,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她又坐直了身子,房门被推开,那道身影离她越来越近,所有伺候的人,也都被撤了下去。

“皖宁,从认识你的那一刻,我就被你所惊艳到,今日能娶你为妻,是当初对你一见钟情,亦是蓄谋已久。”

姜黎手上的喜扇被他拿下,两人饮下合卺酒,他又将二人的头发小心翼翼的收好。

红烛帐暖,衣衫渐褪。

秦渊的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姜黎。

……

两人婚后蜜里调油的日子没过多久,边关来犯,且来势汹汹。

姜黎站在城墙上送别时,腹中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他道:“等我回来,为我们的孩子取名。”

姜黎深深地点了点头,含笑送别。

只是,直到她垂垂老矣、满头华发,却终究没能等回她的少年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