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两位姑娘报上姓名,小馆要登记一下。”医馆门口落座的掌柜如是说道。
姜小雪微愣,“只是带人来看伤而已,也要登记?”
“抱歉姑娘,近来上头查得严。”掌柜实话实说。
但是具体是什么人在查什么事情,他也并未透露。
姜小雪毫不犹豫报出了两个临时胡编的名字。
“至于方才那男的,是我二舅妈的大侄子,因为关系太乱所以他叫啥名字我也忘了,他今天练功走火入魔,丹田炸了,眼睛也被炸瞎了。”
掌柜沉默了一会儿:“......行吧,但这创口看着也不像炸出来的?”
见过抽象的理由,没见过这么抽象的。
姜小雪:“因为他觉得炸出来的创口不太好看,又给自己补了几刀,总之......额,还请先生救他一命。”
“姑娘莫慌,小馆的大夫曾是医仙堂的弟子,你们算是来对地方了。”
掌柜安慰她道。
姜小雪又问:“不知上头要登记客人的名字,是为了什么?”
掌柜摆手,“这个您不必知晓,只要三位不姓姜,那便没你们什么事了,近来整个城都在抓人呢。”
姜小雪闻声,身躯陡然一僵!
那所谓的“上头”,明摆着就是冲神农氏的族人来的!恐怕也是香鼎宗的人!
整个城都在抓姜姓族人......
她们姐妹二人出不了城了。
只能暂且在城里找个偏僻的地方隐居,再伺机而动。
趁着大夫医治的时间,姜小雪在医馆外围转了几圈,“你们这医馆有没有什么强身健体的方子,或者简单易学的功法售卖?”
姜小雪只有炼气期,而她的妹妹更是一个神农氏族人的特例——连灵根都没有,无法修炼。
神农氏的大能们已经陨落多年,其余境界还未成型的族人就被牲口不如的香鼎宗盯上了,她们姐妹二人自幼失孤,躲躲藏藏逃逃,才勉强苟活到了今日,别提什么修炼了。
姜小雪迫切需要功法保命,奈何之前逃亡的任何一处地方都没碰到什么合适的机缘。
掌柜说:“这都是小馆先前收集来的功法,姑娘随便看看。”
姜小雪看得直摇头,她才炼气期,但掌柜提供这些功法并非入门级别的。
她很委婉地问:“这些功法还是太吃天赋了,有没有什么其他简单的推荐一下。”
“有的姑娘,有的,小馆收集来的功法当然不止这些,都是......”
掌柜展示出了更多她没法学的东西。
“算了算了,学不来,我不打扰我走了哈。”
就在这时,医馆的大夫已将重伤男子包扎好,并助他运气疗伤,基本脱离了生命危险。
医馆大夫道:“统共八十块下品灵石。”
“那、那就劳烦你们医馆代我照料这二舅妈的侄子,我真走了。”
姜小雪痛心不已,一边掏灵石,顺手拍了下妹妹的脑袋,“我说什么来着,路边的野男人不要随便捡,倒贴八十,八十啊!”
好在之前逃亡流浪的时候,她会摆小摊卖点小吃赚取路费粮草,身上并不是拿不出分文。
不料病榻上的男人又发话了:
“别,二位莫走,带......带我一起。”
他似乎知道姐妹二人在担忧什么,又补充道:“我,我这有你需要的东西......带我走。”
听到这句话,姜小雪眼前一亮,“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见男子艰难点头,她才愿意带人离开。
就当是八十灵石换一部炼气入门的功法,不亏!
离了医馆,三人便没有去处了,当晚直接风餐露宿,继续在马车上颠簸远行。
最终来到了一处山洞。
一看地点,秦晏雪当场就想清了许多事情,因为这个地方......她简直再熟悉不过。
正是李旺财的土匪窝!
是她发现辣辣的地方,也是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的地方。
画面还没结束。
第二日一早,重伤男子居然就能直接起身。
见状,姐妹二人吓了一跳,“这!这就是修炼过的人?”
“在下风澜,万渊观的占星师,因一些错综复杂的缘由被逐出宗门,幸得姑娘救助。”
男子知道自己双眼被挖的模样非常吓人,自觉用白绸蒙上了眼洞,消瘦俊美的容貌看得姜小雪恍惚了一会儿。
就连上帝视角的秦晏雪都觉得十分惋惜,明明有那样好看的一张脸,怎就这样被毁了。
不过现在她也知道了,原来辣辣她爹名为风澜。
“听不懂。”画面里,姜小雪直言不讳朝他伸了伸手,“你答应过要给的东西呢?”
她们都自身难保了,管它什么万渊观、什么占星师?
“功法在我受迫害时已经被我撕毁,但具体的心法口诀,我还记得,请取纸笔来......”
姜小雪果断取来了他要的东西,但也不免担忧道:“你、你都已经瞎了,还能写字吗?”
“不成大碍。”
男子风度翩翩地挥手,落下笔墨。
然后就写出了一坨比狗刨还难看的字。
姜小雪叹息:“哥们,收手吧,要不你就这样讲给我听......我们姐妹俩可以试着理解一下的。”
风澜果然耐心和二人讲解起了锻体术的修炼方法,这种功法,哪怕是没有灵根的人也能学习,再不济也可以强身健体。
但是姜小雪和姜小言颠沛流离了一辈子,从来没有接触过那么多修炼的知识,一时半会不是很听得懂。
他们三人因此直接在此隐居了一段时间。
姜小雪一人承包三人的餐饮起居,到了夜里就小心外出,采买资源;而风澜瞎了眼睛不便行走,每日就耐心指导姐妹二人的修炼,有时还会讲些万渊观里的故事。
七日下来,姐妹二人身上的功夫都有了许多长进。
“你们是我教过天赋最好的学生。”男人苦笑,“当然,我这辈子也只会有你们两个学生......”
“姜姑娘,你看似嘴上功夫不太饶人,实则心肠极好,与人为善。”
姜小雪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风兄你就不要戳我痛处了,我这人确实容易心软。”
或是救命之恩的缘故,或是亦师亦友的缘故,或是无微不至的照顾,或是毫无保留地悉心教导......
一人百折不挠,像野火烧不尽的芳草;一人心如死灰,遇见她像是枯木逢春。
风澜和这素昧平生的姐妹二人多了层说不清的羁绊。
风澜自知受了那样的重伤,时日无多。
他决定等姜小雪下次回来时,便把那日观星占卜到的卦象——关于魔族犯下的种种劣行,告诉她们。
犯下的错便是已经犯了,哪怕那些魔族费尽心思篡改文明,那些恶行,不会、也不该被遗忘。
他死了便死了,可这世上,总归是要有人知道真相,铭记仇恨的。
可是,那一天夜晚,姜小雪和她的妹妹却再也没有回来。
风澜在山洞里枯坐许久,等了一日又一日,迎来的只有萧瑟的秋风。
凶多吉少。
他突然有点哭。
哪怕是他被万渊观逐出宗门那日,都不曾有过如此的绝望。
可是空洞的白布之下,流不出一滴泪水。
“姜姑娘,我还没见过你的模样呢......”
良久,男子艰难开口,话音里带着哽咽。
毕竟他自己剩余的寿命,又还剩几天?
“你说,若是有朝一日我能重见天日,能不能......一眼认出你来?”
可惜不能了。
这辈子,都不可能重见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