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寂摘下眼镜之后,少了很多冷冽感,眼睛蒙上一层白纱的时候,裴青寂抱着古琴,颇具仙风道骨。
裴青寂修长的手指划过琴弦,随着他的动作,古琴发出铮鸣琴音。
裴青寂看不清这大夏,也看不清手指下的琴。
幸好,琴陪他很久。
裴青寂自认不算是长生者,二十年前,他才从土里爬出来。
长生者受了重伤只会沉睡,裴青寂死了就真的死了。
沉睡前,他见到的是山河破碎,见到的是民不聊生。
当他醒来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大夏,看到的是大夏的努力和人民的安居乐业。
裴青寂无比珍惜眼前的大夏,他愿意为了守护这样的大夏而死。
为国捐躯,无限荣光。
裴青寂感受到了灵力波动,他在等,等一个出手可以剿灭所有妖兽的机会。
裴青寂指尖微动,琴音绕大夏,裴青寂的心在颤抖,琴声如潮水。
裴青寂的思绪随着琴音发散,回到了他沉睡的那一日……
少年时候的裴青寂,心高气傲,凭着天赋拜了当地最有名的琴师为师。
琴师弹琴有规矩,富贵人家但作恶多端不去,外国人家不去,穷人家免费。
裴青寂的规矩更奇怪,日出后不弹琴,日落前不弹琴,阴天不弹琴,艳阳高照的天也不弹琴。
只有在雨天,裴青寂才会选择坐在竹林里弹琴。
十里八乡的人都说,裴青寂练出来了,弹琴时候的琴音能避开雨水。
裴青寂也这么觉得。
江湖上的人,动刀动枪,只有裴青寂一个,动了动手指,琴音便可杀人。
他自认为是天命之子,翻阅古籍万千,给自己的琴取了个名字,名:七曜。
日、月、星谓之三光。日、月合金、木、水、火、土五星谓之七政,又谓之七曜。
“我要做就做全天下最好的琴师,要成为最明亮的那颗星。”
裴青寂十八岁时,受沪城一大户人家邀请,他背着琴离乡,以为这会是他名声大噪的机会,殊不知是万丈深渊。
当裴青寂在主人家八十大寿时拿出琴的时候,他注意到了主位上并不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而是一个留着小胡子的樱花国人时,裴青寂的手都在颤抖。
裴青寂直接站起身来,少年意气,决不允许自己为贼人弹曲。
裴青寂抱着琴,他低眉,轻飘飘地乜了眼挡在身前的人们。
裴青寂的琴反常的漂浮起来,他手指一滑,琴音打上了挡在他身前的所有人。
“我宁愿待在乡间草野之间。”裴青寂回头,短发随着风飘扬,挡住了眼睛,“也不愿意做卖国贼。”
裴青寂连夜收拾东西离开了沪城,这时候的裴青寂,只想归隐山林。
可他不知道,有人比他更先到了他的家。
当裴青寂回到镇子里的时候,看到的是大火烧天。
少年裴青寂呆愣在镇子前,父母的尸体被挂在树上,像断了线的风筝随着风飘,死不瞑目。
那一日,裴青寂一夜白发。
那一日,裴青寂一夜踏上了修炼的路。
裴青寂以琴音杀人,游走于大夏各地。
直到……有人看不下去了。
弹琴总会累,但听了命令的士兵们只会源源不断地冲杀。
裴青寂站在早已成了废墟的镇子前,面对枪林弹雨,铮铮琴音,挡不住万千子弹。
裴青寂终是停下了弹奏,他闭上眼,正欲等死的时候,一位黑袍人出现在身边。
黑袍人只挥了挥手,子弹静止,黑袍人拉走了裴青寂。
“你太累了。”黑袍人看着裴青寂,“去睡一觉吧,等你醒来,以你的天赋,就成帝了。”
“可是,我是反帝反封建的……”裴青寂喃喃自语。
黑袍人的手颤了下,这人在说什么东西?
“不是那个帝。”黑袍人抬手打晕了裴青寂,她将裴青寂放置在一个洞府中,黑袍人拿出纸笔,在纸上奋笔疾书,“琴帝裴青寂沉睡,完成。”
时光荏苒。
裴青寂醒来的时候,失去了关于黑袍人的一切记忆。
“我……”裴青寂抱着琴,他指尖搭在琴弦上,记忆中没有琴谱,他却和琴融为一体,琴音自然流出,灵力波动。
一曲终了,裴青寂,入了帝境。
被斩妖司找上门的时候,裴青寂高冷不言语。
无论斩妖司的成员如何劝说,裴青寂也没有同意。
在他的意识里,所谓官方,都不过是为了自己谋利的组织罢了。
斩妖司工作人员束手无策的时候,沈寻雪站在了裴青寂身前,她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裴青寂身上的衣服。
裴青寂也在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沈寻雪只是笑了笑,“我让人带你看看这山河,如何?”
裴青寂答应了。
只半个月时间,裴青寂便同意加入了斩妖司。
“从前我没有守护好身边人,现在我希望,我能护得住这个国家。”
琴音戛然而止。
裴青寂眼前一片黑暗。
此时入了夜,他只能感受到冲天的妖气。
裴青寂听不见,看不到,闻不到周边的气味,嘴里也没有任何味道。
甚至于当他的手摸在琴弦上的时候,他也感受不到。
“天下以乐入道者。”
裴青寂的声音传遍了大江南北。
“修乐的尽头,修的是心。”
裴青寂抚摸七曜琴,“最后一曲了,老朋友,还是要你陪我。”
凭着记忆,裴青寂的手搭在琴弦上。
“第一次弹这首曲子。”
“我自创的。”
“苏醒的那一日,看着这大好山河,有感而发,却是第一次弹奏。”
“这首歌就名……《大厦不倾》吧。”
大夏,大厦,若大厦将倾,也总有人扛起大梁。
最质朴的名字,最浓烈的情感。
音符从指尖流淌,裴青寂耳朵听不到琴声,他的心却听到了。
音符流淌,裴青寂的长发慢慢发白。
从秘境中走出的妖兽,死在了琴声中。
大夏五帝之一,琴帝裴青寂。
献祭五感,短暂获得了半神之力。
以一曲琴音,斩杀了两千秘境中走出的十万妖兽。
一曲终了,裴青寂,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