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妄尘站在辽国公府的书房内,案头的烛火映得他面色冷如寒铁。
“明日,我便会将聘礼送到何、林两家。”
他盯着叶乘溯案头未干的墨迹,声音冷硬:
“父亲何时放人?”
叶乘溯轻抚胡须,笔尖在婚书上重重一捺:他抬眸前,掩盖住眼底闪过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旋即笑着打趣:
“你还真是心切。”
此刻,他心底如火烧一般,就在刚刚,下属才汇报完楚晳逃跑的消息,楚晳至今下落不明,眼下这局面,犹如走钢丝般惊险。
他深知叶妄尘对楚晳的在意,必须赶在人被找到前,稳住叶妄尘,将这门婚事敲定。
叶妄尘眉头紧锁,直奔主题:
“我既已答应娶她们,那何时放楚晳?”
叶乘溯心中一凛,面上却镇定自若,缓缓开口:
“待聘礼下了,你的婚礼筹备妥当,自然会放她回来,不过是暂住几日,还能亏待她不成,看你这不稳重的样子!”
叶妄尘目光灼灼,紧盯着叶乘溯,似要将他看穿:
“给我一个具体时间,这是底线!”
叶乘溯的指尖在案几上轻叩三下,终于松口:
“下月初八,待你与何家、林家互换了庚帖,人自会送回。”
“三日。”叶妄尘斩钉截铁继续道:
“三日后,黄昏前,我要见到活生生的楚皙!”
“荒唐!”叶乘溯拍案而起,震得茶盏叮当响。
“纳采问名岂是儿戏,怎可如此草率匆忙,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
“父亲,我说了,这是我的底线,绝不妥协!”
父子俩对视着,二人之间的气氛拔弩张。
叶乘溯想到楚晳至今还下落不明的事实,底气还是没那么足。
僵持良久,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他强压怒火一甩袖:
“初五!这是为父最后的让步。”
叶妄尘盯着父亲微微抽搐的眼角:
“成交。”
说罢,决绝地转身,玄色大氅扫过门槛,带起一阵凛冽的风。
叶乘溯被叶妄尘气得不轻,捂住胸口,狂咳不止。
他看向暗处,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下令:
“废物!一个丫头都抓不到!一日之内务必将人抓回来,不然你们都得死!”
天刚蒙蒙亮,楚皙蜷缩着身子,从城外的乱葬岗爬出来,她浑身湿透,嘴唇冻得发青。
她前一日跳入了护城河,才逃过了歹人的追捕,四月的河水,冰冷刺骨,几次她就命丧河中。
若不是她强大的求生欲望支撑着,根本活不下来。
但楚晳知道,自己仍然不能停下,失去了夜晚的保护色,她现在彻底暴露在白日之下,更要抓紧一切时间逃回城中。
只要到了人多的地方,她就能安全一些。
忽然,楚晳又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她屏住呼吸,缩在一棵老槐树后,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
马蹄声如密集的鼓点,在楚晳耳中不断放大。
她紧贴着老槐树粗糙的树干,大气都不敢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
那几个骑着马的国公府家丁,一边疾驰一边大声交谈着。
“那丫头肯定是游过了护城河,这会儿估计正想法子回城呢,咱们赶紧去城门口堵着,她插翅也难飞!”
楚晳心中一沉,心中涌起一阵绝望,必经之路的城门口,已经成了龙潭虎穴。
可眼下,她体力即将耗尽,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每挪动一步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若再耽搁,别说进城,恐怕真的会命丧于此。
她咬着干裂的嘴唇,目光在四周急切地搜寻着,试图找到一丝生机。
就在这时,她看到不远处有一支队伍,缓缓而来,在距离城门口大约两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楚晳仔细观察,这伙人大概有七八个,抬了一大一小两个官差,打算入城,看起来应该是附近义庄的人。
城内应该是有人去世,他们来给送棺材。
楚晳眼睛一亮,心中有了主意。
她望着那义庄的队伍,心中没有丝毫犹豫,她知道,此刻若再迟疑,便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尽管身体虚弱,每迈出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摇摇晃晃地朝着义庄队伍靠近。
义庄的伙计们正围坐在一起,喝着水,稍作休整,城门外人来人往,他们也丝毫没人察觉到楚晳的靠近。
毕竟他们送的是棺材,这等不吉利的事,人人都避着,哪有人愿意靠近。
楚晳看准时机,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别处,一个箭步冲向那口停放着的棺材。棺材盖并未完全合拢,留着一条窄窄的缝隙。
她咬着牙,双手撑住棺材边缘,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的身体塞进了棺材内。
棺材是空的,刚一进去,她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腐木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香料味,十分刺鼻。
棺材内空间狭小,她蜷缩着身体,几乎动弹不得,背部紧紧贴着粗糙的棺木,冰冷的触感透过衣衫传递到她的肌肤。
她的心跳声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格外响亮,仿佛一面急促的战鼓。
等了一会,义庄的人准备进城。
“诶诶,停下停下!”一个粗哑的嗓音传来。
楚晳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连呼吸都尽量放轻,身体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说话的人是山洞里那个绑架楚晳的人。
他似是向来人展示了下自己的腰牌:
“国公府的,奉命搜查。”
说着,就一个个地开始检查。
最后,视线落在了两副棺材上。
“这个要搜吗?”旁边人问哑声男。
哑声男犹豫了一下,骂了一句:
“妈的,晦气,走走走!”
楚晳躺在里面,感觉到棺材再次被抬起,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再次被放下,身边人的说话声也渐渐远了,这才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棺材盖,艰难地从棺材里爬出来。
一落地,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下去。
她面色苍白如纸,汗水再次湿透衣衫,她的头越发昏沉,眼皮沉得千斤重,每一次眨眼,都不想再重新睁开。