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宝沉吟片刻“宁姐,很多时候,真相并不那么重要。以当时的局面看,剑宗只要发动攻击,气宗就要瓦解冰消,为了自保,他们只得出此下策。在这一计里,你和宁伯父,都是他们的棋子。可是下棋的人,自己也没有赢。本来当年华山二宗并列,好手如云,五岳之中可称第一。可如今呢,说句不客气的话,你们只好算倒数第二,除了衡山派外,哪个门派的力量都比你们强上几分。”
宁中则自怀里取出个皮囊,仰头灌了几口,却呛的一个劲的咳嗽。郑国宝抢过皮囊一闻,“好烈的酒。宁姐你不是善饮之人,为什么非要拿这么烈的酒上来?我这带的有酒,而且酒性柔绵……”
宁中则却用铁剑又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劈手去夺酒囊“喝不醉人的酒,有什么意思?你知道么,自从剑气火并之后,整个华山声势一落千丈,还欠了许多债务。雇佣那些江湖刀客,可不是一笔小的开销。剑宗的产业我们抢过来了,但一转手,又不得不卖出去,否则那些债就还不清。到后来,连华阴县都不好住下去,只好搬回了玉女峰。从那之后,师兄就开始学着别人做生意,想要为门派分忧。可是他实在不是这块材料……”
郑国宝将自己带的酒囊递过去,两人几下争抢,那如雪玉腕被郑国宝抓在手里,可这回的宁中则并没有退缩,只是用铁剑敲了他一下,“好好听着,不许耍坏。”
“师兄他啊,每次都是兴冲冲的跟我说,华山派要发大财了,说是找到了什么好生意,只要一点本钱,就可以让我从此过上好日子。开始的时候。我是真信他的,觉得师兄无所不能。但是一次一次,换来的只是失败失败还有失败,好不容易攒下点积蓄。一转头就赔光了,这还不算,到后来去做海贸,更是欠了饥荒。要不是国宝兄弟你来,灵珊也许就不得不嫁给梁发,去抵那笔债。”
郑国宝又向前凑了凑,试探着握住宁中则的手,只是这一回,头上没有铁剑落下来。“宁姐,这事我明白。岳兄是想扛起责任,让你过好日子,这其实也不算是错。做生意这种事,有的时候真是需要一点运气,岳兄的运气实在是差了一点。”
“他差的不是运气。”宁中则又是一口酒灌下去。“他是没有识人的眼光。柳掌柜那种人,根本就是在变着法子坑他,可是他却还是往坑里跳,我有什么办法?我虽然看的出来,可是他听不进去。我只是他的妻子,不能去左右丈夫的决定,只能看着他把门派的产业一点一点败出去。可是我知道。他那么做,其实也是为了我。我养了那么多孩子,也需要钱的。可我又从家里拿不到什么资助,那点嫁妆早就赔了出去,师兄想做的,也只是让我和那些孩子过的更好一点。再让我们华山好一点。能够中兴门派,不用仰人鼻息。可是今天听了韩师姐的遭遇,我怕啊。我怕有一天,我也会像韩师姐一样,被他从这仙掌峰上推下去。”
说到此。这位无双女侠终于抑制不住,铁剑扔到地上,把头埋在膝上痛哭起来。郑国宝伸手轻抚她的脊背,安抚道:“宁姐,没事的,你担心的事,肯定不会发生。在这大明天下,到哪去找比宁姐更好的女子?你放心吧,不会的。”
宁中则任他的手在自己的背心轻抚,也不见任何挣扎,哭了半晌后,才抽泣道:“这次幸亏来的是国舅,若是来的是一位公主,或是个有钱有势的寡妇,她们若也看中了师兄,我怕我也难逃一死。当初师父对我说,韩师姐是因为自己身体不好,想不开就跳了山崖。若是我也死了,怕是也要对人这么说,我真的怕。我不是怕死,而是怕,自己最亲近的人,在背后捅我一刀。今后这华山派兴衰的担子,就落到我一人身上,可是我真的有些怕……我怕我守不住这祖宗基业,也怕我护不住那些小毛头们。”
郑国宝道:“宁姐放心,你不是还有我么。我永远是你的靠山,有我在,就是天塌下来,也不用怕。我不会捅你一刀的,谁敢捅你的刀,我就把谁扎成筛子!”夜间山风寒凉,郑国宝将身子朝宁中则靠了一靠,抚背的手,慢慢滑向她的腰际。
可是预料中的反抗,并没有到来。宁中则的腰似乎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柔软。月色之下,那如星双眸凝视着郑国宝的脸:“值得么?我比你大了将近十岁,再过几年,就是个老太婆。你在京师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又是申阁的乘龙快婿,什么样的女人你找不到,何必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三万两银子,便是大姑娘也不知道买了多少,我只是个残花败柳的妇人,不值得。”
郑国宝目光异常坚定“宁姐,为了你,没有什么不值得的。那三万银子,只是为了不想看你受窘,不是买你做什么的。你要这么说,既看轻了我,更看轻了你自己。便是天下的金银堆到一处,也买不走我的宁姐。实话实说,我本来想过和左冷禅合作,毕竟五岳里他实力最强,与他合作,合并五岳最省事。可是自从见到你那一刻,我就下定决心,要把华山派,捧上五岳联盟之首的宝座。要让五岳令旗,归你执掌。”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岳师兄有眼无珠,他一心要靠着你的提携,让华山派发扬光大,得以翻身。他以为是你赏识他的武功才干人品,或是为了灵珊,却不承想,你一直想要的……是我。如果他知道你的想法,会不会干脆就用药迷了我,遂了你的心意?”
郑国宝慢慢说道:“宁姐,我若说岳兄早就同意你委身于我,你信是不信?你想想,岳兄出走就走了,留那封休书,还说什么要还你自由之身,这什么意思?躲债?他认识柳掌柜多少年了,柳掌柜的为人他不清楚?那休书能让柳掌柜不找你要钱么?他还要你不要以他为念,要去找自己的幸福,这又什么意思?他分明就是看出咱们彼此心里有对方,故意成全咱们呢。你若是再寻死,不是辜负了岳兄的好意?再说华山派,以后还要靠你呢。”
宁中则听郑国宝说,岳不群有意让妻,心里一惊。觉得国舅说的话,也言之成理,能够自圆其说。又想岳不群能为了自己而手刃发妻,为了攀附国舅,而把自己让出去,也没什么不可能。说不定,他现在就藏身某处,等着自己和国舅真成了好事之后,再出来讨要好处。
难道自己真对国舅动了心,还被师兄看出来了?她回忆以往点滴,心里却也拿不定主意。自己到底是拿国舅当兄弟看,还是真动了不该动的心,就像他对自己动的念头一样?可是不管怎么样,自己若当真失节于国舅,将来这事被别人知道,自己又该怎么见人?
她上山之时,已经做好了被国舅占有的准备。只要能保住那些小毛头,能保住祖宗基业,她也豁出去了。可是事到临头,却发现自己还做不到牺牲名节保全门派,眼看二人越凑越近,忍不住央求道“国舅,你的样貌家世,都为上上之选,按说能看上我这样的女人,是我的福分。可是我们两人,是不可能的。灵珊一心要做你的侧室,难道你要我去和她抢?你未来大有前途,有的是好姑娘等着你,就别为我这老女人多费心思了。还有,我要告诉你,那把流光剑我很喜欢。等到下辈子,我一定嫁给你,这辈子你就把我还给师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