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盐岭的风一向咸得过分，吹得人发根都打卷。可今天的风有些不对劲——它在说话，确切地说，是在咕哝，一种混着湿盐味和老酒气的声音，自地底咕噜而出。
“……你们听见了吗？”云缨一手握枪，一手捂住耳朵，“好像有人在地底讲笑话，还笑得比赵怀真难听。”
“不是笑话，是祭语。”唐清砚蹲在一块盐晶旁，手指轻敲其上，听出了空腔的回响，“下边是空的，有个洞。”
“你刚才说啥？”赵怀真已经准备好布阵，手中八卦玉简滴溜乱转，“我听见‘有个洞’就开始担心我们又得跳。”
“这次轮到我下去探路。”唐清砚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外袍，一副“我很冷静但其实脚在抖”的样子。
云缨歪着头：“你不是文官出身吗？你下去干嘛？写咒语安魂？”
“文官也能打。”唐清砚从袖中抽出一条镶盐青纹的软剑，晃了晃，像是要切豆腐，“我学过‘盐绢剑法’，适合窄处作战。”
“听起来像是抹布系的武技。”云缨小声嘀咕。
赵怀真一边铺设护身符，一边叹气：“我有不祥预感——不是说下面有啥妖物，而是你们下去会吵得比妖物还大。”
他们三人围着那口盐缝琢磨了半晌，最终由唐清砚先行，云缨殿后，赵怀真压阵。三人一前一后钻入那道被岩盐啃蚀出的地缝，刚落地，一道幽咸光辉便从四周浮现。
地窟不大，但墙壁上全是类似化石的骨骼和盐晶混合体，像是某种生物死后被活生生腌进了岩壁中。
“这玩意儿……不会是以前的盐骨教信徒吧？”云缨蹭了蹭墙壁，感觉一手油腻。
“别乱摸。”赵怀真拽住她的衣袖，“这些是‘沉盐者’，被盐化前全都疯了——传说是被骨面娘娘封进盐石里，成为供奉。”
“这都能供奉？盐界的宗教……真不讲究。”
唐清砚忽然一指前方：“小心，那块石头动了。”
话音未落，地面猛然一颤，一具满是咸雾缠绕的骸骨从盐层中缓缓爬出。它头戴半面盐骨面具，身披破碎咒纹袍子，胸口赫然刻着“净骨”二字，似乎是某种高阶的盐骨教武者。
“开始打呗。”云缨跃起，枪挑而下。
赵怀真施展封咒阵，封住四周咸雾流动；唐清砚轻身一掠，剑法宛若风中柳丝，专挑关节劈刺。
但这骸骨修者似乎并非实体，每一剑落下，皆只斩得半虚半实。反倒是它每一次攻击，都会溅出刺鼻的盐气，像是开了几十包陈年咸鱼干。
“这玩意儿比唐清砚还难缠！”云缨一边格挡，一边怒吼。
“我听见了。”唐清砚冷着脸继续舞剑，语气却不改：“要不你换我当骸骨？”
赵怀真道：“这尸气与盐炁纠缠得太紧，普通攻击难奏效。”
“那我就不普通。”云缨一咬牙，将枪往地上一顿，“劫火，起。”
一团暗红火焰自枪尖爆开，灼烧四周盐晶，顿时一声厉啸，那具骸骨身躯剧震，显然火克盐，其身为祭炼产物，最惧烈焰。
唐清砚见状，也猛地转变招式，将软剑扭作双环，借赵怀真阵法为火引，挥出一道“盐火断绢”，直切骸骨肩颈！
火光中，那具骸骨终于轰然倒地，化作一堆晶化骨盐。
三人气喘吁吁地站在地窟中。
“我们就不能，有一次探查，是没怪物的吗？”赵怀真抱怨。
“你还不如说，能不能有顿饭不加盐。”唐清砚拎着软剑，一身灰。
云缨却在翻那堆骨盐：“别吵，快来看看这个。”
她从中掏出一物，竟是一枚被盐晶包裹的小型咒文骨片，隐约刻着某段文字——其中一行，让赵怀真眉头深锁：
“骨面娘娘之敌，藏于红焰之后。”
“红焰……”云缨低声念着，忽然眼前一花，红缨枪身深处竟微微一颤，仿佛回应这句话。
她看向赵怀真和唐清砚：“看来我们不是来打咸鱼的，是来挖老账的。”
唐清砚揉了揉额角：“你能不能不要用‘挖老账’形容一场可能席卷整个荒界的动乱？”
“你刚才不还说不能总打怪吗？”云缨叉腰笑，“现在好了，有主线了。”
赵怀真叹气：“那就继续往下追。”
三人踏过那堆余盐残渣，向更深处走去。
身后，那块墙壁上，一道极细的裂缝无声绽开，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